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至（四十五）
當血色的龍捲散去，內里空無一物，唯一能夠證明這裡剛才發生過什麼的，就只有空氣中那濃郁到會令肺部感到不適的血腥味。
「喂……」
血紅色的風重新在韓柏的手中凝聚成銘刻著血色脈絡的長槍，韓柏低著頭，一語不發的轉身，朝著李牧和那個精擅於擒拿格鬥術的人走去……
使用格鬥術的那個人，此時已經是近乎於精神崩潰的狀態，對於剛才發生了什麼沒有任何的表示，仍然在瘋狂的攻擊著李牧。
但李牧卻近乎於本能的從此時的韓柏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壓力。就彷彿一個普通人面對著一條巨龍，即便明知這條巨龍不會傷害自己，也仍然會滿心畏懼。
「風蝕！」
在距離使用格鬥術那人還有兩米距離的地方，韓柏停下了腳步，仍然低著頭，只是這樣無神的輕聲說了一句，然後抬起了手中銘刻著血色脈絡的長槍，朝著使用格鬥術的那人擲了過去。
長槍在空中再次飛散成血紅色的空氣，然後凝聚成一枚枚不斷旋轉著的飛梭射向使用格鬥術不停瘋狂攻擊著李牧的那個人。
就像李牧所預想過的那樣，只要韓柏或者百里藍空解決掉了自己的敵人趕來支援，眼前這個已經喪失了理智的人便沒有任何的威脅。
面對空氣中射而來的飛梭，那人充耳不聞，仍舊是在不停的攻擊著李牧，然後被旋轉著的飛梭在身體上刺出一個個透亮的孔洞，像一台老化到了極致的機器一樣，保持著之前攻擊李牧的動作，永久的停在了那裡。
「你……」
格鬥術那人的攻擊停止，李牧鬆了一口氣，向後躺倒，跌在了地面上。
全身上下的骨頭碎了一大半，要不是身處於『戰鬥姿態』，要不是自身能力是『肉體強化』，估計李牧早就堅持不下去，先一步死翹翹了。
雖然全身上下都錐心一般的疼，但李牧仍然是掙扎著爬起來，想要到韓柏的身邊去。
沒有為什麼，只是彷彿本能一樣的，李牧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去到韓柏的身邊，雖然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過去了能做什麼。
「不要過來……」
李牧還沒完全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韓柏已經這樣小聲說了一句。
與之前所有聽到過的韓柏的說話聲都不同，此時韓柏的聲音中，沒有任何的傲氣可言，完全只是一個柔弱無助的少女，卻仍舊想要保留自己最後的一份驕傲，頑固的拒絕所有人的靠近。
「我……」
並沒有因為聽到韓柏的話語而放棄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的動作，就在李牧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一隻手，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要過去。」
李牧扭頭，看到面色沒有任何變化的百里藍空，頭頂的呆毛，微微的搖晃著，傳達出這樣的訊息。
雖然，手是按在了李牧的肩膀上，但百里藍空並沒有真的用出多少的力氣。很輕鬆的，李牧揮手推開了百里藍空，掙扎著爬了起來，朝著韓柏走去。
「雖然很想說一些安慰你的話，說我能夠明白你的感受，但……」
一邊朝著韓柏蹣跚的走過去，李牧一邊這樣的說著，音調有點怪，畢竟每動一下都不亞於是經歷了一場酷刑，但李牧還是盡量的保持著語調的平穩，一步一步的朝韓柏走了過去。
「感同身受這樣的事是不存在的，而且作為一個被你保護著的連『人之境界』都沒有踏入的菜鳥新人，我也沒資格要求你什麼……」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牧已經走到韓柏身前一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被韓柏握在手裡的重新恢復過來的長槍，微微的顫動著，算是從側面昭示了其主人韓柏現在並不平靜的心情。
「只是，對方還有五個人，雖然只是像我一樣連『人之境界』都沒有踏入的菜鳥，但既然會被派到這裡，就必然有其獨特之處。我，百里藍空，霖子，還有你，我們四個人中每個人的力量都至關重要……」
這樣說著的時候，李牧手中握著大傘，緩緩的撐在地上，脊背緩慢的彎曲，全身上下的骨節，隨著這一舉動，而發出『咔咔』的脆響。
「所以，我請求你，再堅持一下，雖然這樣說顯得很厚臉皮，但請不要讓之前所作出的，所背負的那些努力也好，血腥也罷，不要讓這些東西，變得毫無價值。」
這句話說完的時候，李牧整個上半身已彎曲到了90°，身體中碎裂的、錯位的骨節刺破皮膚血肉，直愣愣的帶著几絲血肉，猙獰而嶙峋的聳立在李牧的背上，像是一座座的白骨的山巒。
「嗡！」
微微顫動著的長槍，劇烈的顫動了一下，發出這樣的低鳴，然後歸於死寂一般的平靜。
「確實，虧你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
韓柏仍舊低著頭，這樣的說著，聲音雖然還沒有恢復到過去那種帶著傲氣的凜然模樣，但已不再像是一個柔弱的少女。
「我從來不曾考慮過對錯，任務要我殺你，我便來殺你。而在我發現自己其實也是任務要求所必殺的人之後，我依然沒有考慮過對錯，只是單純的站到了想要殺我的傢伙的對立面……」
韓柏這樣說著，緩緩的抬起了頭，乍一眼看過去，與百里藍空那永遠保持著一種表情的臉色極為相似，但雙眼之中，卻燃燒著一種百里藍空所沒有，或者說，是從不曾表達出來的情感。
「如果一件事，要求我必須手染一百人的鮮血才能夠達成，而我已經殺了九十九個，卻在即將殺死第一百個人的時候，被人告知，我要做的這件事是錯的，你說，我還該不該殺這第一百個人？」
「如果，我放棄了殺死這第一百個人，那麼，按照你的說法，之前死在我手中的那九十九個人，他們的死，豈不是會變得毫無價值？」
「還是說，救一人，便拯救了全世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