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寒歌,還認得我嗎?
楓夭更覺委屈,那嘴撅得都可以掛油瓶了:“徒兒如今是愈發得囂張了,爬到師父頭上來動頭發了!”轉念一想,卻又露了狡黠笑靨,“不過接下來要去的一處地方,想來沒有為師首當其衝,徒兒是不敢去的!”
“哦?什麽地方?”
“鬼界!”楓夭氣勢洶洶地吐出這兩個字,還故意擺一張鬼臉來嚇唬千花,“嘿嘿嘿嘿,到處是孤魂野鬼、鬼哭狼嚎,嚎得你小心髒顫啊顫的哦!怕不怕?怕不怕?是不是怕得不敢去了?”
千花心下暗笑,誠然鬼界在那三千弱水的深處,環境也確實陰暗晦澀了些,但是裏麵的人,卻個個可愛絕倫,相比天上那看不見的恐怖,不知要親和多少,隻是也因如此,千花更是不敢去,就像欠債的從來不敢登門造訪債主,對於寒歌、對於鬼界,千花是虧欠了太多……
“不去。”苦笑著搖了搖頭,千花淡淡道出二字。
於是楓夭急了,本意是想嚇唬嚇唬她,卻還真不料嚇得她不敢去了:“徒兒徒兒,其實鬼界也沒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東西都被關押在了十八層地獄裏,我們要去找的兩個人都十分和善,而且有師父在,你當真不必害怕的!”
“師父誤會了,我不是害怕才不去,我是真的不想去。”
“怎麽天上也不想去,地下也不想去,徒兒你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強大起來,你就必須要跟著為師去見見世麵的呀!”
“等我強大的一天,天上地下,我都會去的,隻是現在……”千花盡量含笑說得淡然,隻是笑意委實苦澀,表情也淌露悲愴。
楓夭不得不與之坦白,口吻還含了三分威脅:“如果你不去,你就無法強大!”
“為什麽?”
“這次帶你去鬼界,是要討取鬼君和鬼公主的眼淚來純淨你的元靈。”
千花大驚:“寒……他們的眼淚?如何……如何純淨我的元靈?”
“你可知你的元靈十分混沌?”
“我知道,我就是那傳說中的雜種。”
“鬼公主的眼淚乃是弱水,卻不是一般的弱水,隻要好生引導,就能銷蝕你體內多餘的雜靈,而鬼君的眼淚則是上好的凝晶,可以助你凝合散而不聚的元靈,他二人的眼淚,足夠純淨你的靈氣,為你修妖之道排除走火入魔的障礙,以後,你也不再是隻雜種!”
千花恍然,心下卻暗笑命運的捉弄:一直診斷自己靈元雜散的人是楓玄和南漓月,他二人卻並不知最好的解藥竟是寒歌!而寒歌縱使知道自己的眼淚有那等功效,卻不知千花“雜種”的真因,如今自己死而複生,卻是楓夭點破了這道玄機。
“我曾經就是因為這個病症才七竅流血而亡的。”千花幽幽歎息,誠然徹底結果自己的人是自己,但當時也知自己活不過兩三年,既如此,便趁早跟隨南漓月而去,免得到時候黃泉路上迷惘而追不上他。
楓夭見之神色憂傷,又道:“能夠迫得你七竅流血,想必你死之前的靈元,應該更複雜才是吧?
千花點頭,死了之後,好歹花神的魂靈是不再了的!
“如果體力靈力混雜到一定程度,就算有鬼君和鬼公主的眼淚,也未必可以根治,最多不過拖延你幾年的時間,而你如今雖然仍是混沌,好過曾經,隻要乖乖聽為師的話去做,將來做一隻純正的妖,不難!”
楓夭笑得洋洋得意,千花也笑,隨著傾城一笑蔓延在唇角的,卻盡是苦澀,從做一位母儀天下的天後,到做一隻純正的妖,無論是從天堂到地獄,還是地獄到天堂,都未免太過諷刺了些。
“怎麽徒兒不開心嗎?”看到千花眼神疏離、神色怏怏,楓夭伸手捏住她兩塊粉嫩的麵頰肉,使勁揉了幾下,疼得千花齜牙咧嘴:“沒有沒有!師父虐待徒兒,才是徒兒的傷心事!”
楓夭放開爪子,一臉“山高水長、後會有期”的豪氣雲天狀:“那師父就放徒兒自由了!徒兒到人界會畢故友後,咱們鬼界見!”
言畢也不顧千花外焦裏嫩的雷劈表情,拱手一個爽朗抱拳,便拂袖轉身、揚長而去。
千花看著他消失眼前,良久仍是愣在原地,自己也就不過走錯了路為了麵子才扯謊要去探望人間故友,可如今他還真的放任自己漂泊天涯,可叫自己何去何從、情何以堪?
於是垂頭喪氣地往前走,漫無目的、閑散遊蕩,一路想念阿漓、想念小龍,想念那些個被關在鐵籠裏和南漓月賭氣的日子……以至於不知不覺躺倒在路邊圓石上睡著了,千花猶不自知,因為夢裏夢外,糾結的無非是那段情愫……
直到天際的亮白色漸漸模糊了周遭的綠野幽萍,寒歌一張俊逸的麵龐出現在蒼白無物的視野之內,輕拍自己的麵頰,柔聲喚道:“花花、花花!別睡了,快醒醒!”
千花睜大眼睛,看著眼前一如往昔的迷人桃花眼,含一抹玩世不恭和嬉皮笑臉,正瞅著自己露一臉戲謔的調笑:“睡得口水嘩啦啦流,小心淹死了枕邊的螞蟻。”
千花這才發現自己是睡在野外的石頭上,急忙起身,一把抓住寒歌的臂腕,出語嘶啞而哽咽:“寒歌!寒歌……寒歌真的是你?你還認得我?我……我如今的模樣與從前大不同了……但這才是我真實的模樣,我是芙水裏一隻調皮的水靈……”
千花一邊緊張地解釋著,一邊拽緊了寒歌的手,唯恐他不肯聽,不肯接受自己全新的模樣,但是爪子突然觸及一件柔軟薄涼之物,低頭一看,竟是寒歌手裏抓著的風信子。
“這串……你還留著?”千花倍覺歉疚地看著他,自絕之際沒有把他想起,醒來之後也忘記了他的存在,風信子遺落何處,早已不知……
可是如今寒歌近在眼前,才知道他在自己心裏埋下了多麽重要的位置,心底的痛苦,該淌的眼淚,都可以盡情盡數地往他身上蹭,靠在他的臂腕裏,天塌了也還有撐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