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風雲涌動(九)
那人冷冷的掃了一眼冷,再沒有說話,起身離開了密室,冷快步跟在身後。
大黎堇歷167年秋,北國退兵至大黎邊境三百里的昆崙山下,北國國主發出國書,上書願與大黎結秦晉之好,使者不日將會進入京都。落雪國王子也在這個季節出使大黎,雪兒等人的一系列事情因著這兩件事情之故不得不暫且擱置。
新上任的將軍已經到達邊境,纖塵和藍未書也踏上了回京之路。九月初一,北國使者到訪,皇帝讓使者住在京都的行宮東苑。初三,落雪國王子也抵達京都,住在行宮的西苑。初四,纖塵和藍未書也抵達京都,直奔皇宮而去。
御書房。
「父皇,兒臣幸不辱命,兩月之期,將北國賊人趕出了我大黎邊境!」纖塵跪在地上,眉宇間比離開時多了一分堅毅和沉著。
皇上驚訝於纖塵的變化,不過兩月而已,自己這向來心事寫在臉上的女兒竟然開始變得不顯山露水了。
「塵兒做得不錯,不過現下父皇有一事要和你商議。」皇帝看著坐在下首的女兒,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兒臣不敢當,父皇豈能用商議一詞,有什麼事父皇儘管直說便是。」
「相信塵兒回京的時候應該多多少少已經收到一些風聲了,北國此次派出使者來我大黎,目的是為了與皇室結親,而如今……」皇帝的話說到這裡就止住了,但纖塵明白,如今皇室的適齡對象就只有她一人而已,很明顯對方是沖著她來的。
「父皇,兒臣聽說落雪國也來了一位王子,說是來做客。」
皇帝不知纖塵為何會突然提到落雪國的王子,但還是順著纖塵的話說道:「嗯。」
「兒臣想問落雪國此次來的是哪位王子?」纖塵問出自己的疑惑,來人過於神秘,她派出去的暗衛竟然全都被對方不動聲色的擋了回來,是以至今她還不知道落雪國的來者是誰。
「朕也不知,那王子一來就說身體不適,讓朕安排了住的地方之後,就一直沒出來過,派去的宮人都被遣送回了宮中。」
纖塵一聽就皺了眉頭,看來這落雪國王子是不想讓人知道他是誰。
出了御書房,纖塵去了皇后的未央宮,這是她的習慣,每次遠行回來,必然會去未央宮看一看皇后。往常去的時候都安靜得厲害,今日纖塵還未踏進院落里,就聽見了皇后的嬌笑聲。纖塵示意宮人不用通稟,然後躡手躡腳的進了未央宮主殿,皇后正掩面輕笑,很是高興。
「母後有什麼喜事啊,竟笑得這般開心。」纖塵清了清嗓音,開口道。
皇后的對面還坐著一人,此人背對著纖塵,此刻聽到纖塵的聲音脊背不由一僵。纖塵早就注意到了皇后對面的人,不過看到她臉的那一刻,纖塵還是有些不自然。沒錯,那人正是高倩月。
「原來是月皇妃在這裡啊,我道是誰這麼有本事竟然將我母后哄得這般開心。」纖塵微哂,語氣連帶著也有些尖酸。
「妾身不知公主殿下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高倩月盈盈一拜。
纖塵看著這樣的高倩月,突然很不是滋味,「起來吧。」
隨後的氣氛就有些尷尬,高倩月小坐了一會兒就尋著一個理由拜別了。纖塵和皇后說了一些體己話之後,也離開了未央宮。
秋風漸起,帶起一絲絲涼意。纖塵看著天上的月亮,呵,又是一年中元節了啊。那年的中元節,她和高倩月還在馬車上,夜晚一同賞著月亮,說著未來。她記得當時她說如果纖塵為帝,那她就去當個女將軍,替纖塵守衛江山,保護子民。昔日的調笑還在耳畔迴響,可如今只剩她一個人了,那個說要守護江山的女子如今已是她父皇的女人,還給她生了一個弟弟。纖塵拾起身邊的酒罈,開了封,直接對著壇口喝了一口,辛辣入喉,心底苦澀依舊。
回屋換了一件衣衫,黑色的騎裝,袖口和褲腳都是小腳樣式,特別適合夜晚的行動。注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纖塵趁著莊裡的人不注意,飛身出了山莊。哼,不是不想讓人知道你是誰嗎,本殿還偏生要看,你當如何?
纖塵在檐上飛奔,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很長。行至行宮的西苑,纖塵更加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守衛。
西苑只有一處院落,纖塵很少來行宮這邊,但卻是知道西苑的布局的,少年時,曾經被西苑種植的紅楓吸引,悄悄來過幾次。沿著記憶的小路前行,纖塵來到了西苑的落楓院。因著秋季的到來,西苑的楓葉已經染上了一片絢爛,紅得晃人眼,可是纖塵一路前行,無心看風景。不然她就會發現那個她要找的人此刻就在這裡欣賞著滿園的紅楓!
