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咫尺之遙
“沒有彈藥了!”
赫爾克裏剛準備繼續搬彈頭,可他的手撈了個空。
看向一旁還舉著望遠鏡的尼古拉,赫爾克裏還想問什麽,可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大概是精神有些錯亂的原因,在焰火的映照下,赫爾克裏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個家夥是誰。
“你的名字是?”
氣氛有些微妙。
“尼古拉·特斯拉。”
尼古拉說著伸出了手,一副山崩於麵前依舊要保持優雅的樣子。
“赫爾克裏·克裏斯蒂,很高興見到你。”
赫爾克裏的腦子犯起了病,他也伸出手,和尼古拉握在了一起,一副戰友同誌的模樣。
“那麽……我們沒彈藥了,怎麽辦啊!”
赫爾克裏急迫地說道,沒有了炮火的掩護,便失去了最後反抗的手段了。
“還能怎麽辦,準備撤退了啊!”
尼古拉說著便放了望遠鏡,幾人已經靠近了這裏,而且視野裏也出現了洛倫佐的身影。
不得不說,在經曆了這麽多事後,洛倫佐儼然成為了一種令人心安的角色,雖然這個人毛病有很多,但隻要他在場,再怎麽可怕的地獄都有了那麽一線生機。
“跟我來,赫爾克裏,想把銀魚號啟動起來,一個人可不夠。”
尼古拉說著便跑了起來,直接躍上了銀魚號。
船艙很小,作為實驗型它的空間十分狹窄,基本沒有多餘的空間,因此永動之泵把所有東西都安置在了船艙裏,並將整艘船的整體做成了類似利劍的形狀。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正站在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汽輪機上頭?”
聽完尼古拉對於銀魚號的簡短介紹,赫爾克裏突然意識到了這麽一個殘酷的現實。
“相信我,這東西是經過校驗的,沒什麽問題。把那個桶遞給我。”
尼古拉掀開了金屬蓋子,露出了其下漆黑的管道。
“你們做了什麽校驗?”
赫爾克裏提起沉重的水桶,他不清楚裏麵裝的是什麽。
“校驗,反正我們從公海開到這裏,一路上並未有什麽問題……就是有時候震動過大,有些螺絲會鬆掉。”
尼古拉接過了水桶,而赫爾克裏則捂住了臉,他覺得還是陸地比較安全。
“所以……你這是在倒什麽?”
漆黑的液體從水桶之中湧出,被灌入管道口裏,赫爾克裏看著那液體?不知為何內心有些不安。
“漆銻、稀釋的漆銻?你應該見過這東西吧?就是洛倫佐用來把東西炸上天的燃料。”
尼古拉把一整桶的稀釋漆銻倒入了管道口中,隨後將金屬蓋子擰死。
漆銻?稀釋漆銻?
赫爾克裏想起之前洛倫佐介紹過這個東西?他把街道炸上天也是用的這個東西?然而赫爾克裏記得那時的劑量很小,可就是那麽一點就會產生那麽大的破壞力?而現在這個叫做尼古拉的家夥,灌了一大桶進去?雖然說是稀釋的?可這……
“哇哦,赫爾克裏,這次你可是玩大了啊。”
波洛在一旁不合時宜地說道。
赫爾克裏沒有理它,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更暈了?赫爾克裏跌跌撞撞地靠在一邊?緩了很久之後才問道。
“那個……你把它們倒進哪裏了?”
“燃燒室啊,燃料要配合燃燒室的啊。”
尼古拉一副不理解赫爾克裏為什麽這麽充滿問題的樣子。
赫爾克裏則沉默了幾秒,這一次他倒沒有什麽驚訝的情緒了,恰恰相反,在受了這麽多刺激後?他突然覺得這才是正常。
“準備!”
尼古拉說著發動了銀魚號,灼熱的蒸汽瞬間升起?幾乎將整艘船都吞沒於濃霧之中,赫爾克裏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溫度的升高?腳下的船艙也隨著蒸汽的湧起而震動了起來,儀表盤的各項指針開始飛轉?有幾個都指向了紅區?但從尼古拉那淡然的神情來看……問題不大。
……
“快跑啊!”
擾人的叫喊聲不斷?身影撞破了煙塵,一路狂奔。
“對!就是這樣!英爾維格我回來了!”
紅隼張開了手掌,感受著迎麵襲來的狂風,海風被燃燒的焰火洗禮過,溫度有些微熱。
“閉嘴!你再叫喚我就把你丟下去!”
