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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角鬥場

  明明是漆黑幽邃的地下,但此刻卻被無盡的火光照耀著,熾白的焰火追逐著邪惡,陰影無處躲藏。


  “塞尼……洛泰爾。”


  聆聽著勞倫斯的怒吼,洛倫佐的目光略顯呆滯,短暫的遲疑後,凝神注視著眼前的存在。


  鋒利的釘劍貫穿了新教皇的頭顱,隨著勞倫斯手腕的用力,釘劍正一點點地切開他的頭顱。


  金屬將血肉撕裂,奏鳴出令人牙酸的聲響,鮮血沿著邊緣滴落,但未能觸地,便被灼熱的高溫蒸發,溢散成血腥的氣體,灌入口鼻。


  呼吸,在這品嚐下,恐懼也有了可以感知的氣味。


  是啊,洛倫佐能感受到這一切,恐懼的氣味、驚悚的形狀、死亡的意義……


  皮肉被拉扯開,骨骼也在逐步碾碎,令人驚悚的畫卷之中,新教皇那沙啞的笑聲止不住地響起。


  眼前的情景令洛倫佐有些意外,他也不是沒想過新教皇的結局,他或許會戰死,也可能會僥幸生還,但怎麽也沒想到,他成為了不可言述者的被支配者,鎮守在這靜滯聖殿之中。


  洛倫佐很快便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如今這麽一看,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一切都在沿著故事的節奏去走。


  隻是有些遺憾,這是洛倫佐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位神秘的新教皇,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換做另一個情景,他們或許會和和氣氣地坐下來聊一聊……無論聊什麽都好,可在這裏,這番情景下,他們隻能拚個你死我活。


  “想必你也很難過吧!冕下!”


  洛倫佐高呼著,一隻手抓住了那把貫穿自己胸口的釘劍,牢牢地桎梏住它,令劍刃難以繼續穿透他的身體,同時另一隻手揮起釘劍,猛烈地斬向前方。


  “被聖神加冕之人,最後卻成為了黎明到來前的絆腳石。”


  洛倫佐的話語被掀起的嘯風撕碎,一道銳利如雷霆震鳴的光芒閃過,無論是焰火還是塵埃,都頃刻間破碎成了數不清的落葉。


  釘劍斬斷了握劍的手,斷肢揚起,緊接著鮮血在新教皇的胸口炸裂,劍傷透過了肢體,刻印在他的胸口,切出了一道巨大的傷疤。


  這已經不像是劍擊能造成的傷勢了,更像某種怪物用利爪砸在了他的胸口。


  血肉被刮掉,露出慘白的骨骼,與從心髒處突出的釘劍撞擊,迸發出金屬的鳴響。


  勞倫斯也配合著洛倫佐的猛擊,力量從雙臂爆發,搬山之力下,刺入的兩把釘劍開始緩慢的挪移,將心髒完全攪碎,變成一團軟爛的肉泥,另一把則猛地抽出,帶掉了新教皇大半的頭顱。


  鮮血潑灑間,新教皇身受重創,劇烈的疼痛下,他再次爆發出那刺耳戰栗的尖叫聲。


  透明的漣漪隨著驚悚的尖叫爆發,無論是焰火還是飄蕩的紅線,都在一瞬間傾倒了下去,洛倫佐也被這掀起的風壓吹襲著,哪怕將釘劍刺入地麵,也難以阻止自己的身影被步步擊退。


  伴隨著聲音抵達至高昂,洛倫佐與勞倫斯紛紛倒撞了出去,被強行驅離了新教皇的身旁。


  他們在飄蕩的塵埃間站起,洛倫佐拄著劍,捂著頭,劇烈的眩暈感在腦海裏徘徊,隨之而來的還有劇烈的刺痛,仿佛自己的意識都在新教皇的尖叫下瀕臨破碎。


  “精神層麵的攻擊嗎?”


  洛倫佐自言自語著,生與死之間,多年累積下來的經驗,讓他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尖叫聲帶動了侵蝕的感染,汙染並重創著洛倫佐的意識。


  手伸進懷中,取出了幾枚弗洛倫德藥劑,這一次的針劑是由硬質包裹的,為的就是在劇烈的戰鬥中,不會被輕易擊碎,並且這一次的藥物強度,也是遠超常規藥劑的水平,是黑山醫院為了在高強度侵蝕環境下行動,為洛倫佐提供的特種藥物。


