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詭異的夢境
天氣陰沉,滿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黃色的濁雲。風嗚嗚地吼叫,肆虐地在曠野地奔跑,它彷彿握著銳利的刀劍,能刺穿一切。雪花開始隨風飄落。
她站在村頭一座古老的家族祠堂前。祠堂的四角高高翹起,像四隻展翅欲飛的燕子,紅頂紅柱,古色古香,一副莊嚴肅穆之感。
祠堂的門又高又大,門高估摸有二米左右,門寬有一米左右。門匾上赫然寫著「敦氏宗祠」四個金色大字。左扇門雕刻著「文丞」,右扇刻著「武尉」。
奇怪的是,這些字不是中文,而自己卻能看懂它的意思。
她茫然一片,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站在這裡?只是感覺有身後有一股特別的力量將她帶到這裡,彷彿在昭示她到這裡尋找某種神秘的答案。
她正欲推開門,可門詭異般吱嘎聲緩緩打開了。
她緩步向裡面走去。進門最顯眼的是右壁的三塊石碑銘,上面清楚地刻著祠堂的修建時間和重修時間及樂捐芳名。
前堂中間有一個方形的天井,方井邊緣已布滿了墨綠的青苔。
通往正廳的走廊里,兩旁的立柱上掛滿了數不清的楹聯,許多字跡已斑駁不堪,無法辨認了。
正廳里便是供奉祖先的地方,牆壁上掛滿了列祖列宗的畫像。畫像雖只寥寥數筆,卻都十分傳神。每個畫像前面都有一小塊寫著名字和字輩的牌位。
她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很輕鬆將這些逝去的人的畫像和名字一個個對上號,好像她很熟悉這裡似的。
忽然,宗祠後堂傳來一陣喧雜的吵鬧聲。她循聲而去,躡手躡腳來到後堂,躲在高大的石柱后,一探究竟。
有幾個人站在後堂的石板上,驚慌著向中間的那個男人說著什麼。
他們的穿著很奇特,男人的頭上都戴著竹篾編成的帽子,身著素色短上衣,外加坎肩,下穿褲腿寬大的褲子,並把褲腳綁在足踝,腳上穿著黑色的船形鞋。
站在人群中的那個年輕男人,身高六尺,體格魁梧,滿臉鬍渣。上身穿土黃色的上衣,外著黑色的坎肩,下身穿著黑色的闊腿褲。
他強健有力的胳膊上舉著什麼東西,那東西像是用了色彩斑斕七色綢緞包裹著。
那到底是什麼呀?她有些納悶。
突然那個東西發出哇哇的啼哭聲。啊!那是襁褓中的嬰兒啊。
她大吃一驚,心裡充滿疑惑,他舉起一個嬰兒做什麼?難道是給嬰兒做類似於基督教的洗禮?
可她一仔細觀察那個男人,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只見那男子滿臉通紅,痛苦的表情扭曲在一起,五官像是移了位般,露出猙獰的表情。
旁邊的幾個旁人像是嚇壞了,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忽然,門外傳來女人凄厲的哭聲,一個身著素衣寬袖的年輕女人踉踉蹌蹌闖了進來。
她身著白色短衣和白色蓬鬆寬大長裙,外套荷綠色的毛坎肩膀。長長的頭髮分成幾股辮子編成大髮辮,盤至後腦。髮髻插著漂亮的花簪。
由於距離太遠,她聽不清年輕女人口裡說著什麼,不過但女人的表情是哀泣的神情,最後她跌跪在那男子面前,兩隻手緊緊抓到那男子寬大的褲腿。
那女人應該是嬰兒的母親吧,她暗想道。
當女人再次抬起頭時,仰著滿臉淚水的臉時,她看清楚她的長相,不禁駭然,渾身血液凝固。瓜子臉,高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那不是她自己嗎?
猝然間,年輕男人用力將嬰兒擲到冰涼的地上。霎間,嬰兒安靜了,四周也沉寂下來。
雪越下越大,悄無聲息隨風飄落在地上。
彷彿過了很久,跪在地上的女人撕心裂肺慘叫著。她雙手顫慄著從雪地里抱起孩子,親吻了很久,最後從懷裡掏出了把刀,絕望地刺向左胸部。
鮮紅的血透出她白色的衣裙慢慢滲了出來,直至染紅一大片雪地……
當祁洛翎大叫著從惡夢中驚醒來,只覺得自己全身汗水涔涔,胸悶得窒息,彷彿是那把刀戳中她的心臟,那麼般難受。
這已經是自己第二次做個這個夢了,前一次是在自己懷孕前。
如今做同樣的夢,難道是因為自己流產,失去孩子的緣故?
