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至（五十一）
「咳……」
即使是在旭遙做出攻擊的一瞬間，韓柏就已經盡最大可能的做出了應對，但倉促之間凝聚起的風旋卻彷彿一張脆紙一樣轉瞬間被摧毀，完全無法起到韓柏所期待的作用。
輕咳一聲，將湧上喉間的淤血盡數吐出，韓柏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看著遠處仍舊站在原地的旭遙，面上不再是那種強烈到隨時會溢出的厭惡，轉而變成了一種近似於無悲無喜的冷漠。
「這些年裡，老師你成長了不少嘛。」
站在原地的旭遙，看著緩緩從地上爬起來，但面色並未失去冷靜的韓柏，用惡劣的語氣，說出這樣像是稱讚的話。
「那個時候的你，當唯一能夠依靠的能力，被一直以來看不起的野狗所突破，所露出的表情……」
似乎是又陷入了某種回憶，旭遙的面上再次浮現出近似於痴狂的病態笑容，然而不等他將話說完，就被韓柏略顯沙啞的聲音給打斷了。
「曾經，我對你，曾經感到很抱歉……」
面色平靜的如此說著，韓柏彷彿是在講述著別人的故事，一步一步的朝著旭遙走去，空氣流動所形成的風，打著轉的凝聚在她右掌間，變成一柄比韓柏本人還要高的巨大長槍。
而聽到韓柏的話，旭遙，卻猛地愣住了。
他幾乎不敢想象，過去那個高貴如公主般站在高台之上俯視他的人，竟然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抱歉？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我的一生都毀了，一生都毀了！你以為這是你一句抱歉就能夠解決的事嗎？！」
短暫的驚愕之後，旭遙掩面笑了起來，笑聲中夾雜著哭泣的味道，最後變成失去一切的野獸憤怒的狂嘯，身周一米之內的範圍中，土石，空氣，一切都因為他的心情波動而在顫抖著。
「我曾想過，如果那時我能夠說的更清楚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沒有因為旭遙的憤怒而產生絲毫的動搖，韓柏彷彿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過去那個用高傲掩飾自己，用冷漠保護自己的『帕菲爾』；一個，是現在已經成為一名戰士，一名已經身處戰場之中的戰士的自己。
帕菲爾主導著情感，那悠遠的回憶，無論是快樂亦或是悲傷驚恐，都在她的腦中抽絲剝繭一般，逐漸的卸下表面的偽裝。
而韓柏控制著行動，無論情感如何，現在的她，是一名身處於戰場之中的戰士，戰場之上，只有立場沒有情感，無論過去彼此間發生過什麼，都無法改變此時正在戰鬥的事實。
「我曾以為，我們是一樣的，肉骨頭，野狗，都是隨處可見，隨時可以找到替代品的東西……或者說，我是在嫉妒你，為什麼你，你們，就可以覺醒出各種各樣強大的能力，而我所得到的，卻只是這樣一套僅僅是一眼看過去，就讓人不想繼續培養下去的能力……」
韓柏仍舊在朝前走，手中握著的長槍，仍然不斷的有空氣流轉形成的風匯聚在上面，但長槍的外形與大小，卻沒有任何的改變。
唯一能夠看出來的變化，就是那不斷旋轉著的槍頭，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僅僅是自身旋轉所帶起的氣流，便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刻痕。
「我曾對你感到抱歉，是因為我曾經想過，如果我能夠將當時的自己，作為籌碼作為道具被使用的那種不甘，那種怨恨更為直白的說出來；如果我能夠更早的卸下那層冷漠高傲的偽裝；如果……」
韓柏平緩低沉的述說著，朝著旭遙走過去，握槍的手卻在輕微的顫動著，無論如何，屬於『帕菲爾』的那些過去，也是曾經屬於她的，即便是自認為已經看透了，看淡了，但真正再次回顧，再次講述出來的時候，她依然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不要說了！」
聽著韓柏的話語，旭遙驀地大喊出聲，身周操控力量方向的力場猛地爆發，將空氣及土石盡數崩飛，整個人也陷入到了更為堅實的地下，只有上半身還暴露在地表以上。
「當我那時突破你的能力所構成的屏障，看著你向後拋飛，看到你失去唯一依靠之後茫然無助的雙眼，那個時候我就都明白了！」
只有上半身還露在地表以上的旭遙，看著緩步朝自己走來的韓柏，如此的大喊著，就像是動漫中背負了太多委屈終於有朝一日將要爆發出來的男配角一樣，盡情的宣洩著心中壓抑許久的情感。
「但是……」
在高昂的宣洩之後，旭遙的聲音猛地又低沉下去，微低著頭，嘴角帶起一抹陰影中的笑容。
「即使是那樣高傲的公主，在失去了力量之後，也不過如此，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想到這裡，我的心彷彿獲得了更加強大的力量，跳動的更為有力，只要有力量，只要我不斷地變強下去，我可以得到我所想要擁有的一切！」
「這樣的想法像一顆魔種一樣在我的心底生根發芽，很快變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你，弗蘭朵·馮·帕菲爾，曾經只能仰望背影的公主，即將變成我的人，並且是你所無法反抗的芙蘭朵大人親自下的命令……」
旭遙一邊的說著，面色帶上了一抹潮紅，舌頭在有些發乾的嘴唇上****著，猶如陷入了深層幻想的病人，無法自拔。
如果是曾經的韓柏，或許看到這樣的旭遙，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而沖了上去，但現在的她，已經將情感與行動完全分開的她，卻仍舊平靜的朝著旭遙走去。
甚至，就連話語，也仍是那麼的平靜。
「看來你還是不懂……」
韓柏輕輕的搖著頭，像是在為曾經的自己而不值。
只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為了這種人而心懷愧疚的活了那麼久，真的是，非常愚蠢啊……
不過這樣也好。
在心裡，韓柏這樣的對自己說，表現在外部，就是嘴角揚起了一抹輕鬆舒暢的笑意。
「我也可以坦然的動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