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聲聲幻境（三）
在比賽之前，王九千做了些準備。為了研究他的聲音幻境，他和明玉商量后，決定第一場仍舊合奏《亂紅》。雖然，這是歌唱選秀，而不是樂器選秀。但是，給《亂紅》配上一篇符合他心念意境的歌詞，對於王九千這個掌控聲音的中文系學霸而言，卻全不成問題。
三十二強晉十六強的比賽，被分成四個部分。每個部分都會有八個組合參賽。並在經歷慘烈的廝殺，練習已久的歌句和評委們的毒舌點評后，選出其中四個組合晉級。
王九千和明玉的組合被明玉取名為千千明玉，被排在第三組。算是心理壓力最小的一組。前兩組的選手，該淘汰的已經被淘汰掉，早死早超生。已經晉級如今都在養精蓄銳。
因為後面還有第四組墊底，所以，無論是被淘汰了，還是幸運晉級，都有先例可循。不至於太扎眼，也不至於太悲催。一眾選手的心態，都還不錯。
王九千和明玉被排在第四個上場。算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位置。當然，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這些助力看似間接和不起眼，但有時候卻能直接決定成敗。
第三個上場的是一對男生組合。雖然打扮的非常殺馬特，頭型如同長滿釘子，但唱的歌卻是大俗的《老男孩》。畫風頗為詭異。
雖然，這個組合歌唱的不錯。也只是不錯而已，比普通人強一些。但是，落在王九千的耳朵中，卻有許多彆扭和錯漏。如同摻了沙子的米飯。根本無從入口。
一曲《老男孩》唱完后，殺馬特組合下場。評委一陣毒舌：「看這個頭型，也不能晉級啊！」
「也不光是頭型的問題，這畫風太彆扭了。是張飛繡花么？」
給出的評分更是低的可憐。十分的滿分，最高分不過是七分，最低分卻到了四分。殺馬特臉色難看。後面的選手們噤若寒蟬。
評分之後，王九千帶著明玉上場。為了演出，這兩個人都換上了古裝。畢竟《亂紅》算是華夏古風的延續。穿西裝革履等現代服飾，總不是那麼回事。
而這一身古裝的穿著、裝飾，都是經過阿囡這個睡了一千多年的人指點的。一番打扮之後，按照阿囡的話說：「你們就算是穿越回去，只要不開口，別人也不會看出破綻來。以明玉的氣質，至少可以冒充公主。網上的那些女主都弱爆了！」
這姑娘在經歷了淘寶和外賣的洗禮后，如今已經迷上了網文。看樣子，還是女頻文。只是不知道這姑娘看到腐文的時候，會是個什麼表情……
不得不說，王九千的滿身書卷氣，搭配上長衣廣袖的漢服，再合適不過。信手拿著笛子上台的身影，如同從典籍中走出的書生。而明玉一身仕女服，長發梳籠成古典女子的形制，連頭上戴的髮飾，都是明墨軒從拍賣會上淘來的古董。
腳下緩步而行，自然有睥睨眾人的氣場。
這兩個人一登台，自然便讓滿座的現代人一滯。目光聚集過來。
主持人笑著問明玉道：「你們這個組合，是在cosplay么？」
明玉也笑道：「我們將為大家帶來一曲古風純粹的《亂紅》。為了搭配這首歌，我們特地選擇了這套衣服，希望大家能喜歡。」
主持人道：「這是我們比賽開始以來，最有文藝范兒的一對組合。看他們穿著這麼自然得體，我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從古代穿越來的，但是，看這身衣服。這首歌就絕對值得期待。請欣賞，《亂紅》！」
眾人掌聲稀疏。雖然王九千和明玉的這一身古裝亮眼，但是眾人並不看好這種已經式微許久的藝術形式。華夏傳承許久的名曲，偶爾聽一聽可以舒緩心神，但是配詞唱來，卻似乎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明玉在鋼琴面前坐下。王九千擎起長笛。按照他們事先的要求，賽場中的光線暗淡下來。
然後，鋼琴的聲音響起。
有了上一次，跟隨王九千進入幻境的體悟之後，明玉對於《亂紅》的理解日益深刻，而此時信手彈出，調子也越發流暢清澈起來。如同水聲潺潺，清風掠耳。
而後，王九千的笛聲響起。暗淡的光線中，明玉手下不停，鋼琴的調子，仍舊如同流水不停。而明玉則伴隨著王九千的笛聲，吟唱起歌句——
紅顏落卻繁花歇，歲月一夢，可堪離別。
時令漸暖發青葉，生死輪轉，悲喜交接。
莫道人生不長好，往者難恃，月圓當缺。
只有此心終難忘，是耶非耶？是耶非耶？
《亂紅》這首曲子，非常出名。但凡是對華夏古風有所愛好的，基本上都聽過這首由現代人譜寫的曲目。
可惜的是，這首曲子並沒有配詞。雖然，曲調如同水流花謝一般，有自己的韻味和節奏。但是，沒有歌詞，實在是遺憾。
許多人便自己為這首《亂紅》填詞。在網路上，這首《亂紅》便有無數版本的歌詞。水平也是參差不齊。卻沒有一篇能將曲調中的意境淋漓盡致直入人心的表達出來。
明玉唱起這篇王九千寫的歌句，王九千心念動處，這些曲調詞句，便成為他心念的一部分，隨著這調子，直入在場所有人的心神之中。
而後，幻境在這些人的心念中展開——
但見小橋流水人家，初夏清風起處，春末盛極而衰的繁花，隨著清風，逐漸褪落，隨風而去。
身周有黯淡將死的香氣，凝而不散，與灰塵同在。
彷彿紅顏已死，青春不再。可是細看枝頭時，卻發現繁花落處，不是枯枝。原本並不闊大的嫩葉，逐漸生長起來。覺得萬物方生方死，此消彼長，如同一個輪迴。
即便紅顏已死，也並不是死寂。天暖日長，萬物生髮。流水落花春去也，如同天上人間。
然而，舉步欲行時，並不知該往何處去……
因為有了詞句，這一曲《亂紅》製造出來的幻境，更加真實具象，威力也越發不凡。畢竟，音樂只是一種抽象的語言，遠不如確切的詞句來得真實具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