四月的一天,懷胎四個月的她,突然發現胎兒沒有胎動。緊急去往醫院后,產科醫生告訴她,孩子保不住了,已經停止了心跳,她必須把死去的孩子分娩出來,否則她的生命就有危險。
她流著淚,在增加子宮收縮的藥物作用下,分娩出那個嬰兒。它已經成形,黑髮稀疏,是個男胎……
如今夢中的場景真切得讓她感到身臨其境般,醒來后讓她心有餘悸,久久不能平靜。
按照弗洛伊德析夢理論,每一個人做什麼夢,以及為什麼要做這個夢,都有方法去找尋心靈深處的原因。
但她現在不願意去探尋答案。因為探索自己的內心,往往並不是件愉快的事。但她隱約知道,這或許不是一個普通的夢。
她的精神狀態不太好,有些疲倦,太陽穴在剛醒來的那幾秒鐘里還在突突地跳著。正常的睡眠和夢不應該這樣,那畢竟是休息。弗洛伊德認為,人之所以會做夢,有很大的程度是為了釋放壓力,獲得更好的休息。
但這個夢的記憶太清晰,不僅那個長相和自己相同的女人的面容和神情歷歷在目,而且這個夢裡的其他場景,又讓人感覺相當的詭異。比如,夢裡面的文字像是韓文,自己完全沒有韓文基礎的情況下,自己竟能看懂?夢境中的那名男子為什麼要摔死一個嬰兒?還有人物裝著打扮彷彿發生在古代的朝鮮王朝,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難道是最近看韓劇看多了的關係?詭異的異夢加上醒來后的不適感,這整體的感覺,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些夢境。
每個人都有一些難以啟齒的隱私,對她來說,就是夢,伴隨著她二十多年的詭異夢境。
自從她成年後,這類怪異驚悚的夢境發生的頻率有所提高。可最近她開始反覆做相同的異夢,這還是第一次。
這個夢境有著很強烈的真實感。特別是不斷地做到類似的夢,讓她禁不住懷疑,夢見的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
她想得太累了,於是停止了思考,微闔著雙眼,習慣用手摸了摸旁邊,冰冷的被窩,空無一人。
她這才記起,老公顧天燁並不在家,因為他昨天早上告訴過她,晚上要值夜班。
她不禁嘆了口氣,自從流產後,記憶也大不如從前,經常會忘記很多事情。身體越來越虛弱了,疲乏無力,肌肉酸疼,面色也是蒼白無華。
當她緩緩的睜開眼睛后,發現天光已微亮,世界都籠罩著淡藍色的曙光中,可整個大地還在沉睡之中。
出過汗后,她感到身體一陣濕冷,便緩緩起了身,走進卧室的沐浴間,準備享受溫暖潔凈的洗浴。
溫潤的霧氣緩慢升騰起來,沐浴間的玻璃上氤氳一層水霧。
沐浴完后,她來到鏡前,用毛巾輕輕擦拭水珠,打量著自己的身體。由於水太燙,毛細血管的擴張,雙頰變得沱紅,皮膚粉紅粉紅的,眼睛異常的黑亮。
看著鏡子里自己姣好的面容五官,她最滿意自己的鼻子,與周圍人很不相同的是,自己有一個高挑的鼻子。狹而高,鼻尖的轉折處彎曲的弧線,有點像歐洲人的鼻樑。
柔軟的毛巾滑過手臂,她看見右上手臂的那個蝴蝶狀的胎記已變得通紅透明,像一隻蟄伏在體內的蝴蝶,隨時衝破皮膚一躍,展翅飛出。
這個胎記從她呱呱墜地便長在她的手臂,小時候時它都是墨藍色的。只有在生病時,它才會變色,變成金黃色。可自從成年後,它就慢慢開始變色,從淡藍直到紅色,從暗到亮,從自隱到綻放。
她凝望著那枚蝴蝶樣的胎記,一恍間忽然有種錯覺,這隻蝴蝶並不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只是寄居於她的肌體而已,它彷彿擁有自己獨特的靈魂,彷彿攜帶著未來的密語。
