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女兒
麵對許天忽如其來頗為溫柔的關切，中年男子詫異之餘，忽然又心有幾分感動，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許天，喃喃道：
“許天大人，你怎麽忽然……”
許天沉默一陣，直視中年男子略有幾分渾濁的眼睛，輕聲道：
“之前那瘦弱供奉施展秘法，讓我被天牢之中的魂魄所侵擾，我在眾多魂魄之中看到了你女兒的魂魄。”
“什麽！”
這聲驚訝之聲，幾乎是被中年男子喊出來的，他眼睛瞪大，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之色，愕然的看向虛天，急迫道：“許天大人，你真的看到了我女兒的魂魄？”
中年男子麵色漲紅，充滿激動，卻又如同小孩一般略帶幾分畏懼之色，顫顫巍巍，期期艾艾道：
“我的女兒，她、她還好嗎？她跟你說了什麽話嗎？”
許天眼簾低垂，輕輕的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卻是答非所問道：
“這麽多年來，你忍辱負重，麵對那看護充滿挑釁和侮辱的話語仍然堅持忍下，麵對對自己充滿敵意的趙家之人，也不惜冒著風險前去請求支援，你的心中，除了對柳婉如的報恩之心，恐怕已經充滿死誌了吧？”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許天的眼神如同可以洞穿心靈，被許天挑明心思，他索性也不再隱瞞，如實道：
“的確如此，我女兒死去的那一刻開始，我便早就不想獨自在世間獨活，想陪著我女兒一起前去。但是我還要幫她報仇，奪取我女兒性命的那些人，一定要得到應有的代價，與此同時，我亦要償還大小姐對我的恩情，到了這個時候，兩者已經並不衝突。”
果不其然，知父莫如女，中年男子的心境，早就被白衣少女所點破。
“許天大人，你問我這些做什麽？我的女兒，我女兒的魂魄到底怎麽樣？”
中年男子焦急異常，許天也不再贅言，輕聲道：“之前的幻境當中，所有魂魄都是張牙舞爪，盡顯猙獰之色，唯獨你的女兒如同一朵青蓮一般，一襲白衣純真無比，她在我的身上感受到了你的氣息，因此跟我交流。”
“你的女兒知道你一直生活在對她死去的負罪感當中，無時不刻不在埋怨自己，沒能將其救下，但偏偏你的女兒對你沒有絲毫怨恨，相反極其感激你的關心和培養，她覺得是她拖累了你，她沒有聽從你的勸告，在柳家之中高調行事，從而被那長老看重，成為爐鼎，還導致你的地位一落千丈，受盡屈辱。”
聽了許天的話，一抹濕潤從中年男子眼眶中蔓延而出，從來沒有太大感情波動的他，此時此刻居然老淚縱橫，飽經滄桑的冰封內心緩緩解凍，一些已經隱藏了許久的情感再度噴薄而出。
中年男子渾身無力，撲通一聲跪坐在地麵之上，手掌不斷顫抖著，遮掩住自己的臉龐。
“是了，她一直就是這樣善解人意，充滿純真，對任何人都不吝惜自己的善意。明明是我害了她，明明是我沒能保護好她，但她卻毫不怪我，還擔憂我的生活，嗚嗚，我的女兒……”
許天眉頭微皺，同時蹲了下來，輕輕拍打中年男子的肩膀，沉聲道：
“你沒有錯，無論是你女兒的認為，還是我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你都沒有絲毫過錯，你據理力爭，盡了你所有的力量，無法浮遊撼樹，是柳家的錯誤以及世間的殘酷，你不必自責，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柳家，是柳家的縱容和貪婪，釀成了這次的慘劇。”
中年男子緩緩抬起頭，淚眼迷蒙的看向許天。
許天對他抱以了堅定的眼神，接著道：
“你的女兒對我訴說了很多從前的事情，你對她充滿關心，細微備至，讓她很是想念，她無時不刻，都在思念過去的美好，擔憂著你的生活，她說她很後悔，沒能好好的報答贍養與你，還給你帶來了如此之多的痛苦。她說，曾經她不懂你的用心良苦，你阻撓那些紈絝子弟接近於她，她還和你大吵一架，她欠你一個道歉。”
中年男子通體一顫，情緒終於崩潰，淚水如同決堤的水壩滂沱而下，泣不成聲。
“爸爸，爸爸也很後悔，我當初不應該和你如此爭吵，應該好好跟你講道理的……我真的好想你，想念我們在一起時候的日子，我真的好後悔……”
看著中年男子的真情流露，許天悵惘之餘，又有些迷茫的看向了虛空某處。
作為孤兒，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愛和母愛，自己的母親是否也和這個中年男子一樣愛著自己呢？她身負重傷不得已才將自己托付給其他人，是否也日日夜夜想念著自己，擔憂著自己呢？
一個如此堅強的男人，都會崩潰到如此地步，自己的母親將會為自己留下多少淚水，度過多少個無眠的夜晚呢？
想到這裏許天內心便一陣陣抽痛。
從蔓延開來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許天輕輕抓住中年男子的肩膀。
“你的女兒，最希望的，並非是讓你活在死她去的陰影和痛苦當中，她強烈要求讓我保護好你，同時，她還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未來的美好在等待著光臨，她希望你能夠代替她感受這世間的美好，能夠好好的活下去，你的女兒會一直在天上注視著你，陪伴著你，基於你走下去的力量。”
這話讓中年男子如遭重擊，他愣在原地，雙眼怔忪，仿佛一直以來的世界觀都遭到了改變。
許天不再過多勸說，站起身來，呢喃道：“好好活下去吧，這次越獄成功之後，我會將你和柳婉如接到趙家，我會給你一個不小的職位，我保證沒有人會再欺辱於你，你便繼承著你女兒的願望，好好的度過美好的餘生吧，好嗎？”
中年男子沉重點頭，眼裏的悲痛漸漸變為了堅決之色，雖然說不上來，但是許天能夠感受得到，中年男子的氣息驟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