悄然進了房門,房間里並沒有一個人,有腳步聲傳來,纖塵下意識的躲在了床榻的後面,來人敲了兩下門,見沒人應聲,又走遠了。纖塵打量了一下房間的布局,很是乾淨,沒有女子閨房的層層紗幔,看起來顯得格外空曠。空氣里是淡淡的青草香,很是舒服,纖塵不由得對這落雪國王子產生了更強烈的興趣。
在房間里並沒有久待,纖塵順著來時的方向又悄無聲息回了攬月山莊。
不知不覺間京都迎來了又一個中元節,因著落雪國王子和北國使者到來的緣故,今年的皇宮比以往還要熱鬧。大黎的文武百官在這一天都會帶上自己的家眷出席這次的活動,一時間皇宮裡到處張燈結綵,宮人們魚貫穿梭,嬪妃們也都費盡心思打扮自己,力圖能夠在中元節重奪盛寵。
一輪皎潔的圓月出現在湛藍色的天幕上,眾人都已經到齊,只等皇上攜著皇后落座,便可開始。可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皇上臂彎里的那隻手不是皇后的,而是大皇子生母——雪皇妃的柔荑。雪皇妃著一襲明黃色的的華服,與皇上的龍袍相得印彰,席間的百官無一不是大驚失色。這皇后還沒被費呢,皇上此舉就是在打皇后的臉,饒是再寵這雪皇妃,今日這般場合,委實不該與雪皇妃同進同出,與禮不合啊。
雪兒自然是沒有錯過這一眾群臣的表情,故意抬高了下巴,露出纖細白皙的脖子。脖子上那一串紅色的瑪瑙襯得雪兒的脖頸更加漂亮,蔥白的手指上塗著同色的丹蔻,好一個絕色尤物。皇后今日穿的是正紅色的宮裝,看見這種場面,所有人都以為皇后臉色肯定很難看,可看過去才發現皇后一臉溫婉,嘴角還帶著隱約的笑意,與顯得有些盛氣凌人的雪皇妃比起來,高下立見。皇后的身邊站著一個穿綠色衣衫的美人兒,發間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有一枚碧綠色的玉釵,不施粉黛,和一群塗脂抹粉的鶯鶯燕燕比起來,這人看起來就像湖中的碧妖,清純中又夾雜了一絲嫵媚,正是五年未出詠月宮的月皇妃。
百官見皇后都沒有怒意,以為這事兒就此揭過。誰知禮部尚書突然發難,在席間一跪,「皇上,這雪皇妃今日著裝已是不合規矩,現又站在皇后的位置上,皇后大度不予計較,可是臣不能看著皇上您在天下人面前丟臉啊。還請皇上讓雪皇妃回去換一身衣服,回到自己該坐的位置上。」這一席話可謂說得直接又不留絲毫情面,纖塵早就知道這禮部尚書為人迂腐又頑固不化,沒想到膽子大到這等地步,竟然直接當著別國的人的面就這麼直接指了出來。
纖塵眉心一跳,抬眼一看,果然看見自己父皇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偏生這禮部尚書還未察覺,一個勁兒的在那兒說著。纖塵見狀,立馬從席間出來,對著皇上一拜,「父皇,禮部尚書之言也未嘗沒有道理,大黎國的規矩就是這樣,如今這雪皇妃枉顧大黎國規,若是父皇包庇,難免會落人口舌。更何況……」纖塵故意往落雪國王子的座位和北國使者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上自然明白纖塵的言外之意,若是今日不處置這雪皇妃,恐怕會讓別國的人覺得自己連後宮都管制不好。思及此,皇上朗聲道:「來人啊,雪皇妃不守規矩,現責令雪皇妃抄十遍大黎國法,三個月不許出妃雪閣!」
剛才一臉高傲的雪皇妃此時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她本以為眾人當著別國使者的面,就算覺得她的穿著不得體,為了維護皇上的面子,也不會拆穿。可沒想到這禮部尚書和盛纖塵竟然就這樣毫無顧忌的恩說了出來,現在皇上竟然責罰於她!
紅色的指甲掐入掌心,疼痛傳來,雪兒面上擠出一抹笑,說道:「今日是妾身糊塗了,竟然沒注意到自己的著裝不合體,因著平日里妾身一直都是這般攙著皇上的,已是沒反應過來。是妾身的錯,妾身這就回妃雪閣抄國法去。」然後向著皇上福了福身,帶著婢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