海博德實在忍受不了紅隼的鬼叫了,此刻紅隼正趴在他堅實的臂膀上,被海博德一路背著跑。
“衝啊!海博德號!”
可能是藥劑注視的過多,紅隼興奮極了,根本沒有聽海博德的話。
一重又一重的爆炸在他們的身後襲來,升騰的焰火夾雜著飛馳的碎塊落得到處都是,一群人逆著火光,開始一場盛大的逃亡。
“所以你們平時都是這樣的嗎?”
艾琳實在忍不住地問道,從剛才起就是這樣了,這群人根本沒有生死之間的嚴肅感,反而像一群跑錯舞台的馬戲團演員。
難道說淨除機關的企業文化就這樣?
“生活已經很糟糕了,人要為自己找點樂子……比如現在。”
伯勞一邊跑一邊回複道,他時不時還抽出那把銀白的左輪,朝著身後的黑影們射擊。
“你們指的樂子就是這些爛話?你們應該嚐試去當一下脫口秀演員。”
艾琳也陷入了這些人的節奏裏。
“也不是不可以啊,但這些估計得等到退休後了,根據淨除機關條例,這種掙外快的行為不可取的啊!”
伯勞繼續說道,燃燒的碎塊砸在了他的腳步,伯勞踉蹌了幾下,又跟了上來,同時還不忘怒罵幾句。
雖然大家看起來很輕鬆,但大家的輕鬆都不太一樣,紅隼這種的是性格如此,天生就腦子就缺根弦,伯勞則是有種陷入絕境自暴自棄的感覺。
說好的刺殺呢?
瞧瞧這一片狼藉的瑪魯裏港口,這已經不是什麽刺殺了吧,簡直就是戰爭現場啊,更不要說此刻尼古拉那個家夥還在對著這座城市施加暴行,如果淨除機關的艦船越過高盧納洛的領海,今夜簡直就是第二次光輝戰爭的開幕式。
伯勞現在的心情複雜無比,一個是自己居然被卷進了這樣瘋狂的事件當中,另一個便是,說不定在很多年後,自己的名字會被寫入教科書。
老師在講台上麵帶微笑地對著下方的孩子們說道。
“幾十年前就是這些英勇的戰士們拉開了第二次光輝戰爭的序幕,好了請大家背誦一些他們的名字。”
然後孩子們把這一行人的名字念了出來,老師滿意地看著孩子們,然後對孩子們說。
“那麽我們下午就去墓地為這些英勇的戰士們獻花吧。”
獻個屁啊!
嘶啞的吼聲從身後傳來,似乎找到了這些情緒發泄的所在,伯勞一個急刹停下了步伐,果斷地轉過身舉起喪鍾。
雖然說是混到了管理層,統禦著下城區,不必再打打殺殺,但戰鬥的經驗一直存在於伯勞的血液裏,從未散去。
沉重的鍾聲響起,骨骼與血肉在空中碎裂成無數的碎片,子彈精準地命中了敵人的頭顱,殘留的半張臉上還帶著冷漠的神情,似乎死亡對於他而言,隻是一個簡單的詞匯而已。
“我們得快點了!”
伯勞大聲喊道。
這些戰士們在秘血的加持下,就像不畏死的瘋子,火海根本沒能阻止他們的行動,他們從炮擊之下存活,身上燃著火飛奔而來,能看到有些戰士都已經被炸斷了腿,可還在驅動著手臂,在地麵上爬行著。
戰士的意圖變了,隨著伯勞等人的加入,他們意識到這樣做已經無法攔住逃亡了,戰士們加快了速度,更進一步地逼迫著他們。
“話說,伯勞你這算不算是送死啊?”
紅隼望著身後從火海裏走出的身影,說著風涼話。
“閉嘴!你這個災星!”
伯勞頭也不回地罵道。
“什麽叫災星啊!我可是幸運的紅隼,瞧瞧這傷口,這都沒死啊!”
紅隼的頭腦有些混亂,他根本沒有把這裏視為戰場,反而就像郊遊一樣。
“是啊,說不定你能活下來,但我們幾個或許都死定了,這還不叫災星嗎?”
伯勞有些後悔來救紅隼了,他應該和尼古拉呆在一起的,在碼頭那個位置,隻要情況不對他就能直接開船跑路,而不是在這裏搞什麽生死時速。
“哇哇!他們靠上來了!”
紅隼尖叫道。
幾人早已疲憊不堪,雖然海博德身強力壯,但背著一個紅隼,他也快不到哪裏去,更不要說身後這些追兵也不是什麽正常人,而是一群懷有秘血的戰士。
“我來試試!”
