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為什麽回來
“來人救救我吧……就是把我押回鎖靈洞也好……別烤我……我快化了……”剛開始是怕得全身無力,再後來便開始燥熱難擋,如今,雖不曾被烈火燒身,千花卻已經虛弱得伏在墩子上,昏昏欲睡……
“哄……哄我倒不必,陪著我就好。”瑤芳主強作鎮定地回道,南漓月卻連“陪”的機會都無心給她了,拂袖起身離開她的床榻,踱到蝶舞花台畔,出語冷冽如冰鑿幽泉:“天君無故撤軍,很是蹊蹺——來人,去把落千花押來此處。”
瑤芳主一驚,心下薄涼如冰,正欲起身將真相坦白,如兒阻攔不及,南宮小小卻來得及時:“啊哈!魔君也在此處啊!”
“嗯。”看著南宮小小堵住了前去鎖靈洞的魔獸的路,南漓月不動聲色不代表心中無數。
“哈哈,我剛從鎖靈洞過來,那隻刺蝟精睡得正香呢!”南宮小小在魔界是出了名的厚臉皮小無賴,麵對魔君從不自稱“奴婢”,然而說這等謊話之際,心亂如麻仍舊在嬌美的麵龐寫滿了虛偽。
“是嗎?”南漓月一聲冷哼,眸露寒意鋒芒。
“是啊。”
“小小,本君待你不薄。”
“是……小小知道。”
“那你還不說實話?”南漓月赫然轉身,墨瞳寒芒直逼小小,語含慍怒低沉,冷冽殺意四起。
南宮小小不料南漓月會憤怒至此,素來波瀾不驚的麵上竟也燃起慍火,並且這火,直接燒及了瑤芳。
“你以為送走她,戰爭就能避免?還是……我的情傷能夠愈合?”南漓月幾乎從不願將千年前的那段恩怨歸結為“情”,更何況是“傷”,然眼下,卻突然返身,咄咄逼視瑤芳,眸光凍結成了寒冰,千年不化。
瑤芳主終於從容不了,從榻上惶惶下地來,推開如兒的攙扶,麵容慘白、淡唇微顫:“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南漓月背過身,連“不需要”三個字都不屑再開口,微重的吐納之氣卻暴露了憤怒未消:“小小,她人現在何處?”
“恐怕、恐怕這會子……已經逃出魔界了。”南宮小小沮喪回道,身子一軟,不自覺跪了下去。
南漓月的殺意肆虐,起伏不定,他不會殺瑤芳主,而自己很有可能成為他泄怒的犧牲品。
瑤芳主卻不忍南宮小小為此而死,亦是毫不猶豫跪了下去,願意拿自己行將就木的身子換南宮小小一條命:“你別遷怒小小,主意是我起的,讓我為此付出代價好了。”
語中之恨之怨之不甘,亦是無端流露。
然南漓月尚不及作出任何決定,就聽見廳外傳來狂澤的驚呼:“落千花!”
南漓月聞聲抬眸,落千花果然扶著門簾出現在他狂野如狼的英眸裏,傾城之色卻麵如死灰、苦痛眉目狼狽不堪。
瑤芳大驚,南宮小小則立馬撲了上去:“花姐姐你怎麽沒走?”
落千花卻脫了力般軟綿綿跌坐在了地上:“我……我走不出火海……我怕……”再無力說一個字,兩眼一翻竟暈了過去。
“花姐姐!”南宮小小震驚呼喚,卻如何也搖不醒她,壓根不知是何緣由,南漓月卻已經踱步逼近,沉聲吩咐:“把她帶去冷華宮。”
魔界醫術最精湛者,乃是一條名為“綠荷”的魔蛇,化成人形,靈氣十足,卻內斂沉靜、鋒芒不露,深得魔君青睞,被視為紅顏知己,隻是不常出來,喜歡深居蛇洞。
如今被魔君召喚出洞,卻不料隻為救一隻刺蝟精。
“我當是什麽精靈讓你這般心急擔憂,原來生了一張貌似洛芊的麵孔。”為落千花診斷之際,綠荷不忘調侃南漓月,得來南漓月淡淡否認,欲蓋彌彰:“我沒心急擔憂,她怎麽樣了?”
綠荷散去笑靨,搖頭輕歎:“她不過一介精靈,法術低微,區區五百年靈力,不知為何,突然失了一半。”
“不知為何?”南漓月重複反問,劍眉微蹙。
綠荷苦笑:“精靈的法力本就不穩定,患得患失也常見,如非外力所為,她許是受了驚嚇,並且還被嚇得不輕。”
“驚嚇?”
“是,外力的可能極小,她是被嚇的。”綠荷笑而斷言,笑裏又滿是調侃,“看來是隻膽小的刺蝟呢!”
南漓月卻搖頭否認:“她並不膽小,她被我困在鎖靈洞,心態平和苦中作樂的功夫不小,她敢亂闖魔界,甚至搶我的醉千蜜,發了酒瘋,還使勁往我懷裏……”話及此,南漓月卻突然不說了,惹得綠荷笑意更甚:“往你懷裏什麽?”
南漓月臉一沉,移開視線。
綠荷掩嘴,不敢再戲弄魔君:“膽大不代表沒有害怕的事物,也許她曾有痛苦的經曆,再度遇見,痛苦重現,自然被嚇得不輕;她去過哪裏?”
南漓月望向跟著自己巴巴跪來的南宮小小,小小一愣,心下委屈,卻也坦坦白白將帶落千花逃離的路線如實交代:“……之前不見她有何懼意,還興奮不已,直到抵達無回火海,她……她好像的確說過她怕火。”
“怕火?”南漓月回望安睡床上的落千花,如今她未醒,旁人論斷她究竟害怕什麽,終是旁人之言,此刻想著的,隻是等她蘇醒,親自問問她:“你害怕什麽?”
“你害怕什麽?”
“我害怕?我害怕被你永遠囚困在魔界,回不了天界,做不成天後不說,連修煉上仙的機會都沒有!我害怕我做不成神仙,被日神幹爹嫌棄,被天君夫君拋棄,被流放孤島,被蒼鷹、海龜笑話!”
南漓月實在沒想到,他不過問了她簡簡單單一個問題,昏迷初醒的落千花竟然可以回答得這麽複雜這麽豐富,卻一點也不是他南漓月需要的答案,不得不多費些口舌問得明白些:“你怕火?”
“火?”落千花一怔,細細回憶起自己昏迷前的情景,然後,臉不紅心不跳,甚至嘴角故意挾了抹淡淡笑意,從容回道,“我不怕火。”自認為已經裝得很像了,怎麽可以讓南漓月知道自己怕火?萬一這魔頭哪天心血來潮,要拿火焰來烤一烤自己,豈不是小命嗚呼了?
“真不怕?”
“不怕。”
“那你為什麽回來?”南漓月問得雲淡風輕,篤定的眸光卻分明在說:“南宮小小已經出賣了你,說你懼怕無回火海不敢飛不敢走,你還強裝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