第四十七章 我們分手了
喧鬧的候車室裏旅客來去匆匆,沒人顧及蘭溪的無助。
她挪著沉重的腳步,慢慢的走出去。
寧熙揚重新坐在椅子上等待,看也不看她一眼,還將她歸還的硬幣丟到垃圾桶裏。
蘭溪不放棄,去了機場,可是售票員也沒有將票賣給她,說是這張身份證無效。
她真正的身份證和手機,還丟在出租屋裏。
可是這裏距離K市幾千公裏,她隻有雙手,真要徒步走回去嗎?
三伏天的火熱陽光下,其他女孩子不是坐著豪車來往街頭,就是由心愛的人撐傘陪伴著逛馬路。
隻有蘭溪形單影隻,孤零零的被烈陽炙烤著。
她茫然無措的徘徊在街上,不知不覺肚子叫了,天色變黑了。
她最恐懼的時刻,終於來臨。
她根本沒法入住酒店。
這個世界很亂,一個妙齡少女露宿街頭,很容易遇到危險。
她知道不能慌,得想法子幫自己。
腦筋轉了轉,靈光一現。
少女微微一笑,去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一隻燒雞,兩杯奶茶。
然後邊問路人,邊走向酒店林立的繁華街區……
富林大酒店。
穿著保安服,抓著對講機的退休女警黃莉坐在門邊的椅子上。
“阿姨,您是這裏的保安嗎?”一個輕柔的聲音猛地在身後響起。
“是啊。”黃莉邊答邊回頭,就看到一臉笑容的蘭溪。
“您要通宵工作嗎?”少女聲音更加柔軟了。
“對。”黃莉雖然納悶,還是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阿姨。”蘭溪馬上說明來意,“我一個人來C市旅遊的時候,身份證弄丟了,住不了酒店。您能不能準許我在這裏坐一晚?”
“當然可以。”黃莉點頭,將另一隻空閑的凳子放到她的麵前,示意她坐下。
“十分感謝您,天一亮,我就走,不會打擾您的。”蘭溪確實腳累了,也就直接坐下,並攤開袋子裏的燒雞和飲料,“您餓不餓?吃一點嗎?”
“我剛吃了晚飯過來的,不餓。”這個60歲的老太太笑著搖頭。
“我沒有放藥,不信我吃給您看啊。”蘭溪大快朵頤的同時,還是留了一半的燒雞,和一杯飲料給她。
黃莉也從這個細節動作,看出這孩子的細心和體貼。
夜裏入住的客人不多,兩人索性聊起天來。
從人生理想,聊到了生活瑣事,竟是投機得很。
天亮了,有另一個大叔來接替黃莉的班。
蘭溪也不好再留下,起身告辭,“阿姨,我走了,謝謝您收留我一晚。”
“走什麽走?我帶你去對麵街口的警察局報案,讓他們遣送你回自己的家鄉。我退休以前也是警察,我親自跟同僚們說你的情況,他們會相信的。”老太太也有一個5歲的可愛孫女,將心比心,看不得她孤身一人流落他鄉。
蘭溪心中一喜,沒想到還能這樣,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一小時之後,蘭溪就坐上了前往K市的麵包車,車子開出繁榮的大都市,穿過風景如畫的農村,又一路翻山越嶺,傍晚的時候終於抵達K市。
下了車,蘭溪激動得熱淚盈眶哽咽著彎腰致謝帶她回來的兩位警察小哥,“謝謝你們,太感謝了。”
“不用這麽客氣啦,為人民服務,是我們的宗旨。”小哥們不好意思的撓頭,相視一笑。
這可真是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蘭溪請他們吃了飯,以示答謝。
看著他們的車子揚長而去,蘭溪才熟門熟路的往家裏走。
……
莫名其妙的離開,孤零零的落魄回來,蘭溪的心情有點五味雜陳。
黃泥道路本來就坑坑窪窪的,剛下過雨,地麵的泥濘難走了。
蘭溪小心翼翼的移動腳步,迎麵駛來一輛三輪車,車輪濺起一大片的泥水,弄髒了蘭溪潔白的連衣裙。
就像是一朵聖潔的玉蘭花,被丟進大染缸裏,一下子變得醜陋無比。
“走路不帶眼睛啊?看見車子來了也不會躲!”車主臨走時,還朝她罵罵咧咧。
蘭溪氣結,卻又無可奈何。
這就是個見錢眼開的世界,她一窮二白,這裏的住戶都瞧不起她。
蘭溪將裙擺往上提了提,小心翼翼的前行。
一個小孩在路邊的柏樹下玩耍,見她走來,隨即大笑著嚷嚷,“年紀小,不知羞,陪男人,賺大錢!”
附近的孩子們聽到了,也跟著大喊這段更像是民謠的話。
他們的話,讓蘭溪的臉色瞬間氣得煞白。
“閉嘴!”蘭溪放下行李箱,抓起地上的樹枝,跑去趕他們,他們笑嘻嘻的逗著她,片刻之後才一哄而散。
而那些傷人自尊的話,依舊隱約傳來——
年紀小,不知羞,陪男人,賺大錢!
魔障般的刺耳語言,仿佛千萬把刀劃在蘭溪的心口,她咬緊蒼白的下唇,蹲下身,看著髒兮兮的泥水裏自己慘淡的臉龐。
她做錯了什麽?被人這樣嘲笑欺負?
