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若犯我我不饒人(一)
落千花狠狠晃了晃腦袋,揮去那莫名蔓延開來的模糊畫麵,抬眼望向鬼界大門,其陰森之恐怖,還真不是蓋的! 遍地的碎花迅速綻開又頹敗,墨黑中泛出幽綠的星星點點,如螢火般縈繞在嗚咽鬼哭的邪風寒氣裏,九曲不夠十八坎坷的藤橋下,淒厲的魂魄遊過死水微瀾卻能瞬間致人死地的弱水,弱水盡頭,鬼界的大門緩緩開啟就像貪婪張開的血盆大口。 兩邊把守著沒事嗷嗷亂吼的小鬼,個個紅眼吐舌、披發漂遊,恨不能將之猙獰之狀表現得淋漓盡致、死去活來; 於是千花也死去活來地抖了一抖,變回刺蝟,順勢鑽入了寒歌的金絲錦袍寬大袖口裏。 隻因那枯木盤旋、幽靈攀援的鬼界大門內,布滿了拂如青絲的結界,千花自知靈力不夠,恐通行受阻,便乖乖借著寒歌出入自由的身子,被順載了進去。 卻說那寒歌,真真是一位自戀到如癡如醉的鬼界君王。 居住在幽深陰森的鬼魂集中營,與那些個孤雲野鬼無形遊蕩的猙獰裝束大不相同,他竟著一身金燦燦的袍子、頂一盞明晃晃的玉冠,手持一柄…… 落千花覺得,這是鬼君最變態的敗筆! ——手持一柄倜儻灑脫的折扇便也罷了,偏偏是一柄女子才用的團扇,手繪娉婷美人的團扇便也算了,偏偏扇麵上畫著的,竟是一副半裸不裸的春宮圖! 春宮圖耶,落千花不寒而栗,抖了一抖。 況且,這廝明明才一介紈絝少年的風流模樣,卻非要裝作老成,在落千花一隻老刺蝟麵前裝老,委實自不量力了些! 於是落千花在收拾起一地的雞皮疙瘩後,狠勁往寒歌寬袖中縮了縮身子,許是寒歌凝脂肌膚太過柔嫩,誠然是白得幾近透明,便不幸被千花的荊刺紮疼了手臂,一聲驚嚎之下,下意識一甩手,千花便咕嚕幾下從那袖口裏落了下來,砸到地上甚有彈性地彈了三下,繼而縮成一團僵死了片刻,方緩過神來變回人性,姣美的麵上被擦破了一層如玉肌膚,火辣辣地疼。 “花花,莫不是你喜歡這滾來滾去的遊戲?動不動就喜歡在人與刺蝟之間左右為難一番?” 隨著寒歌幸災樂禍的譏嘲和緩緩踱近的腳步,落千花尚且不穩定的人樣在一瞬的戰栗退縮下,竟又不爭氣地縮回了原形。 寒歌卻覺得如此甚好——拎起來方便!於是一俯身再度將之捧入掌心,邁入鬼殿。 “恭迎鬼君巡遊凱旋,恭祝鬼君玉樹臨風、神采倜儻、恩澤浩蕩,流芳百世!” 將將踏入鬼殿,千花便被一陣呼啦啦的阿諛鬼嚎嚇得荊刺直立、心炸肺裂。 這是何等如癡如醉的自戀呀! 誠然寒歌那家夥還非常滿意地揮了揮手,表以謙虛接受之意。 “鬼君,這是團什麽東西?” “好紮手的玩意兒呀!灰不溜秋委實難看……” “嘖嘖嘖,好端端一坨春泥,咋被紮了那麽多樹刺呢?” “你才是春泥!”落千花怒了,一怒便愈發軟了荊刺無法變幻人樣,倍覺淒涼。 “咿呀呀,聽聽,你們聽聽,春泥會說話!” “真的耶,好柔軟的刺毛呀!” “鬼君,這究竟是團什麽東西?” 又一遍輪回,寒歌覺得他的“花花”已經被笑夠了,方色迷迷地摸了把千花柔軟的身子,慢悠悠地開口回道:“是我和金仔半路撿來的,她叫花花,不過!花花隻準我叫,你們叫她刺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