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轉院風波(下)
季臘達礙於和鮑里索娃的交情,不好隱瞞羅科索夫斯基的去處,便如實相告:「根據上級的指示,為了便於羅科索夫斯基將軍的身體康復,所以將他轉院到醫療條件更好的軍醫院去了。」
「哪家醫院?」鮑里索娃急不可耐地問道。
「我只知道是在盧比揚卡,」季臘達有些為難地說:「不過具體醫院在什麼位置,我就不太清楚了。」
「盧比揚卡?!」鮑里索娃將這個地名重複一遍后,皺著眉頭說:「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那裡有什麼醫院啊!」
「別說你沒有聽說過,就連我和院長也沒聽說過。」季臘達滿臉不高興地說:「來接羅科索夫斯基將軍轉院的軍官,假如不是出具了參謀總部和內務部的證明,我還以為他是在胡說八道呢。我們只知道盧比揚卡是內務部總部所在地,可從來沒聽說過那裡還有什麼醫院。」
鮑里索娃見無法從季臘達這裡了解更多有用的情報,心裡不禁隱隱有些失落,但她還是故作笑顏地說:「沒關係,只要知道他大概在什麼位置,我就能找到他。謝謝你,季臘達同志,祝您好運,再見!」
從醫院到盧比揚卡,雖然不通電車和公交車,不過卻有地鐵可以到達。鮑里索娃乘坐地鐵來到了盧比揚卡,出了地鐵站之後,左右張望了一番,然後果斷朝契卡總部大樓所在的位置走去,她感覺季臘達所說的醫院,應該就在那個方向。
盧比揚卡由於是內務部總部的所在地,雖然街道上看不到什麼執勤的軍警,戒備似乎也不夠森嚴,但是從鮑里索娃一出地鐵站,她就被一名便衣盯上了。
鮑里索娃站在地鐵站門口,左右張望選擇方向時,就在無形中引起了這位便衣的注意。主要是她長得太漂亮,穿著軍便服本來就有一種迷人的魅力,再加上她今天又在腰間扎了一條皮帶,將腰部殺得細細的,讓她的身材越發顯得凹凸有致。
如果便衣最初是被鮑里索娃的婀娜與風情所吸引,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引起了他的警覺。通常從地鐵站出來的人,無論男女,都會是一路小跑,跑向公交站台或者是辦公地點,而鮑里索娃卻像是閑庭散步似的走走停停,還不時地東張西望。這些舉動落在警惕性極高的便衣眼裡,簡直就是特務刺探情報的舉動。他遠遠地跟在鮑里索娃的身後,想搞清楚這位美麗的女人究竟準備到什麼地方去。
兩人一前一後在路上走了十幾分鐘,鮑里索娃忽然在距離內務部總部大樓五六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眼睛望向對面一片雜草叢生的開闊地。這個地方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心裡暗想:雖然現在是三月中旬,積雪也在陸續融化,草木逢春的日子還要等一個多月,這裡怎麼會出現一片雜草叢呢?她帶著這個疑問,緩緩地穿過了寬闊的馬路,朝對面的開闊地走去。
看到鮑里索娃的這個舉動,便衣被嚇壞了。別人不知道草叢中有什麼,他作為內務部的成員,而且還是負責這一區域安全的便衣,是再清楚不過了。那裡面有參謀總部直屬的一個軍醫院,是專門接待校級以上軍官的,要是出了什麼紕漏,他長再多的腦袋也不夠用的。
他朝左右張望了一番,正好看到有一個五人的巡邏小隊,正沿著街道朝自己走來。我連忙跑過去,掏出身上的證件,朝帶隊的軍官一晃,隨後說道:「我是內務部的,路對面的那個女人可能是特務,跟我過去逮捕他。」
鮑里索娃走進了草叢,立即就發現這些草都是假的,是用塑料做的。正當她皺著眉頭在想,為什麼這塊開闊地上要布置這麼多假的雜草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地喊了一句:「不許動,我是內務部的,舉起手來!」