  針頭插進脖頸間,洛倫佐沒有猶豫,一口氣將過量的藥劑全部注入其中,它們在血液裏奔騰,很快便擴散至了全身。


  大口地喘息著,血管就好像在灼燒般,全身暖洋洋的,並且這種溫暖還在提升,仿佛置身於爐火之中。


  顫抖的意識在藥物的幫助下,迅速穩定了下來,洛倫佐雙眼充血,還有些滴血,順著鼻尖落下。


  這樣的精神衝擊對如今的洛倫佐而言,算不上致命,隻要短暫的休息,他便能適應過來,根本犯不上動用藥劑,但這一次的戰鬥與之前的都不同,他麵對的是如此棘手的仇敵,僅憑自身休息的那“短暫時間”,很有可能成為洛倫佐致命的破綻。


  他不能賭這些,隻能粗暴地將藥劑注入體內。


  這用了多長的時間,大概有幾秒?亦或是十幾秒,對普通人而言,這點時間極為短暫,可對於這些怪物而言,十幾秒的時間已經足夠漫長了,漫長到都算作中場休息了。


  就在洛倫佐注射完後的幾秒裏,赤紅的影子從前方甩來,尾部銳利的劍刃猛砸向洛倫佐,他側身閃過,腳下的大地隨之而破碎。


  在明亮的焰火下,洛倫佐終於看清這些利刃的來源,與其說是觸肢,倒不如說是一群尾刃,它們最終都延伸至了那熊熊焰火之中,隱藏在了新教皇的背後。


  這些利刃就像他的尾巴,也像極了多出來的手臂,它們切割著視線內所有的活物,就像不知疲憊的亡魂。


  洛倫佐在石柱之間來回閃避著,勞倫斯又不知所蹤,大概是藏入了陰影之中,他真的像極了一頭狡詐的毒蛇,隻會在關鍵時刻出擊,將毒液注入敵人的體內。


  可這就苦了洛倫佐,在搜尋不到勞倫斯的情況下,新教皇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洛倫佐的身上,尾刃反複地猛擊著,根本不給洛倫佐喘息的機會。


  別說是靠近新教皇了,洛倫佐就連反擊的機會也沒有,隻能疲於奔命,聆聽著從身後傳來的,陣陣死神的輕笑聲。


  尾刃迅捷又充滿了力量,每一擊都仿佛一名大師劍客,在朝著自己使出全力的一擊,同時猩紅的絲線也布滿了靜滯聖殿,這些都是新教皇的耳目,哪怕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對於新教皇而言,洛倫佐的一舉一動也近在眼前。


  更為可怕的是,洛倫佐在奔襲之中,注意到了焰火裏新教皇的姿態。


  自己與勞倫斯確實給予了他重擊,這樣的重擊哪怕換做羅傑去承受,也會帶來不小的影響,可新教皇就那樣穩穩地站在原地,仿佛感受不到苦痛一半。


  胸口開裂,肋骨紛紛刺破了皮膚,其下的內髒依稀可見,甚至還在緩緩地蠕動。


  頭顱上,大塊的血肉缺陷,能明顯地看到他的頭顱凹陷了一塊下去,側麵頸部的血肉也被削掉,可以看到一大片的皮膚正微微蕩漾著。


  鋼鐵的麵具微微傾斜,荊棘的冠冕上盡是血跡。


  新教皇抬起手,扶正了臉龐,密集的紅色絲線縫合著傷口,緊接著致密的鐵甲增生,將受傷的部分覆蓋,陣陣戰鼓之音響起,本該沉浸的心髒,再次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仿佛有一顆嶄新的心髒,正在胸腔內複蘇。


  “殺不死嗎?”


  洛倫佐疑惑著的同時,四周響起了勞倫斯的聲音。


  “他臨靠著升華之井,他的力量無窮無盡!”


  這是勞倫斯的判斷,聲音響起後的瞬間,尾刃們轉移了方向,紛紛刺向了黑暗的穹頂,陣陣撞擊聲響起,大抹大抹的塵埃飛揚。


  勞倫斯的行為十分莽撞,為了傳達信息,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早在深入靜滯聖殿之前,幾人便認真討論過了。


  自進入聖納洛大教堂以來,極度的侵蝕便覆蓋了一切,通訊係統完全癱瘓,而如果依靠【間隙】來通訊的話,這無疑會更加危險。


  此刻他們腳下便有著史上最為巨大的、也是一切源頭的【間隙】。


  在這裏貿然地使用【間隙】,誰也不清楚會發生什麽事,所以幾人一早便做出了決定,在根除所有的風險之前,不能擅自使用【間隙】,一旦被敵人反過來入侵,在那精神的世界裏,他們麵對不可言述者,將變得不堪一擊。


  “你有什麽想法嗎?洛倫佐!”


