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情深不壽
“死了?”池淺有些震驚地望著死不瞑目的鄭枼,覺得他這個國君當得委實有些窩囊!
池淺因站得太久,腹部上的傷口早已裂開,白色紗衣透出點點鮮紅的血漬,池淺疼得眼前一陣眩暈,正要倒下時,一雙溫暖熟悉的手緊緊抱住了她,池淺微微抬頭,朝上官浥塵露出一個虛弱的笑,“王爺相公……”
上官浥塵眼裏閃過一抹痛楚,一顆心仿佛被揉碎了一樣酸痛,他將池淺打橫抱起,掩下那股撼人的氣勢,目光不禁柔和下來,輕輕歎了一口氣,“淺淺,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麽辦?”
池淺似睡非睡,靜靜躺在上官浥塵懷裏,上官浥塵抱著她大踏步走回軍營,葉廬月想要上去幫忙,結果被薛言攔住了,葉廬月不解地看了薛言一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竟有些看呆了。
清冷的月光傾瀉在上官浥塵絕美的臉上,襯得他恍如謫仙,平時清冷淩厲的眉眼竟染上了淺淺的笑意,讓人仿佛看到春回大地,冰原融解,而他懷裏的池淺一身白衣,雙眸微閉,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臉上的梨渦仿佛盛滿了亮晶晶的月光。
淩王是葉廬月見過的最俊美的男子,尤其是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霸氣與清冷出塵的淡然,讓人覺得仿佛世間沒有一切東西可以驚起他眼底的波瀾,當時葉廬月就在想到底要怎樣的女子才可以配得上眼前這個恍如謫仙般的男子,而池淺並不是她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可是兩個人看起來卻異常地般配。葉廬月與薛言對視一眼,就緩緩跟在他們身後,並不言語。
池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她睜開眼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苦澀嗆人的中藥味,緊接著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急匆匆地跑進來。
“丫頭,你終於醒了!”王太醫王亦楚端著一碗黑漆漆的中藥站在池淺床邊,原本兩撇小胡子耷拉著,有些無精打采,看到池淺醒來後,嚴肅的臉上竟有了一絲笑意,“這些是補血的藥,快喝了!”
“王太醫,我沒事了……”池淺看著那碗泛著熱氣的藥微微皺眉,咽了咽唾沫。
“丫頭,你叫我什麽?”王亦楚盯得池淺心裏發毛,語氣裏有些不滿。
池淺嗬嗬笑了兩聲,打量了一下四周,“爺爺,王爺相公呢?”
“你把藥喝了,爺爺就告訴你。”王亦楚眯著眼,那模樣就像個老頑童似的。
池淺苦大情深地把藥接過來,仰頭一灌,苦得差點把舌頭咬了,老頭子看著池淺把藥喝完後,笑著道:“你這丫頭真是好命!王爺在這裏守了你一夜,天剛亮就去與薛將軍他們商量軍務了!明天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對呀!我肯定是花光了所有的運氣才能遇到他!”池淺笑眯眯地說道。
池淺話音剛落,門簾一動,上官浥塵就走了進來,他今天換上了一件月白色長袍,老頭子朝池淺擠了擠原本就小的眼睛,端著藥碗就出去了,“王爺,老臣告退!”
上官浥塵嗓音溫潤如玉,眉頭微展,唇邊掛著清淺的笑意,低頭詢問道:“好些了嗎?”
池淺愣愣地點了點頭,差點就溺死在上官浥塵的笑容裏了,上官浥塵小心地避開池淺的傷口,從背後輕輕擁住她,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語氣裏有些疲憊,但更多的是安心與如釋重負,“乖,別動,讓我靠一會兒!”
池淺雖然有些心酸,還是扯出一抹燦爛的笑,“王爺相公,你別擔心,傷口現在一點都不痛了!”說完後池淺突然緊緊皺起眉頭,看著腹部上的繃帶,喃喃自語:“這麽大的傷口要是留疤怎麽辦呀?”
上官浥塵揉了揉她的發絲,輕笑道:“隻要我不嫌棄就行了!”
池淺往後仰,舒舒服服地躺在上官浥塵懷裏,不禁感歎道:“戰爭終於結束了,玉隱與令萱姐姐終於可以在一起了,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美好了!哦,對了,王爺相公,‘情深不壽,強極則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上官浥塵微微擰眉,解釋道:“:情到深處,便會希望能夠長長久久的相守,可真正能長久相守的,又能有多少呢?”
池淺聽完後有一瞬間的愣神,這兩句詩真感傷?池淺搖頭哀歎了一會兒,然後扯著上官浥塵的袖子堅定地說道:“王爺相公,我們一定都會好好的!”隨後,池淺閑得無聊,一臉不矜持地問道:“王爺相公,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呀?”
上官浥塵瞥了她一眼,並不直接回答,隻是突然問道:“你最喜歡吃什麽東西?”
池淺有些不解地看了上官浥塵一眼,還是如實回道:“軟綿綿的蛋糕!可惜這裏沒有啊!”
