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容顏易改,心不變
南宮小小采了一籮筐的野花,神神叨叨地奔到舞奕身邊,一臉興奮與驚詫糾結的複雜神色:“舞奕!舞奕!從大清早開始,我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啊跳的,是不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呀?”
舞奕知道今日是魔界與天界同日封後的大喜之日,但是:“這天下,還能有什麽事?再大的事情,也與我們無關。”
小小被舞奕的冷淡潑了涼水,一個人怏怏地使了竹筏渡到湖心去為南漓月換走身邊的花兒,卻赫然發現那方冷玉之上,除了嬌豔欲滴的百花圍攏,竟空無一物!
驚得小小丟了一籮筐的花兒,差點就跌入湖中:“魔君不見了!”
一聲疾呼,舞奕驟然回身,淩波微步而來,亦見那冷玉之上,整整靜躺了五百年毫無生還跡象的南漓月竟不翼而飛了!
“狼尊!?”舞奕慌亂的眸子狂掃離殤境每一處角落,無奈遁入一片茫然的空白,喃喃告之小小,“狼尊蒼焰也不見了……
夕陽西下,月上柳梢,華燈初上,星辰寂寥。
九重天上一派歡騰氣象,百花齊放、爭相奪妍。
魔界亦是被喜慶籠蓋在一片雲蒸霞蔚的烏煙瘴氣中,萬魔舉杯,對酒當歌,一醉方休,是以誰也沒有注意到遙遙汪洋的無望之海之上,獨孤立著一抹單薄的人影,望著浩淼蒼穹之下一輪皎潔如盤、碩大覆蓋半邊天的滿月,和天際一顆熠熠生輝驅散了繚繞雲霧的天狼星,迎風昂然、心潮澎湃。
她不是別人,此刻的她,本該著一身鳳冠霞帔,被魔君狂澤深情款款地挽著,踏過萬人擁戴的紅毯,步入魔後的殿堂。
但是那樣的魔君不是她要的魔君,她不惜將自己可愛的師父推入狂澤的魔爪,而自己則孤身來此,直麵驚濤駭浪、風卷殘雲,等待她心目中,一直未死的魔君!
蒼焰一身雪白的皮毛在月光下散出銀色的光芒,因疾速奔跑而溢出的汗液在銀色之上平添一身華麗的光輝,但盡管如此,背上的南漓月仍舊嫌他跑得太慢。
“你確定是她?”打自南漓月從漫漫五百年的夢境中突然醒來,驅使自己帶他到魔界搶婚,蒼焰一路上問的問題,便隻有這一個。
彼時的南漓月,一身凝脂玉膚如雪般純白,一頭銀發更是如月般流光傾瀉,全身透著幽幽的藍,若隱若現,是為了聚魂而犧牲肉體的代價。
兩株回生仙草入腹,將他渙散的魂魄凝聚而合,加之五百年的厚積薄發,他驟然從夢中驚醒,告之蒼焰有一場大婚需要他去搶新娘。
彼時舞奕和小小都在沉睡,蒼焰雖料知他這幾年就該醒來,但對於他一醒來就做出如此決策,驚喜之餘仍表示十足的汗顏。
五百年前,那個已經改變了容貌的落千花曾來看過他,當時誰也不知她的真麵目,隻有蒼焰看出來了!而自那日起,與南漓月身上流著同樣狼靈的蒼焰就日益感受到:沉睡的他正在一點點蘇醒,雖然七星龍淵刺入心髒的那一劍幾乎讓他魂飛魄散,但是他的求生意誌卻一直沒有消弭,尤其是在落千花來過之後,更是暗流湧動在幾乎崩潰離散的血肉魂魄之內,他不想死,因為他的女人沒有死!
蒼焰完完全全可以感受到,卻從來不曾告訴舞奕等人,南漓月的傷太重了,任何人都幫不了他,旁人的希望無濟於事,旁人的焦慮隻能徒添麻煩,五百年的隱忍,蒼焰隻是默默等待南漓月靠自己的力量,一點點凝聚魂魄、一絲絲造骨生血,將自己殘破的肉體和靈魂一一修補,醒來之日,便不遠了!
隻是蒼焰沒想到他會提早醒來,誠然有回生仙草的滋補作用,但最終的刺激在於他的女人又要嫁人了!
是以南漓月一醒來,就揚言搶婚去!
隻是他不顧正在恢複的身體非要馬上動身,無疑是功虧一簣,原該再沉睡休養幾年的時間被他忽略,為了保持魂魄的最強,他不惜用肉體來彌補,所以一路的月下狂奔,他的肌膚和頭發,盡數褪成白色!
但是蒼焰知道他很開心!他雖然被自己馱著,一顆躁動的心卻和自己一樣在狂奔,搶婚是他的拿手好戲,他勢在必得,何況搶來的,是維係了他五百年不放棄求生意誌的女人!
“落千花……”
騎在蒼焰背上的南漓月,嫣紅如血的唇微微輕啟,道出了五百年沉睡之後,第一個清晰的字眼……
“阿漓?!”
千花心下猛然一揪,帶著撕心裂肺的疼痛,痛過之後,卻是劇烈的顫動和莫名的狂喜,赫然抬眸,狼如風、踏月而來之人,不是南漓月,還有誰?!
千花一顆瘋亂跳躍的心,幾乎要蹦出了嗓子眼,好想遁入滾滾浪濤,實不敢直麵五百年後是否生疏的他,卻又完全不願逃避,苦苦盼了五百年,修煉途中幾欲走火入魔到心神崩潰都不曾放棄,不正是為了今天?
容顏易改,心不變!
當南漓月自蒼焰背上瀟灑躍下,從容緩步踱近自己,千花幾乎停止了心跳、頓息了呼吸,唯恐輕輕一嗬,眼前如夢境般完美的相逢,就要隨風散去。
南漓月淡淡望著她,啟齒輕笑,疏離而友好,傾絕天下的俊顏一如往昔,天籟磁膩的聲音卻不無陌生:“請問,眼下魔界,是否在舉行魔君與魔後的大婚?”
陡然掠過一陣薄涼冷風,千花那顆琉璃般顫動卻脆弱的心瞬間飄零如雪,他不認得自己了……他果真不認得自己了……他竟然不認得自己了!
“……是……”隻聽到自己頹然暗啞的聲音飄散在夜風的冷冽裏,“您是哪位?來這裏做什麽?”
“來搶婚!”南漓月輕吐字眼,斜飛入鬢的劍眉溢出銳氣,幽深墨瞳內的光芒又與起初大不同,散著不容置疑的自信和淩然強勢的霸氣,儼然搶婚誌在必得,那新嫁娘就是他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