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為和平舉杯
「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帝國人離開。」
諾克薩斯帝都南門前，守城兵小隊長輕聲嘆息了一句。
城裡不斷有帶著兵器的健壯男人走出，沉默著加入往南的隊伍。這在以往是不可能看到的，帝國實行強制兵役，所有成年男丁都記錄在冊，不得隨意出境。
不過接受軍隊徵募是所有諾克薩斯男子的義務，但成為軍人卻是一種榮耀而非權利。在泛大陸性戰爭開始之前，從軍入伍是很多人難以實現的夙願。
對艾歐尼亞的戰爭給了這些人一個機會，他們至少可以去比爾吉沃特，在那裡成為雇傭兵換一種方式為帝國效力。
最高統帥部默許了這種行為，因為他們不得不如此。
遠征軍在艾歐尼亞遭遇的反抗程度超出了預想，戰爭學院的干預也來的有點早。如今，前線戰局吃緊但帝國已不可能再派出援軍。
這時，守城兵忽然攔住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小隊長看了她一眼便冷冷嘲諷：「哼，女人應當遠離戰爭，要知道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為帝國盡忠。」
回應小隊長的只有一個眼神。女人裹在厚厚的黑袍里，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眼睛有一雙銀白色的瞳仁，裡面彷彿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
小隊長感覺全身一股寒意，發獃的時候，那女人早已遠去。
……
11月10日，艾歐尼亞南部。
一支雇傭兵隊伍登上納威爾城，從遠征軍手裡接手防禦工作。
遠征軍拿下納威爾付出的代價超出預想，德萊厄斯不得不儘可能的集中有限兵力，以便開展下一步行動。
當天下午遠征軍兵分兩路，登上帝國海軍戰艦繼續南下，執行第二套進攻方案。
針對艾歐尼亞的軍事行動其戰略目標是奪取南部三個行省——也是這個國家最富饒的三個對外貿易口岸。
隔海相望，剩下的蓋爾林省和嵩贊省近在眼前。
遠征軍一旦攻陷這兩個行省，帝國將擁有取之不盡的戰略資源。
小小艾歐尼亞，又怎能滿足得了帝國制霸大陸之雄心。
到時候，帝國百萬雄師將在大陸上縱橫馳騁。皮爾特沃夫，弗萊爾卓德，還有德瑪西亞，一個也不能放過。
德萊厄斯滿懷壯志，統帥一萬西路軍剛剛越過海峽中央，忽然傳來最高統帥部急令。
「退守納威爾，靜觀其變。」簡單的一句話，恨得德萊厄斯咬碎鋼牙。
他不僅恨這道軍令，更恨那傳令之人。
開戰快要一個月了，斯維因沒有傳達過任何命令，一切都是按他在帝都交代好的預案執行。
以帝國軍里目前的通訊速度，眼下這道命令顯然也是提前傳達的。五天前，還是十天前？
也就是說，斯維因早知道第二套進攻方案無法達成最終戰略目標。
可是，他卻故意給了德萊厄斯希望，給了他展開美好想象的空間。
現在，用一句話將一切美夢打碎。何其可惡！
直到遠征軍撤回納威爾城，德萊厄斯才終於明白了這一切的原因。
就在兩天前，在神廟大祭司的一再施壓下，戰爭學院下屬的和平理事會終於對艾歐尼亞之戰做出實質性干預。
中途結束休假計劃的理事長潘迪文閣下悻悻然帶著一隊人出發，終於在今天趕到艾歐尼亞。
帝國統帥部安排了專人在納威爾城接待理事長一行，嚴正反對神廟大祭司對帝國的戰爭罪控訴。他們聲稱帝國是在幫助艾歐尼亞人民發展經濟，給這裡帶來自由和繁榮。
艾歐尼亞是神權至上的國家，也是瓦洛蘭神教徒最後的凈土。神廟一直推行鎖國政策，南部幾個行省近年來卻體會到了對外貿易帶來的好處，與神廟控制的北部地區產生的爭議愈演愈烈。
這樣看，諾克薩斯人的話倒並非全無根據。至少，戰爭學院是這樣認為的。
諾克薩斯被人視作邪惡之邦，但總還是戰爭學院最初的創立國之一。反觀艾歐尼亞，他們自稱神的追隨者，一開始就對戰爭學院持抵觸情緒。也許讓這些古板高傲的神教徒們受點懲罰，是不錯的做法。
當然，戰爭學院領頭建立英雄聯盟為的還是大陸和平。因此，和平監察員們很快開始行動。
