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父皇
「安安，這個時候登基稱帝合適嗎？」本來稱帝是纖塵一直以來的目標，可是如今真當它實現了的時候，纖塵反而退卻了。這個時候纖塵突然就想起了當年江南的時候，月色如水下，那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問她是不是真的想當女帝？
那時她沒有回答。
如今卻是真的不想了。
「阿姊，說什麼呢？這淮國如今無主，你正得民心，這可是登基的大好時機。」長安興緻勃勃的說著，誰都沒有注意到長安深埋眼底的落寞。
纖塵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昔日柔和的臉龐也顯得格外的剛硬。
是啊，安安說得沒錯，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可是為什麼她的內心是抗拒這件事情發生的呢？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得太快，讓她來不及好好理清思緒，可是現在擺在眼前的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除了登基別無他法。
八月二十七，是個好日子，萬事大吉。
纖塵在所有人的希冀下，緩步走上了大殿。明黃色的女帝服，上面綉著飛鳳的圖案，花紋繁複旖旎，是全京都最好的綉娘連夜趕製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纖塵一步步踏上鳳椅，腳下匍匐著的都是她的臣民。纖塵冷眼掃過在座的各位大臣，心裡再清楚不過，縱然現在所有的人都尊她為帝，可是那些人不見得都是樂於看她登基的。斂下心中所想，纖塵展演一笑：「眾位愛卿平身。」
一陣悉索的聲音過後，纖塵看著下首的文武百官，開口道：「纖塵一介女流，如今情勢所迫，臨朝稱制實非纖塵本意。然纖塵身上流的始終是皇室的血，有責任為百姓謀福祉，從今日起，還望各位愛卿於政事上多多指導纖塵，共同締造盛世繁華！」
「女帝謙讓了，臣等必將竭盡全力輔佐女帝！」文武百官又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如此，朕在這裡先謝過各位愛卿了。愛卿不必多禮，都起來吧。」纖塵等到文武百官都起身之後，才緩緩開口：「朕今日登基，念在京都的百姓剛經歷過一場大劫，朕私以為所有禮節都應當從簡。至於登基大典，朕覺得在列祖列宗前上柱香，再祭天就可以了。至於國號，朕想沿用以前的國號，就叫黎國。愛卿以為如何？」
「女帝宅心仁厚，是大黎百姓之福啊！臣等並無異議。」
「既如此，那就退朝吧！」纖塵根本就不想在這裡久待，每天商議這些個小事，沒有任何意義，巴不得趕緊退朝。
紫宸宮。
「朕很喜歡這個宮殿，趕明兒將這牌匾給拿下來，換成陌上閣，聽見了嗎？」
「是。」
長安跟在纖塵身後，自然也是聽見了纖塵的吩咐，不由咧嘴一笑。「阿姊，你這樣倒是讓我想起了以前在攬月山莊的日子。」
「怎麼，安安，要不要考慮放棄你聖明宮少主和落雪王子的身份，嫁給我，和我一起治理大黎啊？」纖塵臉上全是戲謔。本以為長安一定會臉紅，誰知道如今的這個少年已不是當年，此番聽到這樣的問話，反而輕佻的掬起纖塵垂落在肩頭的一縷青絲放在手上把玩著，神情淡然道：「好啊，不過弱水三千，還望阿姊你這後宮只得我一人才好。」
纖塵一拳打在長安的肩頭，「你小子，真是活膩歪了，連你阿姊也敢調戲！」
長安配合的呼痛：「蒼天可鑒，明明是阿姊你先言語調戲於我的。」
纖塵理虧，轉身就走，長安立時拉住纖塵的手，「阿姊，不鬧了，我和你有正事說。」
長安正了神色，纖塵也斂起臉上的笑意，「我們去宮裡說吧。」兩人一起抬步進了紫宸宮中，纖塵屏退了左右，這才開口問。
「安安，你想要說些什麼？」坐在梨花木上，纖塵神情肅穆。
「噗嗤」，長安終是沒忍住笑出了聲音，「阿姊，你別這麼嚴肅嘛，真是太好笑了。」在纖塵如刀的眼神下，長安拚命忍住了笑容，正色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覺得此時大黎已經重回你的手上，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必要了。再加上聖明宮和王室的情勢越來越緊張，我想著等你的登基大典結束以後就回落雪了。」頓了一下長安又開口說道：「阿姊，你放心，師兄的下落我也會繼續幫你打聽，一有消息我會跟你聯絡的！」
纖塵沉默了半晌，最後嘆了一口氣，長安終於聽見了幾不可聞的一聲嗯。
次日，新皇登基的祭天儀式。
纖塵身穿明黃色的朝服，在禮官的一聲聲拉長了調子的聲音中，緩步走上了祭天的高台。其實所謂的祭天只是向天神稟明大黎的國主已換，大黎已經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希望天神可以繼續庇護大黎的國民。
