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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棋局

  “詹姆斯·莫裏亞蒂……”


  有聲音從安東尼的身後響起,這個名字讓他有些欣喜,也讓他有些不安,每次聽到時總會令他聯想到那些狡詐的毒蛇。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從哪裏找到這個……奇怪的瘋子。”


  薩穆爾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此刻的樣子難堪的不行,身上纏繞著繃帶,臉色慘白。


  他被漆銻飛刀與混有坎特雷拉的子彈正麵命中,好在那時薩穆爾已將權能·亞納爾激發到了極致,整體已經趨近於妖魔化,又加上子彈沒有命中心髒,薩穆爾得以在這劇烈的爆炸與猛毒之中存活下來。


  可這也僅僅是勉強的存活而已,當獵魔人把他從崩塌的廢墟裏挖出來時,他的身體詭異無比,生與死同時出現在這軀體之上,治愈的同時,血肉又因毒素壞死。


  那短暫的時光對於薩穆爾而言,如地獄般難熬。


  好在憑借著這份強大的權能,薩穆爾最終活了下來,雖然有些狼狽,但以獵魔人的體質,他的傷勢在迅速地愈合,或許再有幾天便又能投入作戰了。


  “我提醒過你的,洛倫佐·霍爾默斯很危險,非常危險,至今我們還不清楚他身上的偽聖杯究竟有什麽效果,貿然的攻擊隻會令我們付出代價。”


  安東尼回過頭,看自己這位狼狽的副手,他一直給人一種從容的平靜感,可此刻他的聲音裏帶著略微地憤怒。


  “這次行動損失了三名獵魔人,好在那是我們提前安插下的暗棋,淨除機關不清楚他們的存在。”


  在失去《啟示錄》後,每一位現役獵魔人都顯得十分珍貴了起來,他們的秘血是最寶貴的財富。


  “這和我們沒關係,我們也不清楚洛倫佐為什麽會在那裏,這是一場該死的遭遇戰。”薩穆爾說。


  他才剛從昏迷中醒來,來到這裏便是為了向安東尼報告與行動有關的事。


  “遭遇戰?”


  “對,我們成功地入侵了雪爾曼斯所在的駐地,可當我找到雪爾曼斯時,他正和洛倫佐在一起……”


  “他是怎麽找到的雪爾曼斯?”安東尼問。


  “我不清楚,但我想應該和那封信有關。”薩穆爾分析道,雖然才蘇醒不久,可他越發覺得這場遭遇戰充滿了偶然感。


  “我們不也是憑借著那封帶有秘血的信,找到了雪爾曼斯嗎?或許那封信不止給我們一個人。”薩穆爾說,“不過雪爾曼斯有什麽重要的?一個流亡已久的樞機卿,即使曾經在七丘之所也位於權力的邊緣,怎麽突然重視起了他。”


  對於薩穆爾的疑問,安東尼沒有回答,隻是感到了一陣棘手,這是直接源自新教皇的命令,他需要雪爾曼斯證實一些事,雖然他的問題已經在舊教皇那裏得到了肯定,但洛倫佐突然與雪爾曼斯的接觸,令安東尼起了疑心。


  是誰寄的這封信?

  新教團尚不清楚淨除機關早已和雪爾曼斯達成了聯係,眼下洛倫佐的這突然的行為令他出現了些許的慌張,根據新教皇的指示,洛倫佐極有可能是洛倫佐·美第奇,那個神秘且可怕的老人終究是找到了不朽的辦法。


  或許之前與洛倫佐遭遇的一切,他所表現出來的所有都隻是偽裝,對於這個曾引領了黃金時代的家夥,安東尼倍感壓力。


  正如這朦朧的雨幕一般,未知的迷霧籠罩在舊敦靈之上,獵人與怪物們一起步行在城市的街道之上,準備在相遇的時刻互相殺戮。


  “我們的計劃已經開始進行了,在你調整好後,會有新的指示傳達給你。”


  安東尼對薩穆爾說道。


  “莫裏亞蒂的計劃?”


  薩穆爾再次提起了這個令人感到不安的名字。


  “你們居然讚同那個瘋子的所作所為……”


  薩穆爾知道自己的言語改變不了什麽,也僅僅是嘴上說說而已,他覺得自己算得上是一個病態的家夥,可比起莫裏亞蒂,薩穆爾的病症還算是有藥可醫的那種。


  可那個家夥是不同的。


  “雖然莫裏亞蒂有時不可控,但至少,他確實能帶來奇效。”安東尼緩緩說道。


  “所以他究竟是從何而來的?我在聖堂騎士團中時,可沒見過他,而且他的劍術真的很爛。”薩穆爾有些好奇,新教團的獵魔人基本都出自於聖堂騎士團,可莫裏亞蒂不同。


  “他是由冕下篩選出的,一個能令冕下感到有趣的人。”安東尼說。


  對於這些他最開始也不明白,不明白那樣的人有什麽資格成為獵魔人,直到莫裏亞蒂像他展現了他自己那詭異的天賦。


  欺詐的天賦。


  安東尼神父是新教皇的心腹,在流亡者看來,正是他的突然倒戈,使原本效忠樞機卿們的聖堂騎士團逆反,才使新教皇在一夜之間篡奪了所有的權力,戴上那華貴的冠冕。


  可實際上安東尼很清楚,這一切不過是那些流亡者們安慰自己的話語罷了,他不是這一切的關鍵,即使他不逆反,也會有另一個安東尼背叛樞機卿們,這一切的真相是新教皇那令人生畏的權能,作為被冠以拉斐爾之名的獵魔人,他才是幻覺的操控者,所有人都如提線木偶般被他玩弄在手中。


