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木槿情殤
池淺回到鳳鳴宮,看到宮門口焦急等待的綠意和竹影,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
池淺睡得並不安穩,上官浥塵冰冷的話就像魔咒一樣一直在她的耳邊回響,池淺猛地睜開眼,臉色蒼白得像鬼魂一樣,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掌心裏,她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到現在她才相信,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夢。
池淺無力地笑了笑,到底是她太傻,還是太賤?即使知道了所有真相,她還是無法去恨上官浥塵,似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池淺抬頭看著頭頂垂下來的流蘇,眼眶有些發熱,她說過,如果王爺相公愛她,那麽她死皮賴臉也要一輩子都賴上他,如果他不愛她,她就會瀟灑地拍拍屁股走人,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是到現在她才發現,她真的是舍不得,一想到要離開王爺相公,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她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樣疼。
趴在床前睡著了的綠意聽到聲響醒了過來,有些迷糊的眼睛看到池淺一下子亮了起來,她急忙拉著池淺的手,“王妃,您醒了,嚇死綠意了!”
池淺此時穿著素白的寢衫,縮在臥榻角落裏,從臉色到衣著都是駭人的白色,唯有墨黑的長發淩亂地灑在床上。
綠意眼眶有些紅了,輕聲道:“王妃,您別難過了,這樣對您肚子裏的孩子會有不好的影響的!”
“孩子?”池淺有些詫異地望著自己的小腹,用手輕輕覆在上麵,似在自言自語,“裏麵有個小寶寶?”
綠意點了點頭,“太醫說已經有兩個月了,您昏迷的時候雲汐公主,太後娘娘都來看過你了,她們囑咐奴婢們要好好照顧王妃!”
“皇上呢?”池淺突然抬起頭問了一句。
綠意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話。
池淺真是說不清現在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肚中的這個孩子讓她與上官浥塵又有了一絲聯係,她是該感到慶幸,還是可悲?
突然殿門被人一腳踹開了,為首的一個紫衣宮女攙著林槿惜走了進來,迎麵就給了綠意一個響亮的耳光,綠意白皙的臉馬上紅腫了起來,跌在一旁。
那紫衣宮女大聲訓斥綠意,“見到貴妃也不知下跪,真是沒有教養的東西!”
綠意隻是跪在一旁,一句話也不說,嘴角滲出了血絲,依舊緊緊擋在池淺麵前。
池淺心疼綠意,一把把她拉起來,冷冷地望著林槿惜,“不知貴妃到這裏來有何貴幹?”
林槿惜看著池淺,嗤笑一聲,“楚卿顏,你現在無名無分,你以為住在鳳鳴宮就是皇後娘娘了。紫雲,把楚小姐的東西都搬到景祺閣去!”
“是,貴妃!”紫雲笑著應了一聲。
景祺閣,池淺聽說過,這是曆代不受寵的妃子住的冷宮,池淺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住到冷宮裏,麵對此時此景,池淺覺得自己真是無話可說了。
綠意突然跪下,拉著林槿惜的裙擺哀求道:“貴妃娘娘,求求你放過王妃吧!王妃現在還懷著孩子,到了景祺閣,奴婢怕她的身體受不了啊!”
林槿惜詫異地望了一眼池淺平坦的小腹,眼裏飛快閃過一抹情緒,笑著道:“本宮會向皇上好好地解釋楚小姐現在的處境,讓皇上對你仁慈一點!”
池淺揉了揉眉間,看著地上的綠意,連看都沒看林槿惜一眼,轉過身便去收拾自己的東西,淡淡地說道:“不用麻煩貴妃了!”
林槿惜看著池淺不哭不鬧的樣子,冷哼一句。
綠意看著池淺,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急忙站起來,接過池淺手中的包袱,“王妃,您去歇著吧!這裏的東西奴婢來收拾!”
池淺忍著淚水笑著拍了拍綠意的小腦袋,“真是我的好綠意!”
池淺和綠意主仆倆旁若無人地收拾著鳳鳴宮裏屬於自己的東西,其實要收拾的東西並沒有多少,真正要帶走的東西也沒有多少。
林槿惜看著池淺不哭不鬧的樣子,冷哼一句,便扶著紫雲出去了。
池淺原本的眼神還有些空洞,卻在觸及錦盒裏的那根木槿簪的時候柔和下來,她癡癡地望著那根簪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什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切都是假的!
池淺將那根玉簪拿起又放下,這樣反複了許多次,在踏出殿門的那一瞬間,又轉身跑了回去,將那玉簪輕輕地放在包裹裏。
池淺帶著綠意與竹影往景祺閣走去,在禦花園又遇到了柳月兒與王慧茹。
柳月兒扯著帕子挖苦池淺,“我還當是什麽娘娘呢?原來是一位住冷宮的娘娘啊!”