“為什麽?”上官浥塵含笑地問道。
“喜歡就是喜歡呀!”池淺對了對手指,想都沒有想就脫口而出。
“所以這就是我的答案,喜歡就是喜歡,你那小腦袋瓜別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官浥塵話音剛落,甄二就麵紅耳赤地摔了進來,憨憨地笑了兩聲,急忙擺了擺手,解釋道:“末將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上官浥塵麵色如常,一臉淡然,池淺卻恨不得找個坑鑽進去, 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調戲王爺相公竟然被、抓、包、了!
“什麽事?”上官浥塵清冷的聲音響起。
甄二急忙回道:“王爺,一切安排妥當,今日下午便可回京了!”
薛言與葉廬月留在漢城,撫慰鬼方百姓和處理那些瑣碎的軍事,甄二因為在戰場上的表現出眾,被提升為薛言的副將,並一同留在了漢城。
與池淺他們一同回京的還有依舊一身黑衣的顧玉隱,行至王府大門前,玉隱突然停住了腳步,從懷中掏出那塊玉佩,目光在上麵停留了一會兒,將它遞給池淺,池淺詫異地抬頭,“玉隱,你這是做什麽?”
“麻煩王妃幫我把這塊玉佩交給令萱!”顧玉隱眼中閃過一絲不舍,說完後轉身就要離開。
池淺突然擋在他麵前,一把扯下他頭上的鬥篷,刺眼的日光讓顧玉隱有一瞬間的晃神,那張因長時間未照到陽光的臉顯得有些蒼白,五官依舊清俊,那條猙獰的傷疤已經有些淡了 ,顧玉隱看著手掌上跳躍的陽光,時間久得他都記不清了,他上次如此清晰地端詳陽光是什麽時候?
池淺看著顧玉隱的行為,有些忿忿然,“你又想臨陣脫逃嗎?令萱姐姐等了你那麽多年,一個重逢的機會擺在你麵前,你都不懂得好好把握嗎?你今天如果走了,連我……哦,不對,連我家的小黃狗都會看不起你的!”池淺說著看了旁邊的上官浥塵一眼,放緩了語氣,“其實真正愛你的人根本不會在意你臉上的疤痕,她隻是希望你能陪在她身邊!”池淺說完後,扔給顧玉隱一件騷包的白衣,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過他身邊的時候輕聲說了一句,微不可聞,顧玉隱卻聽得異常清晰,“她在懷玉園等你!一直在等你!”
顧玉隱怔怔地望著手中突然多出來的白衣,沉默良久,最後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袖袍一擺,就大踏步朝懷玉園的方向走了,池淺扒在門口,看著顧玉隱遠去的背影淡淡地笑了,上官浥塵在一旁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此時正逢初冬,梧桐葉滿青苔石階,柳令萱著了一身淡紫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點點潔白的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烏黑的墨發灑落在肩頭,僅插了一根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不落俗塵,臉上略施粉黛,站於花叢中,微微彎腰,手裏握著一把小巧的銀鈿剪刀,宛如一株空穀幽蘭。
偷聽牆角的池淺不禁感歎道:“唉!令萱姐姐都快變成月宮裏的嫦娥了!”
“王妃,我們這樣不太好吧?”綠意扯著池淺的衣袖小聲地問道。
池淺點了點頭,“嗯,是不太好!”池淺腦補出性子淡然如水的柳令萱與玉隱抱頭痛哭的場景,不禁身子一抖,那畫麵太美,她都不忍直視了!
小木門突然被人推開,池淺與綠意急忙閃到一邊,顧玉隱一襲白衣,清朗地站在門口,看到花叢中的那抹淡紫色時,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突然亮起來,眼裏仿佛盛滿了璀璨的星子,而正在修剪蘭草的柳令萱微微有些愣神,心裏突然湧出一種熟悉的感覺,便停了手中的動作,站起身,緩緩轉過頭去,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在一刹那間靜止了,靜得世界上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柳令萱站在原地沒有動,清雅如水的雙眸閃過一抹難以置信,隨後湧出了淺淺的水光,嘴角染上淡淡的笑意,幸福而又寧靜,櫻唇輕啟,“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顧玉隱亦淺淺地笑道,細碎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麵上輕輕地跳躍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隱在暗處的綠意望著突然安靜下來,有些出神的池淺問道:“王妃,你在想什麽?”
池淺很有文藝氣息地回了一句:“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說完後,池淺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又望了一眼那副唯美的畫麵,滿意地拍了拍綠意的小腦袋,輕聲說道:“我們也該回去了!”
池淺與綠意剛走至洛影居中庭,竹影便迎了出來,輕聲回道:“王妃,剛才宮裏派人來傳話,皇上晚上要在夢嫣水榭為王爺接功洗塵,隻是……”
“怎麽了?”池淺疑惑地問道。
“隻是王爺聽完後就麵色一冷,直接把宮裏的人扔在一旁,一言不發地走了!”竹影回道。
“那王爺相公去哪兒了?”池淺眉頭微皺,揪了揪頭發問道。
“這……奴婢不知!”竹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