  莫裏亞蒂被賜予了與新教皇相同的權能,這可不僅僅是什麽所謂的信任,而是新教皇覺得這份力量能被他完美的利用,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同樣的騙子,一個騙取了那神聖的冠冕,一個騙取他人的理智。


  “你看起來不喜歡莫裏亞蒂,你不常說你們很相似嗎?”安東尼問。


  “相似不代表相同,神父。”


  薩穆爾有些不願意回想起那個瘋子,聲音平靜地說道。


  “我們越是相似,我們越是清楚對方不是嗎?就像兩個喜好都相同的人,我們之間很清楚可以用什麽方式來取悅對方,可當相似的是兩個怪物呢?”


  薩穆爾看著安東尼逐漸變化的神情,緩慢地說出自己忌憚莫裏亞蒂的原因。


  “兩頭狹路相逢的怪物,如果是你,你會怎麽想呢?這是我的同類,欣喜若狂的抱住它?還是說正因相似,所以你也清楚對方是個什麽樣可怕的怪物,從而感到警惕與畏懼?”


  薩穆爾拄著拐杖走到一旁,在椅子上坐下。


  “其實以上的思維還算是正常,可莫裏亞蒂不同,我承認我也不是很正常,我醉心於那該死的勝利感、成就感,但我隻是有些偏執,卻不是瘋子。


  偏執狂與瘋子之間是不同的,神父。”


  “你看起來比我還要了解他。”安東尼說。


  “這是自然,我們是相似的,但又不同的,我能理解他的部分,但無法窺探那瘋狂的地方。”


  安東尼沉默了稍許,在偌大的書房裏隻有他們兩人,顯得有些空曠,數不清的資料堆積在他的桌麵上。


  “所以你們是從一個精神病院裏發現的莫裏亞蒂嗎?”


  薩穆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似乎對於莫裏亞蒂的來曆很是好奇,不斷地追問著。


  “我不清楚。”安東尼說。


  “你不清楚?”


  薩穆爾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


  “他是冕下帶來的,你覺得我有什麽權力過問更多的呢?”


  安東尼的目光也有些無奈,看著纏滿繃帶的薩穆爾,他繼續說道。


  “不過,他確實很令人感到不安,有時候我也不清楚他會做出什麽事,不過冕下對他的評價很高,說他是一個會給人‘意外之喜’的人。”


  “所謂的意外之喜便是不可控,對吧?在訓練時我曾和他一起,他砍斷了一個獵魔人的手筋,隻是覺得很有趣,有人想給他個教訓,可他卻用權能把那個家夥送進了精神病房,你也應該清楚這件事的,是吧?

  獵魔人在激發秘血時,獵魔人的意誌時刻都在承受著侵蝕的考驗,權能·拉斐爾可以為一個植入美好的幻覺來穩定意誌,也能帶來極度的瘋狂……那個獵魔人在錯亂的混沌裏,被秘血所侵蝕,陷入瘋狂。”


  薩穆爾回想著訓練時的時光,當時新教皇急需一批獵魔人為其作戰,從那些死去的獵魔人身上提取出秘血,再注入被篩選者的身體裏,經曆了地獄般的磨煉,於是新教團在那些死人的身上誕生了。


  “而這便是莫裏亞蒂的奇特之處,神父。”


  “什麽?”


  薩穆爾仔細地回想了起來,那是他僅有的幾次與莫裏亞蒂打交道,也是那幾次,令他徹底看不懂這個人了。


  “我以為他是某種變態,喜歡看別人瘋狂,看別人痛苦,喜歡以這些苦難為樂,那麽取悅這個怪物就很簡單了,我找來了幾個死囚,供他玩樂,隻希望不要再影響到其他獵魔人了,可他拒絕了。”


  “拒絕了?”


  “是的,拒絕了,我以為那對於他而言,會是很有趣的‘玩具’,可是他拒絕了,他覺得折磨一群死囚沒意思……”


  薩穆爾的聲音有些顫抖,倒不是恐懼,而是不解。


  “對於他而言,他確實喜歡他人的苦難,可這有一個前提,前提是他覺得有趣的人所經曆的苦難。


  可他是個有著變態般癖好的神經病、瘋子,我們又怎麽能推斷這樣的一個人的喜好呢?”