王慧茹倒是裝模作樣地扯了扯柳月兒的衣袖,眼底閃過一抹細微的笑意。
柳月兒還不死心似的繼續補刀,“聽說這次皇上親自帶兵攻打北昌就是為了帶回貴妃娘娘的,皇上與貴妃娘娘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池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旁邊的竹影剛想動手,池淺一把按住她的手,目光淡淡地看著柳月兒與王慧茹,輕笑了一聲,“王小姐,忘記告訴你了,上次你碰到的其實就是一株含羞草!竹影,綠意,我們走吧!”
綠意應了一聲,急急忙忙地跟上了。
池淺推開景祺閣的門,才發現原來皇宮裏還有這麽偏僻破落的地方,院子裏雜草叢生,門口一棵老槐樹,樹上還有一個鳥巢,烏鴉的叫聲在空蕩蕩的院子裏回響,顯得有些淒涼孤寂。
池淺看著那仿佛被風一吹就會垮掉的房門和布滿灰塵蜘蛛網的窗戶椅子,不禁歎了一口氣,這裏到底是多久沒有住過人了?
綠意一把接過池淺手中的包袱,整理出一塊幹淨的地方,“王妃,您先坐在這兒,奴婢和竹影先把這裏收拾收拾!”
池淺歎了一口氣,揉揉眉間:“綠意,竹影,跟了我真是苦了你們了!”
竹影臉上依舊是冷冰冰的模樣,語氣淡淡,“這是奴婢們自願的!”綠意也急忙點了點頭。
綠意和竹影出去後,池淺拿出包袱裏的錦盒,看著盒裏的木槿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還是把這根玉簪還給上官浥塵吧!
上官浥塵正在禦書房裏作畫,池淺推門進來的時候,上官浥塵的筆頓了頓,濃厚的墨汁在宣紙上渲染開。
池淺看著上官浥塵,通過窗欞傾瀉進來的陽光照在上官浥塵的臉上,使他完美的側臉有了一層柔色,池淺有些呆呆地望著他。
上官浥塵冷冷地望著池淺,語氣涼薄,“你來幹什麽?”
池淺突然回過神來,微微低下頭,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他再也不是她的王爺相公了,“我隻是來還……皇上東西的!”
上官浥塵微微皺眉,眸光深沉。
池淺緩緩伸出手,手掌裏躺著那根晶瑩剔透的木槿簪,在陽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比湛藍天幕中的星子還要奪目。
“你送給我的還記得嗎?”池淺輕輕地問道,企圖從上官浥塵的眼睛看出什麽東西,可是那雙深潭般的鳳眸依舊波瀾不驚,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
上官浥塵接了過來,因為經常被握在手裏摩挲的緣故,通體圓滑,拿在手裏是沉甸甸的歲月的氣息。
池淺有些微涼的手覆上他拿著玉簪的那隻手,小小的細瘦的手指企圖包裹住他的,她說:“現在我把它還給你,望君珍惜!”
上官浥塵眸光微動,突然將手中的玉簪狠狠摔在地上,玉簪瞬間斷成了兩截,池淺隻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堵塞著胸口,她有些踉蹌地後退了兩步,心霎時空蕩蕩的,又有鋪天蓋地的疼痛將心口的位置牢牢占據,她隻覺渾身酸痛,雙目微澀,捂著胸口落荒而逃。
上官浥塵麵色無波,重新執起毛筆,為畫中的女子墨發上添了一枝清麗的梅花。
“皇上,王妃走了!”
“嗯!”上官浥塵輕輕應了一聲,“走了便好!”
眼尖的宮人發現陛下所畫的女子都是以前的淩王妃楚卿顏。
池淺失魂落魄地回到景祺閣,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神空洞,不知望向何處,長又卷曲的睫毛偶爾扇動,那仿佛是她唯一的生氣。
綠意捧著銅盆走了進來,看到池淺了無生氣的樣子,擔憂地問道:“王妃,您沒事吧?”
池淺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淡淡地說道:“木槿簪被他摔碎了!”
綠意搖著池淺的手,眼裏溢滿了淚水,“王妃,您哭出來吧!”
“沒有力氣了,”池淺扯出一個虛弱縹緲的笑,看著飯桌上的青菜白飯,“我還要省點力氣找晚飯吧!”
綠意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心疼,“王妃,到了這個時候,您還開玩笑!”
池淺笑了笑,並不答言。
池淺想哭卻沒有眼淚,仿佛所有的眼淚都流到心裏麵去了,她扯出的笑有些僵硬,可是隻有努力地笑才能掩飾她內心的脆弱。
這景祺閣太過偏僻,除了上官雲汐給池淺送來了一些她喜歡吃的糕點,晴絮姑姑為她送來了幾床棉被,幾乎沒有人會踏足這裏,可是池淺她們卻很幸運地在廚房裏找到了半袋她最喜歡吃的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