伊芙再度亮出了柳葉刀,誰也不清楚這個女孩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把武器。
手中閃耀著銀亮的光,伊芙正欲準備和身後的追兵打個痛苦,隻聽一聲尖嘯的風聲響起。
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同一時刻,一根扭曲燒紅的鋼鐵將一名戰士貫穿、釘死在了大地之上,燃燒的身影在牆壁之間彈跳飛馳,他每一次的起身都會擲出燒紅的鐵矛,每一道暗紅的軌跡都會將一名戰士貫穿。
“別回頭,繼續跑!”
洛倫佐對著伊芙大吼,他落到了街頭上,一把握住了路燈,極致的溫度從焰火之中釋放,燈杆被輕而易舉地折斷,隨著洛倫佐的扭捏,他就像工匠的神明,以手中的烈火鍛造著武器。
那是一杆燒紅尚未冷卻的矛,整體歪扭帶著尖銳的矛頭。
“哦哦哦!大救星來了!海博德號全速前進!”
在紅隼的歡聲笑語中燒紅的鐵矛被奮力擲出,暗紅的軌跡從洛倫佐的手中脫出,一連貫穿了數人。
洛倫佐已經懶得管紅隼到底在發什麽瘋了,反正這個家夥好像一直沒有正常過。
不過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對勁,洛倫佐發現一直支援的炮火停歇了,還有碼頭之上,洛倫佐能看到海麵上升起了熊熊的蒸汽,月光勾勒出了一個又一個猙獰的影子。
“洛倫佐!跟上來啊!”
伊芙在前方大喊道,洛倫佐總是這樣阻擊著,導致他和隊伍之間有著一段距離,伊芙很怕洛倫佐因為阻擊而沒能登上船,他再怎麽強大,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也必死無疑。
“我知道……伊芙!”
洛倫佐回過頭剛準備回應伊芙的話,聲音被打斷,他看到了什麽,沒有絲毫的猶豫,洛倫佐將手中的鐵矛擲出,加速衝向前方。
灼熱的鋼鐵帶著死意而至,幾乎不給伊芙思考的時間,它擦著伊芙而過,帶來鮮血與痛楚。
鐵矛直接將奔馳而來的戰馬所貫穿、釘死在了大地之上,硬生生地將它的衝刺終止了下來,其上的戰士也因此跌落,被沉重的戰馬壓在身下。
“小心!”
伊芙向著其他人發出警告,勞倫斯換了策略,既然無法將伊芙等人拖住,那麽就開始最後的屠殺了,在這無差別的進攻下,洛倫佐總會因為保護其他人而分心。
緊跟過來的戰馬從附近街道的陰影中衝出,戰馬們被蒙上了眼睛,它們看不到前方的事物,隻能聽從著命令前進。
“別礙事!”
海博德受夠了這一切,他停步揮起折刀,戰馬在他身前掠過,劍刃交錯,海博德的身上多了一道傷口,而戰士則被斬斷掉了一整隻手臂。
“別停下!”
見此洛倫佐怒吼道,現在的局麵如此壓抑,洛倫佐已經快沒有辦法解決這一切了。
勞倫斯的話在耳旁不停地回蕩,就像詛咒一樣。
洛倫佐與勞倫斯是不同的,為了崇高的理想,勞倫斯可以獻祭任何人,甚至說他自己也在這瘋狂的理想下變成了怪物。
可洛倫佐做不到,他或許能犧牲自己,但他不願看到朋友們的死去。
悠揚的汽笛聲響起,海麵上亮起了耀眼的燈光,那些戰艦從霧氣之中走出,徹底地展現在了每個人的眼前。
洛倫佐記得這些東西,它們原本都是博物館,可現在卻動力十足,他猜現在炮管正指著這裏。
局麵越來越惡劣了,洛倫佐快想不出解決辦法了……
無敵的霍爾莫斯先生或許無法倒下,可他的朋友們不是無敵的,他們會痛會死,會被亂刀砍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不……還有一個辦法,但真得要這樣做嗎?
不擇手段,拋棄所有的倫理與道德,將束縛自己的人性踩在腳下?
局勢沒有給洛倫佐太多的思考時間,他衝到了伊芙的身旁,和逃亡小隊們重新聚首,可遺憾的是現在他們寸步難行,戰士們憑借著戰馬的速度已經搶先攔截住了道路。
就差那點距離了,生還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