聽到喊聲,鮑里索娃一頭霧水地轉過頭,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惡作劇。一轉身,她就看到身後站在五名穿著軍大衣的軍人和一名穿黑色風衣、戴一頂圓禮帽的年輕男子,他們手裡的武器正對著自己。
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鮑里索娃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慌,她只是納悶地問:「你們為什麼要用槍指著我?」
「想知道答案嗎?」穿便衣的人冷冷地說道:「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鮑里索娃聽對方這麼說,便知道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她沒有辯解,也沒有反抗,而是極為配合地在幾名軍人的押解下,來到了內務部總部的大樓。
便衣帶著鮑里索娃來到地下室,沿著光線昏暗的走廊走了一段后,便衣忽然停下腳步,拉開旁邊的一個鐵柵欄門,沖著鮑里索娃簡短地說道:「進去!」
鮑里索娃剛剛走進這個漆黑的囚室,便衣便咣當一聲關上了房門,得意洋洋地找上級報功請賞去了。
囚室里因建在地下,沒有窗戶,三面都是牆,屋內又沒有燈光,藉助走廊上那昏暗的燈光,鮑里索娃面前能看清楚囚室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進了這裡,就只能站著。等她的目光適應了室內的光線后,她發現牆上居然寫滿了字,便好奇地走過去看個究竟。
牆面上應該是曾經關在這裡的人,發泄自己的不滿,所寫下的一些東西。鮑里索娃見有的字有的是用炭筆寫的,有的是用硬物直接刻上去的。她在仔細辨認后,發現上面不光有罵內務部,罵貝利亞;甚至還有一些罵斯大林和捷爾任斯基的內容。
看到牆上出現的捷爾任斯基的名字,鮑里索娃不禁苦笑了一下,這位偉人都去世十幾年,這裡居然還能看到罵他的內容,由此可見這間牢房的歷史有多麼悠久。
鮑里索娃在囚室里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總算來了一個戴藍頂大檐帽的軍官,他打開了鐵柵欄門以後,閃到了一旁,隨後對著屋裡的鮑里索娃無比威嚴地喊了一句:「出來!」
走出囚室的鮑里索娃望著軍官,禮貌地問道:「軍官同志,不知道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軍官聲色俱厲地說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說完,在鮑里索娃的肩膀上狠狠地推了一把,「快走!」
鮑里索娃被軍官帶到一樓一間看起來格外陰森的房間里。一進門,她就看到正面擺著一張桌子,桌子後面坐著三個人,正中是一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左邊正是抓自己到這裡來的便衣,而右邊應該是記錄員,他的面前擺著紙筆。
中年人沖軍官點了點頭,軍官立即心領神會,他讓鮑里索娃在屋子中間的一根矮木凳坐下后,便背著手像門神似的站在鮑里索娃的身後。
片刻的沉默過後,中年人開口問道:「你的姓名?」
「鮑里索娃。」
中年人接著問道:「你是從事什麼職業的?」
「列寧格勒區蘇維埃委員。」
「什麼,你是區蘇維埃委員?」中年人聽到鮑里索娃表明身份后,猛地叫道:「你怎麼證明你所說的都是真的?」
「我的上級是市政府的特洛諾夫同志,」鮑里索娃表情平靜地對中年人說道:「您如果不信,可以打電話向他核實,他的電話號碼是…」
中年人等鮑里索娃說完后,連忙示意便衣去打電話核實。便衣站起身,走到放在牆邊的電話機前,拿起話筒撥了號碼,對著話筒說道:「我這裡是內務部,請幫我找特洛諾夫同志,有緊急的事情。」
審訊室里很安靜,片刻之後,大家都聽到便衣在問:「是特洛諾夫同志嗎?我是內務部,我今天抓到一個嫌疑人,她自稱是列寧格勒區蘇維埃委員鮑里索娃。我想問問,是不是有這麼個人?…什麼?…哦,我知道了!」