  每個人都著自己的目的,自己行進的方向,可唯獨莫裏亞蒂給他的感覺就像一頭隨意前進的毒蛇,黃金美人都引誘不了他,但他卻會因為一些奇怪的地方充滿動力。


  “至少,莫裏亞蒂還算分得清‘愛好’與工作,他提出的計劃很不錯,也是冕下首肯後才開始執行的。”


  安東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知曉了那些發生在之前的故事,他依舊是那樣的平靜。


  “所以計劃是什麽?”


  “洛倫佐·霍爾默斯,他疑似為洛倫佐·美第奇,並且可以確定他身上攜帶著偽聖杯,他是個極度危險的家夥,強硬的與其開戰,會遭到淨除機關的反對,而且他自身也很具攻擊性。”


  “離間兩者?令淨除機關想辦法放棄洛倫佐?”


  這並不是一個難解的謎題,薩穆爾很輕易地便想到了。


  “是這樣?”


  安東尼點點頭,看起來這個計劃已經有序地施展開來了。


  “可這還不夠,”薩穆爾回想著那在酒窖裏揮劍的身影,“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我可不認為這些就足夠打敗他了,更不要說他疑似洛倫佐·美第奇。”


  作為翡冷翠人,薩穆爾對於洛倫佐·美第奇的事跡熟知無比,那個老人的一生隻輸給了時光,而在這麽多年後,他似乎又在一個年輕的身體裏活了過來,在棋局的最終翻盤。


  不,他還沒有徹底的贏過時光,新教團、新教皇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他,哪怕疑似也不容放過。


  “所以有些計劃,隻有像莫裏亞蒂這樣病態的人才能提出。”


  安東尼這時說道,他的神態很有趣,似乎一直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對待這一切,可他明明是新教團的教長,翡冷翠的代表。


  “洛倫佐·霍爾默斯是一塊堅固的頑鐵,但有時候沒必要以巨力摧毀它,隻要讓其內部出現裂痕就好。”


  “他能做到嗎?”


  薩穆爾對於那個不可控的莫裏亞蒂十分不放心,他就像一個不安分的羔羊,時刻準備把牧羊人頂翻在地。


  “不清楚,不過有我在不是嗎?”


  安東尼微笑,隨著他的微笑,那猙獰的疤痕也遊動了起來,猶如攀附在皮膚之上的蜈蚣。


  “我們都是冕下的棋子,位於這名為舊敦靈的棋盤之上,不同的階層看到的東西也不同的,薩穆爾。”


  此次的行動可以說全部是按照莫裏亞蒂的想法去做,安東尼的存在沒有絲毫的意義,其實薩穆爾也意識到了這些,但安東尼職位上好歹也是教長,薩穆爾沒敢貿然的質疑他。


  “你們隻意識到了眼前的敵人,可那些潛在的呢?”


  安東尼說著拿起了那封信,引發了之前一係列事件的那封信,這封信隻有安東尼看過,也是在看過這封信後,才有了對雪爾曼斯的追捕。


  可與洛倫佐所得到的那封信有些不同,這封信上多了一段話。


  “洛倫佐·霍爾默斯疑似洛倫佐·美第奇。”


  安東尼可以肯定這封信絕對不是來自於淨除機關,在這張名為舊敦靈的棋盤上,還有著另一位一直沒有露麵的玩家,一個讓所有人忽視的玩家。


  他具有著秘血,也清楚洛倫佐·美第奇的“不朽”,在經過苦思冥想後,安東尼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這封信來自勞倫斯的殘黨。


  “你們又想做什麽呢?”


  安東尼是主持這一切的人,是新教皇委托於舊敦靈的執棋者,他要狩獵的不是洛倫佐·霍爾默斯,而是新教團能在舊敦靈裏得到的最大利益。


  這個利益可以是洛倫佐·霍爾默斯以及他身上的偽聖杯,也可以是勞倫斯的殘黨,那遺失的《啟示錄》。


  ……


  “所以那個神經病已經開始了嗎?”


  看著剛剛從座椅上蘇醒過來的勞倫斯,疫醫問道。


  勞倫斯剛剛脫離了【間隙】穿梭,臉上流露著意識割裂的些許痛苦,舒緩了一陣後,他點了點頭,話語裏有些讚許的意味。


  “沒想到新教皇會找到這樣的人才,不,瘋子。”


  “看起來他們的計劃很完美,完美到你都覺得不錯。”疫醫說。


  “是啊,隻可惜他們從未發覺早已被我盯上了。”


  勞倫斯說著便回想起了那個孩子的麵孔,有些懦弱,有些內心,但也有著些許的瘋狂,那時在白教堂的相遇是勞倫斯刻意的,他想從希格身上入手,來製衡洛倫佐,隻可惜這個棋子沒能用上。


  不過也感謝這些,好令這枚棋子在今日燃燒起了火光,令勞倫斯這樣輕而易舉地介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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