  勞倫斯的聲音再一次地響起,但這一次是從靜滯聖殿的另一端傳來。


  他人數眾多,戲耍著新教皇。


  “把他趕回升華之井,連帶著他的主人,一起【放逐】!”


  洛倫佐大聲回應著,一開始他們就沒必要拚殺到底,更何況,他們也沒有能力與不可言述者拚殺到底。


  從始至終,他們有且隻有一個辦法。


  【放逐】。


  將不可言述者徹底從這個世界流放,直到無人知曉。


  尾刃掀起劍刃的暴雨,沉重的石柱在它們的劈砍下,崩裂出數不清的裂隙,一點點地潰敗,直到轟然倒塌。


  洛倫佐按照記憶中的痕跡前進著,靜滯聖殿很大,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和新教皇周旋。


  “真是礙眼。”


  洛倫佐揚起釘劍,一道熾白的火流掠過,將幽邃長廊中的紅色絲線盡數燒斷,從而令這裏脫離新教皇的掌控。


  耳旁追逐的嘯風消失了,壓力也變得輕緩起來,洛倫佐回歸頭,隻見那追獵自己的尾刃沒有繼續前進,能看到遠處的火光,新教皇似乎是在注視著他,但沒有繼續前進。


  “守護升華之井嗎?”


  洛倫佐第一時間便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新教皇就像捍衛領地的野獸,隻要洛倫佐脫離了他的守護範圍,便不會繼續進攻。


  這令洛倫佐輕鬆了幾分,但這樣的心態大概也持續了幾秒而已,腳下的大地開始顫抖,四周的牆壁發出轟隆隆的聲響。


  正如封死出路時一樣,洛倫佐回過頭,隻見幽邃長廊的另一端,一麵又一麵漆黑的牆壁拔地而起,沒入上方的黑暗,將洛倫佐前進的道路封死,還試圖將他驅回。


  作為獵魔教團的駐地,靜滯聖殿十分龐大,數不清的長廊連接著藏在陰影裏的房間,可現在震動不斷,新教皇沒有將它們塑造成迷宮,而是不斷地封死,將這裏變成狹窄的角鬥場。


  地麵開裂,露出慘白的、宛如樹木的根莖的物質,它們在地下擴散,野蠻生長下,破開了土壤,抓住了洛倫佐的腳踝,末端的枝芽嗜血地刺入,帶來劇烈的疼痛。


  提劍將其斬斷,失去了連接,但那些刺入洛倫佐體內的枝芽,還在劇烈地蠕動著,就像蛆蟲般啃食著他的身體。


  秘血熾熱。


  洛倫佐的體內咆哮著高溫,終於將這些棘手之物殺死,但很快,四周的牆壁剝離,有更多慘白的樹枝噴發而出,它們和猩紅的絲線交織在了一起,化作可憎的模樣。


  後撤、揮劍,將這襲來的枝芽斬斷,一層層如蛇鱗般的鱗甲覆蓋在了洛倫佐的身上,它們變得極為致密、沉重,伴隨著金屬的鏗鏘聲,疊加在洛倫佐的身上。


  熾熱的焰火從甲胄的縫隙裏溢出,恍惚間,仿佛有數位工匠站在洛倫佐的身旁,他們揮舞著鐵錘,以洛倫佐的身體為模具,為鐵甲塑形。


  白皙的枝芽貼附在甲胄上,它們難以突破鐵甲的防護,企圖沿著縫隙刺入,但泛起的焰火,便將這一切輕易地燒成灰燼,淩冽的劍光閃過,盡數化為碎片、紛飛。


  身後的長廊消失不見,隻剩下了不斷逼近的牆壁,洛倫佐能聽到來自牆壁上的、密密麻麻的聲響,下一刻白色的草絲泛起,它們全部複蘇了過來,狂舞著,向洛倫佐伸出手。


  自己還是太天真了,本以為靜滯聖殿在有聖銀的情況下,不會被同化,但很顯然,新教皇找到了另一個方式,將這裏變為他的戰場。


  他能感覺到,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整體,另一個整體。


  回過頭,看向那無窮焰火的中心,洛倫佐的聲音平靜。


  “冕下……”


  新教皇緩慢挪步著,萬千的絲線從那沾染血跡的白袍下伸出,它們埋入地下,掛上穹頂,遍布視野所見的一切角落。


  他宛如一顆枯朽將死的大樹,但在徹底死去,這顆大樹依舊有著迎擊風暴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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