遠征軍停止了在佔領區的一切軍事行動，開始幫助艾歐尼亞人進行戰後重建。
一位監察員走在大街上，露出滿意的微笑：「嗯，看來諾克薩斯還是有分寸的，對理事會的決議執行的很好嘛。」
在他前面，街道上一隊帝國軍正從廢墟里扒出磚石木塊，很快搭建出一座房屋。
監察員對他們優秀的建築天賦表示滿意：「嗯，就像搭積木一樣，很高效嘛。」
幹完活的士兵把那家人剩下的糧食全部搜刮出來，遭到了一點抵抗。
監察員上前表示不滿：「喂，怎麼可以搶平民的糧食。」
士兵們大聲嚷嚷：「這是幹活的酬勞，有什麼不行？」
「你……說的也有道理。」監察員有點害怕這些凶神惡煞般的傢伙。
「大人啊，給我們留條活路吧。家裡兩個孩子每天都要去採礦場幹活，回來沒有點東西吃，就要撐不住了。」
那家的婦人哭喊著，衝上來想奪回家裡的糧食，被士兵一瞪眼嚇得趕緊往監察員身邊躲。
噗。一柄彎刀刺入她的胸膛。
監察員大驚：「你們……怎麼能當著我的面殺人呢？」
士兵道：「搶奪軍糧，如何不能殺。再說，我們是保護大人，您沒看到她拿著兇器撲向您了嗎？」
監察員看到婦人手裡似乎真有一個硬物，湊近了想看清楚些。
士兵一腳將婦人踢飛，剛搭好的木屋被撞到瞬間整個坍塌，將婦人埋在裡面。
監察員：「快，把人救出來啊。」
士兵：「死都死了，您想費那力氣就自己來。」
監察員看著遠去的士兵，料想那婦人多半是活不了。替她默哀了半分鐘，忽然想想午宴時間快要到了，便匆匆離去。
街角衝出兩個人影，飛快在倒下的木屋裡翻找。
「你看清楚了？」
「嗯，那女人手裡拿的是給她孩子留的一個窩頭。快，趕緊找到，我們又能多活一天了。」
……
城主府里的午宴要開始了，監察員們交流著彼此看到的情形。
理事長閣下進行總結性發言，嚴肅道：「看來今天的情況可不太好……」
旁邊佔領軍官員陪著笑臉，輕輕推上來一張菜單。
潘迪文接過來，胖乎乎的手指捏了捏，咳嗽一聲：「當然，也還不算糟糕。這一上午，大家都辛苦了。」
「咳，先上菜吧。」
他抓起一根翡翠肘子，嘴裡含糊不清道：「嗚，聽說城裡百姓不少都在挨餓。這可，不太人道啊。」
佔領軍官員道：「戰爭嘛，總免不了一些人受苦。我們的軍糧已經很緊張了，若再分出去一些，怕是連招待眾位大人們的餐飯都要寒磣起來了。當然只要平民不做無謂抵抗，形勢會很快好轉的。」
「也對，這平民和士兵都是人啊，餓著誰也不好。」潘迪文拿起濕毛巾擦嘴，悄悄蓋著菜單下的金卡放到眼前看了看，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鬆手讓它精準地滑進口袋裡。
宴會過後，理事長大人當著眾人面，親自書寫提交給戰爭學院的調查報告：
「諾克薩斯在艾歐尼亞的一切軍事行動已全部停止，正有序高效地開展戰後重建工作。考略到重建任務的艱巨性和佔領區頻發的部分平民的不理性抗爭行為，和平調查組有理由認為：諾克薩斯軍隊不應當立刻撤出。應該再給他們一些時間……」
佔領軍官員附耳過來，輕聲道：「那些不是平民，應該叫暴民。還有，不理性抗爭這說法有點不妥，攻擊帝國軍人那屬於野蠻暴行。還有……」
「咳，調查組的行動是獨立自主的。按例，戰爭雙方可都沒有知情權和干預資格。你這樣，可是要讓我為難啊……」潘迪文閣下停筆，輕輕搓著手指思索。
佔領軍官員露出討好的笑：「怎麼能讓大人您為難呢，不過事情總有個商量的餘地，勞您費心。」
潘迪文點頭：「的確是費心勞神啊，對了，聽說這城主府里原本收藏了幾幅罕有的名畫。這欣賞藝術品可是能養神安心的……」
佔領軍官員立時道：「早聽說閣下是出名的藝術鑒賞大師，幾幅畫一早就送到你房裡了。也許大人您過目之後，在這份調查報告里也能平添幾分藝術氣息呢。」
潘迪文會心一笑：「公務上的事可不好發揮藝術創造。不過待我養好了神定當盡職盡責，事情辦好了，大家都落個安心嘛。」
此刻，剩下的監察員們都在專註地捧著菜單欣賞。一個個捂著臉點頭：「對，大家安心，大家安心最好。」
佔領軍官員端起酒杯：「來，諸位隨我一起。為調查工作圓滿結束，為和平舉杯。」
「哈哈，為和平舉杯。」
「哈哈……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