今年高考之後,她就用以往霍景軒每月給的零用錢,開了一家網店,每天到晚都呆在家裏。
雖然她選衣服的眼光不錯,但是不懂得包裝炒作自己,拍的實物照看起來醜醜的,客源少得僅夠維持生活。
晚上為了省電,就早早的入睡。
鄰居們以為她外出,所以每晚都不在家。
漸漸的,開始有傳言她晚上出去接客,白天則在家裏睡大覺。
人們先是悄悄議論,接著就當她的麵說,還有小孩編了民謠羞辱她……
走到出租屋的門口,蘭溪下意識的伸手掏鑰匙,才發現兩手空空。
“二黃!”蘭溪驚恐的想起,自己遺忘數日的愛犬二黃,還留在屋子裏。
房東太太家就在隔壁,蘭溪跑過去拿備用鑰匙。
她敲著門問,“有人在家嗎?”
油漆掉了一半的破爛大門,倏地打開,一個鼻青臉腫的胖女人瞪著她,“你還好意思回來?你的房租昨天就到期了,我還想找你算賬呢。快點交錢,不然就收拾東西滾出去。”
蘭溪愕然,“昨天到期?我才住了一個月,我們簽合同時,不是已經交了一秒年的租金給你嗎?”
“哼!你還有臉提這事?上星期你前腳剛走,你男朋友就派人過來,讓我退還11個月的租金,我不肯,那些人還照著我的臉狠狠揍了一頓!”
蘭溪震驚的擰著眉,房東太太又冷冷挖苦她,“你這個叫霍景軒男朋友,不是回B市的霍家認祖歸宗了嗎?他家那公司原本不是叫霍氏嘛?現在改成了寧氏,那可是月入百億的跨國大財團呀,那麽有錢,還非要計較我這三千多塊的房租!”
“我們分手了。”她聾拉著疼痛欲裂的腦袋,說出這幾個心痛無比的字。
房東太太一怔,隨即了然的嘲笑,“也對,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一向喜新厭舊。你雖然貌美如花,但是男人嘛,看久了總會厭倦的,何況我看他以前每次來找你,不是被你打就是挨你罵,他肯定是受氣太久,才拋棄你吧?活該。”
他說那是打情罵俏,喜歡自己那樣對他,現在卻覺得是受氣了嗎?蘭溪脆弱的心在淌血不已。
針刺般的冷嘲熱諷,得不到呆滯少女的一絲回應,房東太太自討沒趣的閉了嘴。
從屋裏拿出備用鑰匙,去開了出租屋的門。
一層樓的破小屋子,蘭溪一眼望到底,不見那隻乖巧金毛的蹤影。
等她進了僅能容納一張床,和一台電腦的房間,也沒有發現狗兒。
蘭溪急得團團轉,“我養的那隻狗呢?它到哪兒去了?”
“誰知道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帶走了?你沒看到除了狗不在,電腦也不見了嗎?”
房東太太一提醒,蘭溪才發現小桌上的台式電腦真的不見了。
倒是她從批發市場進的幾包衣服還在,就丟在空蕩蕩的木板床上。
嗬!霍景軒,你做得可真絕……
讓我無家可歸,還趁我不在,偷偷拐走了我和你收養的流浪狗。
“喂!別說我沒提醒你,今天你要是湊不到房租,我可不能再留你。”
“我有錢的,我現在就把房租給你。”蘭溪滿懷希冀的打開行李箱,卻驚恐的呆怔住了。
她放在裏邊的皮夾,突然不翼而飛了!
怎麽可能?她先前還用皮夾掏錢請警察小哥們吃飯的!
房東太太看她風塵仆仆的提著行李箱,以為她是回來時遇到扒手了。
但是自己也不是開善堂的,還是趕了她出去。
蘭溪一臉的失魂落魄,左手拖著幾個麻袋的衣服,右手抓著行李箱,渾渾噩噩的重新踏進了泥濘的泥土路邊。
一時之間,她竟然生出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的無助和淒涼。
孤兒院是不可能回去的,她長大了,有手有腳,不可以跟年幼的小孩們搶住處。
突然間,蘭溪看到剛才嘲笑她的幾個小孩,坐在一處草叢裏,狼吞虎咽著琳琅滿目的炸雞燒烤,人人手上一大瓶椰汁。
那些食物飲料,加起來價錢絕對不下五百元。
他們的父親都不工作,靠母親打散工每月一千多塊的工資支撐著整個家,哪裏有錢吃那麽貴的食物?
驀地,蘭溪想起自己驅趕他們時,有離開過行李箱幾分鍾。
若是那個時候,其中一個小孩趁機打開行李箱,偷走皮夾.……
少女這麽想著,頓時一股熱血往頭頂直冒。
她還是不確定,不相信人心如此險惡,跑過來試探的問,“我行李箱的皮夾,是不是你們偷的?”
孩子們臉色皆是一變,心虛的痕跡出現在他們的臉上,隨即破口大罵。
“蛇精病!誰偷你的錢了?”
“就是說啊?!別亂冤枉好人!”
“你這種窮鬼?哪裏有錢讓我們偷?”蘭溪沒有眼瞎,一看他們反常得極其憤怒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盡量心平氣和,“我不和你們計較,你們年紀小不懂事,花了的錢,就當我請你們吃一頓。剩下的,還給我吧。”
五個孩子對視一秒,眼中都閃過貪婪。
“都說了沒偷你的錢!”
“快走開!別妨礙我們吃東西!”“對,這可是我們媽媽給的零用錢買的,跟你沒有一毛子關係。”
蘭溪沒想到這幾個才十歲的小孩子,心腸居然這麽冷漠。
她氣得渾身發抖,怒極反笑,“好,你們沒偷過是吧?那我找你們的父母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