便衣放下電話,走到中年人的身邊站定,有些尷尬地說:「已經核實過了,對方證明的確有這麼個人。」
中年人等便衣說完后,連忙起身從桌后繞了出來,走到鮑里索娃面前,他先沖站在後面的軍官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先離開,隨後俯下身體,滿臉堆笑地說:「鮑里索娃同志,看樣子我們好像在什麼地方發生了誤會。您不介意我們把這個誤會解開吧?」
鮑里索娃搖搖頭,隨口說道:「不介意。」
「鮑里索娃同志,」中年人直起腰,背著手一本正經地問:「您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內務部總部大樓的對面嗎?」
鮑里索娃聽到這個問題,躊躇了片刻,還是果斷地說道:「我的有個朋友今天轉院到了這裡,但我不知道他的醫院在什麼位置,所以就只能到處碰碰運氣。」
「是這樣的嗎?」中年人聽完后,扭頭問傻乎乎站在桌后的便衣。
「沒錯,是這樣的。」便衣走過來點頭哈腰地對自己上級彙報說:「我就是看到她走到了醫院附近,深怕她是來搞破壞的特務,便讓巡邏隊把她抓起來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中年人轉過頭又重新望著鮑里索娃笑著說:「現在都搞清楚了這只是一個誤會。不過鮑里索娃同志,您能告訴我,您的那位朋友叫什麼命令,是什麼時候轉院到這裡來的嗎?」
「他叫羅科索夫斯基,在負傷前是第16集團軍司令員。」鮑里索娃慢吞吞地說道:「他是幾個小時前轉過來的。」
「鮑里索娃同志,這件事我們需要核實一下。」中年人再次吩咐便衣:「給醫院打個電話,問問今天是不是有一位將軍轉院過來了?」
便衣異常乾脆地答應了一聲,快步跑到電話機前,給路對面的醫院打電話,想搞清楚今天是否有一位將軍轉院到了這裡。
當一切都水落石出后,中年人歉意地對鮑里索娃說:「對不起,鮑里索娃同志,一切都搞清楚了,是我們的同志工作出了差錯,把您當成了特務,希望您不要介意。」
「沒關係,」鮑里索娃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對中年人說:「能派個人陪我到醫院去嗎?我可不想再被人當成特務抓起來。」
中年人乾笑兩聲,對著便衣說:「這件事是你惹出來的,就由你陪鮑里索娃同志到對面的醫院去吧!」
在便衣的引導下,鮑里索娃再次進入了那片雜草叢生的空地。在她的仔細觀察下,很快就發現那個隱蔽的入口。她朝入口努了努嘴,好奇地問便衣:「哎,我說,這個就是醫院吧?怎麼門口連個崗哨都沒有,假如真的有特務摸過來,那不就出大事了嗎?」
「誰說的,這裡的防禦嚴密著呢。」便衣向入口的兩側一指,說道:「假如剛剛不是我帶人將你抓回去,你再往前走幾步,值班機槍就會向你開火的。」說著,他從后腰上拔出兩名小信號旗,沖著入口的方向揮舞了兩下,才對鮑里索娃說,「好了,我們過去吧。」
鮑里索娃在走進醫院入口前,看到入口的兩側是被雜草覆蓋的水泥工事,射擊孔露出了黑洞洞的槍口,如果不是便衣帶著自己來,還真有可能被亂槍打死。
便衣帶著鮑里索娃沿著斜坡走進了醫院的接待廳,一名軍官連忙迎了過來,和便衣打過招呼以後,對著鮑里索娃說道:「您就是來探望羅科索夫斯基將軍的吧?」再看到鮑里索娃點頭后,他又禮貌地說,「請跟我來吧!」
軍官帶著鮑里索娃朝羅科索夫斯基的病房走去時,還特意問道:「這位女同志,你找到這裡,肯定費了不少的勁吧?」
「可不,」鮑里索娃想到自己被當成特務抓起來的一幕,就不禁感到一陣后怕:「我還被當成特務抓到了內務部的大樓。」
軍官聽后笑了笑,解釋說:「由於這座軍醫院接待的都是中高級軍官,為了防止敵特搞破壞,所以四周的防衛是很嚴密的。假如您經常要來的話,待會兒離開時,我給你辦張特別通行證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