她從小到大,對神秘主義一直抱有極大的興趣,神秘主義的基本信條就是世上存在著秘密的或隱藏的自然力,能夠理解並操作神秘的自然力的人。她也常常懷疑並且期盼,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一些事情無法用常理解釋,包括這帶著密語的蝴蝶。
洗完澡后,她回到了卧室,重新躺進被窩,繼續沉睡。這一覺,她睡得很踏實,連顧天燁什麼時候上了床,都沒有覺察。
也不知多久,鬧鐘響了。她眯著眼睛,伸出手來,按停了鬧鐘。迷糊間,發現顧天燁睡在身邊,她的神志一下清醒了,想起今天要做的事情:「天燁,今天中午我要去我爸媽那裡,你一起去嗎?」
「嗯嗯,我不去,醫院十一點還要開會。」顧天燁迷迷糊糊,又翻過身去。
她睜開眼睛,窗外天氣大亮,朝霞絢麗萬分,今天是晴朗的天氣,她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是早晨十點了。
她急忙推了推睡在旁邊的顧天燁,「起來啦,現在都十點了。你不是說還要開會吧?」
顧天燁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她披上睡袍,坐在床沿邊,雙腳摸索著找拖鞋。
「翎兒。」他忽然想了什麼。
「嗯,什麼事?」她回過頭。
「我……我……」他支吾著,想著怎麼開口。
「有事情下午再說吧,我要去吃早飯了,吃完早飯就是趕著去我媽那裡。」她有些心不在焉。
她拉開房門。
「翎兒,我有話跟你說。」他有些煩躁。
她表情愕然,坐回床邊,「好吧,什麼事情?」
他怔怔地望著她,突然又沉默了。
昨晚顧天燁加班做了手術,直到清晨才回來,睡眠不足,他的臉色有些憔悴。不過整體上看上去還是那麼英俊。
她輕輕用手撫著他的臉,溫柔地說:「怎麼了?」
他忽然嘆了口氣,「算了,晚上回來再說吧。」
她笑了,走出了房門,並帶上了門。
客廳里的燈是亮著的,濃郁的麥谷香味從廚房裡彌散開來。她走進廚房,看見保姆王姐在廚房煮五穀麥片粥。
保姆王姐扭回頭,「小祈,你起來了啊?你的早餐我已經放在餐桌上了。」
她笑著點了點頭,來到衛生間洗漱完畢,回到了餐桌前。
長橢圓形的黃色實木餐桌,幾把實木椅子圍著餐桌。餐桌上擺著幾片麵包,一杯純牛奶、水果拼盤和雞蛋,還有一杯黑褐色的液體。
她剛坐上餐桌,王姐連忙拿出一件披風給她披上,口裡嘮嘮地說:「多穿點,別感冒了,你的身上那麼弱,要時刻注意。」
她感激沖著王姐笑了笑。的確,自己的身體是很虛弱,火熱的夏天,外面艷陽高照,在室內,可她總覺得背心一陣陣陰冷,肌肉都覺得寒得痛。
這都是流產後失血過多的後遺症吧。為此,她前段時間去看過中醫,老中醫說她是因為流產過後,身體氣血雙虛引起的。老中醫開了幾個月的補血益氣的中藥配方,還特意囑咐多靜養休息,起居要有規律。
現在她每天都要喝王姐煎的中藥液體,一日三次,飯前服用。剛開始覺得中藥很苦,不過現在,自己已經習慣,就當喝水一般。
她一口氣喝下那杯中藥液體,由於太急了,竟嗆咳住了。
「哎哎,你這孩子,慢點喝嘛。」保姆既心疼又嗔怒,連忙遞過幾張紙。
她接過紙捂住嘴,很快止住了咳嗽。
保姆王姐來她家已經快三個月了,是顧天燁從勞務市場找來的,四十歲左右的婦女,人挺不錯的,勤勞樸實,對她特別好。王姐曾多次欣慰的說,把她像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照顧,因為王姐有個女兒,年紀和她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