「大黎新任女帝——盛纖塵承天之意，民之願，登基稱帝，今日吉時良辰，特來向天神稟告，望天神繼續佑我大黎，從此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纖塵說完既定的台詞，接過旁邊的奴才遞過來的香，正準備將香放置在香爐中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隨後前來觀看典禮的百姓人群中一陣騷亂。
「等一下！」
纖塵凝目看向聲音來源處，只見一人在前面開路，神態恭敬，後面跟著一人，面目看不大清楚，但周身的氣度卻是不凡。
漸漸的，來人到了近前。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又朝纖塵所在的方向看了看，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纖塵出聲打破了這種詭謐的氛圍，「父皇，真的是你！」纖塵臉上帶著震驚，顧不得什麼，直奔向前大黎皇帝。
長安一直隱在人群里，看見纖塵登上高台，就轉身離開了，故而他並不知道後來的事情。
「塵兒，許久不見，你又長大了許多，父皇甚是高興啊！」皇帝開口，聲音不復以往，纖塵詫異的看向他，眼中滿是詢問。
「沒什麼，只是出了點事情，所以嗓子壞了而已，不礙事。」說完這句，再看向四周的祭天台，尷尬了。
纖塵也是知道自己父皇的想法，對著在場的眾人打了一個手勢，揚聲道：「事出突然，今日的祭天儀式先中停吧，本殿和父皇還有要事相商。」
然後不顧眾人的目光，纖塵和皇帝一起回了皇宮。
父女兩人聊了近來的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突然間就相對無言了。對纖塵，她始終無法忘記那一年父皇處心積慮想要從她手裡拿走原本屬於她的東西，而皇帝，也無法忘記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
「父皇，既然你已經安全無虞的回來，那這大黎國主的位置還是由父皇你來坐吧，兒臣年幼，實在擔不住這樣的重任。」
這是纖塵離開紫宸宮說的最後一句話，在皇帝的心裡卻一直經久不散。
次日，此消息一出，全臣嘩然。
不說這大黎江山是纖塵拿回來的，就說纖塵如今的民心，這皇位怎麼也該她坐穩的。可誰都沒想到，以纖塵如今的權勢地位，竟然會心甘情願交出自己唾手可得的權力。
纖塵聽著外面的議論不止，淺然一笑。現在身後的秦瀲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主子，如今天下歸心，屬下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放棄？」
纖塵就知道這瀲兒肯定會問，回頭對著他笑了笑，「以瀲兒來看，這大黎，你覺得如今我真的是民心所向嗎？」纖塵自嘲：「父皇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我祭天的時候回來，你以為真的是巧合嗎？」
秦瀲睜大眼，結巴著說道：「主子，你的意思……是說皇上他是故意在這個點回來的？」
「倒也不能這麼說，只是我已經被父皇當作過一次棄子，如今父皇回來，不管我是不是民心所向，這帝位我是萬萬不能坐的！」微風輕撫，髮絲飛揚，秦瀲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子，心裡五味雜陳。
「那主子打算如何？」
「這帝位有人坐，我自然是樂得清閑！當然是去落雪了，聽安安說，這落雪很是不穩定，要是現在過去，說不定還能趕得上一場好戲！」纖塵唇畔的笑意加深，惹得秦瀲一陣膽寒。
夜，皇宮御書房。
「父皇此番安然回來，兒臣本該在京都好好照顧父皇。可是兒臣貴為一品護國將軍，卻沒能好好保護大黎，以致大黎落入賊人之手長達兩年，兒臣無顏面見父皇，懇請父皇將兒臣發配邊疆，以儆效尤！」
纖塵說得振振有詞，讓皇帝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得應允。
當皇令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了。作為當事人的纖塵倒是一臉淡然，畢竟這個結果是自己要來的，不是嗎？倒是秦瀲一臉焦急，「主子，這皇上也太過分了吧，不升您的官兒也就罷了，還要將您調到邊境去，這真是……」
「瀲兒，不必如此氣憤，這是我要來的結果。對了，此次離京，京都的事情就交給你，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向我彙報，可是明白？」
秦瀲還想要再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是，屬下遵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