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名的墳冢
當腳步聲消失后,祈洛翎提著的那顆心終於放回肚子,不過那陣難聽的腳步聲似乎還縈繞在她的耳邊。
祈洛翎再一次仔細傾聽,的確什麼也聽不見了。她鼓起勇氣,毅然採取行動,打開書房的門,扯著嗓子對樓梯那邊大喝一聲:「是誰在那裡?」沒有回答,只有她的喊聲在空曠的走廊上迴響。
祈洛翎一直認為人在獨處幽居的時候竭力發出的聲音應該有很強的驅魔力。不過這都是徒勞的,相反自己沒得到任何回應的喊聲,卻增加了她的恐懼感。
當她轉過身,準備再次回到書房時,發現書房的門關上了。她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出來時並沒有關上書房的門。
她的心有些慌了,擔心自己的後路被阻斷,於是用力撞開了門,幸好書房的門並沒有鎖上。
一進入書房,她便將書房的門反鎖上,就在那裡獃獃坐著,任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好不容易,才熬到卡羅琳娜夫人一行人乘坐轎車再次回到莊園。
祈洛翎打到書房,來到一樓大廳門口,迎了上去。
「祈小姐,您不舒服嗎??」卡羅琳娜夫人看著祈洛翎蒼白的臉色,關切地說。
「是有一點舒服。」
「您生病了?」
「不是。我想問問您,夫人。您們下午離開后,莊園里真的剩下我一個人嗎?」
「當然,我當然能確定。」卡羅琳娜夫人驚訝望著她,「你怎麼啦?」
「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
祈洛翎若有所思,如果莊園只有她一個人,那麼那個腳步聲是誰的?難道是喝了蜂蜜酒微醺后的幻覺?
很快就到晚餐的時間,還是那個餐桌,只不過主食變成波蘭傳統的餃子和土豆菜品。兩對細長的銀色燭台擺在餐桌上,燭台上點著白色的蠟燭,蠟燭顯得異常明亮,整個餐廳有一種特別的情調。
蠟燭在她的面前跳動,沒有風,火苗沒有一絲顫抖。她長久注視久了,忽然發現火苗投射在牆壁上的黑影像一個人的影子靜靜佇立在那裡。一股微風吹過,火苗柔弱地顫動起來,人影突然消失了。
吃過晚飯後,祈洛翎感覺有些疲倦了,便回到卧室休息去了。
翌日醒來,時候已經不早了,手錶上的指針指向九點,大好清晨已然不復存在。
祈洛翎下了樓,吃過早餐后,卡羅琳娜夫人便提議飯後出發去柏蘭德邁斯先生的墓地。
祈洛翎點點頭。
二人走出公園,向著森林深處走去。卡羅琳娜夫人帶著她在茂密森林的小徑上前行。
卡羅琳娜夫人很熟悉這片森林,到處都是墨綠色的樹葉遮住地面,如果不是她在前面帶路,祈洛翎根本看不出這隱藏在森林裡的小徑。行走在森林小道上,腳下發出踩在碎葉和枝丫上的脆聲。
森林裡靜謐幽深,高大挺拔的樹林遮住了天空,樹葉重重疊疊,陽光也被染成綠色的,像一把箭從間隙中直直穿下來。
空氣清新帶著泥土特有的腥味,時不時傳來鳥兒的婉轉長囀。很多大樹榦上長著長長如細紗般的松蘿,像是女子輕盈的裙服,微風過處,臨風飄舉。森林的小道時而上行時而下坡,時而平坦時而陡峭,行走於此,就像是行走在綠色的時間隧道里。
祈洛翎也不知走了多久,感覺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樹木。一望無際的綠色在向前延伸,似乎沒有盡頭。一束束從葉間透露的光線從她的眼前掠過。
卡羅琳娜夫人很有經驗,想必已經走過無數次,所以她的步履很靈活而又輕快。而祈洛翎從未走過山路,平衡力不強,而且腳下不知深淺,走起來感到很吃力。很快,卡羅琳娜夫人遠遠領先於她很長的距離。
不過這時,卡羅琳娜夫人總會停下腳步等著她。路不好走的時候,卡羅琳娜夫人也會將手遞過來,幫著她邁過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卡羅琳娜夫人說道:「不遠了,快到了。」
祈洛翎鬆了口氣,看了看時間,大約用了四十分鐘左右。
終於到了一塊草坪上,便是目的地。
這是一塊很大的草坪,被周圍的樹木圍成一個圓形,很奇怪的就是這塊草坪竟然沒有一顆樹。太陽光直直照了下來,草地上嫩綠的小草閃著光。地上生著各種狹葉草和寬葉草,微風吹拂,她彷彿聽見了小草歡樂的笑聲。
草坪的前方有一顆巨大的古樹,像一位百年老人沉默不語。樹榦粗壯,虯枝縱橫,要幾個人合抱才能環住樹榦。古樹的根部布滿了青苔,樹身上也垂掛了許多鬍鬚一樣的松蘿。幾隻不知名的小鳥在樹上清脆地鳴叫著。
樹下有二座黑色的墓碑,一座是柏蘭德邁斯的墓碑,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另一座墓碑上卻是空白的。凸起的無名墳冢給行人心頭平添了幾分悲涼況味
卡羅琳娜夫人將手中準備好的二束純白的花小心翼翼地擺放在兩個墓碑前,然後站起身,同祈洛翎並排立在一起,默默地注視了一會墓碑。
「旁邊的那個墓碑是誰?」祈洛翎好奇的問。
「我也不知道。我來這莊園時,那座墓碑就是那裡了。」卡羅琳娜夫人淡淡地說。
」哦,柏蘭德邁斯先生沒說過他是誰?「
」沒有,他從來沒有說過。每年的秋天,他總要來到這座墓碑旁呆在半天。「
」哦,柏蘭德邁斯先生沒有妻子和兒女嗎?「
」沒有,他一直都是獨身。「
這時,天色開始暗淡了下來,剛才燦爛的陽光不知遁向何處。空中偶爾飛過一隻鳥,隨著長長的尖厲聲,使得四周空曠無比。只有在死人墓碑前,活著的人才有或多或少的人生感悟,對自己,或是對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