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會讓所里的戰鬥(上)
瓦斯科夫一手捂著頭上的鋼盔彎腰跑進了一個蓋著偽裝網的高射機槍陣地,趴在沙袋上,舉起望遠鏡朝遠處望去。他很快便清楚了敵人的兵力,開路的是兩輛裝備著75毫米短管火炮的四號坦克,而坦克的後面是五輛滿載著士兵的裝甲車。
瓦斯科夫放下望遠鏡,依舊趴在沙袋上默默地想到:我們該怎麼對付德軍的兩輛坦克,身後的這種14.5毫米四聯高射機槍,就算配上穿甲彈,也要在一百米距離上,才有機會擊穿這種坦克的正面裝甲。而它卻可以在五百米外,就用高爆炮彈將自己的工事輕鬆地摧毀。
趴在他旁邊的一位女兵見到瓦斯科夫沉默不語,不禁有些慌亂地問:「上士同志,我們該怎麼辦?要是德國人的坦克和裝甲車衝上來,我們不是被打死就是當俘虜。」
「不要擔心。」瓦斯科夫縮回身體,背靠著沙袋坐在地上,扭頭對女兵說:「敵人現在離我們還遠著呢,等他們的坦克和裝甲車過來時,我們的增援部隊應該也到了。」
「我們的援兵什麼時候能到啊?」女兵也學著瓦斯科夫的樣子,背靠著沙袋坐下,渾身如篩糠般哆嗦著問:「要是在他們到來以前,德國人朝我們衝過來怎麼辦?」
沒等瓦斯科夫回答,另外幾名驚慌失措的女兵也圍了過來,神情緊張地問道:「上士同志,您倒說說,要是敵人衝過來的時候,援兵還沒到,我們該怎麼辦?」
瓦斯科夫的額頭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他往臉上抹了一把,勉強地沖大家笑了笑,故作鎮定地說道:「同志們,你們知道剛剛來的那位女同志是誰嗎?她可是猶太團的團政委,既然她都放心大膽地留在了這裡,可見在她看來,這些敵人是根本不足為慮的。」
瓦斯科夫的這番話,多少起到了一些穩定軍心的作用,畢竟鮑里索娃的到來,是很多人親眼目睹的。看到女兵們臉上那是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儘力輕描淡寫地說:「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們。這位女的團政委,前幾天曾和我一起把麗達送進了集團軍醫療站,而且她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去鎮子里接了麗達的媽媽和孩子,正巧路過我們這裡。」
一提到麗達的名字,一名女兵就忘記在幾百米外,德軍坦克黑洞洞的炮口,正指向自己這個方向,反而有點興奮地問瓦斯科夫:「上士同志,上次您帶著麗達她們去阻擊敵人,被上級授予了紅旗勳章。假如我們今天把敵人打退了,是不是也能獲得紅旗勳章?」
「紅旗勳章?!」旁邊另外一名女兵不屑地說:「你還以為紅旗勳章誰都能得到嗎?我們把敵人的進攻打退後,能得一枚普通的勳章,我就心滿意足了。」
就在女兵們圍著瓦斯科夫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時候,鮑里索娃終於等到了營長打回來的電話。營長恭恭敬敬地對鮑里索娃說道:「您好,團政委同志,我剛剛請示了師長,他命令我派出部隊增援會讓所。最多半個小時,我派出的一個連就能趕到您那裡。」
鮑里索娃聽完后,表情凝重的問道:「少校同志,您派來的增援部隊,他們攜帶有反坦克武器嗎?」
營長楞了片刻,回答說:「他們攜帶有二十枚反坦克手雷,那東西足以對付敵人的坦克。團政委同志,您就放心吧,我相信我們英勇的戰士,能消滅所有的來犯之敵。」
對於營長的自信,鮑里索娃只能報以苦笑。「少校同志,要知道只有我們的戰士距離敵人的坦克只有二十米時,反坦克手雷才能派上用途。如果敵人的坦克一直停在遠處開炮,那麼我們根本拿他們沒轍。」
德軍的坦克和裝甲車停在離會讓所足有六七百米遠的地方,便停了下來。坐在裝甲車上的德軍中尉,舉起望遠鏡朝不遠處的會讓站望去。除了一排簡陋的平房和從會讓所里延伸出來的鐵軌外,根本看不到任何活動的人影。
德軍中尉在心裡暗自嘀咕:「奇怪,根據我們的偵察報告,俄國人在這個會讓所里駐紮有部隊,為什麼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呢?難道是我們的情報有誤?」
他正在琢磨的時候,旁邊頭上戴著耳機的報務員忽然扭頭向他報告:「中尉先生,坦克兵在問,我們什麼時候衝進會讓所?」
「等一等,讓他們再等一等。」沒有看到會讓所的動靜,讓德軍中尉的心裡變得不踏實起來,他吩咐報務員說:「告訴他們,在沒有得到我的命令以前,都留在原地,誰也不準擅自行動。」
「明白!」報務員答應一聲,然後沖著送話器喊起話來,將中尉的話轉告給了前面坦克里的坦克兵。
中尉繼續舉起望遠鏡在站內搜索,終於看到在平房左側的樹林邊上,有一個被偽裝網蓋住的沙袋工事。他輕輕地哼了一聲后,吩咐報務員說:「告訴坦克兵,在平房的左側樹林邊上,有一個俄國人的隱蔽工事,立即用炮火摧毀他。」
他的命令,很快就通過報務員,傳達給了坦克兵。隨著一聲炮響,坦克所發射的炮彈,落在了防空陣地的旁邊,爆炸的氣浪掀翻了堆砌的沙袋,橫飛的彈片撕碎了支在高射機槍上的偽裝網,將殘破不堪的防空陣地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看到自己藏身的防空工事,被敵人發現了,沙袋也被炸塌了,根本就沒有受傷的姑娘們頓時慌亂起來。一個姑娘不顧一切地站起身,順著鐵軌就朝前猛跑。
「回來,快點回來,不要亂跑!」瓦斯科夫見女兵居然逃離了防空工事,沿著鐵路亂跑一起,連忙探出半邊身子,大聲地喊道:「快卧倒,快卧倒!……」他的話還沒喊完,德軍坦克發射的第二枚炮彈又飛了過來,落在女兵身後不遠處爆}炸。
爆}炸的氣浪和橫飛的彈片讓瓦斯科夫不得不暫時俯下身子。等他再探頭出去,只見亂跑的女兵正站在一個還冒著青煙的彈坑旁邊,雙手背在身後,捂住后腰的位置,身體緩緩地轉了過來,用絕望的眼神朝瓦斯科夫這裡看了一眼,然後便一頭栽進了剛剛形成的彈坑裡。
瓦斯科夫見狀,顧不得敵人會再次炮擊,翻身躍出了工事,彎著腰朝女兵倒下的地方跑了過去。連彈坑還有兩三米的時候,他一個魚躍便撲了進去。落入坑中后,他側著身子抱著了女兵,發現對方早已斷了氣,只有后腰被彈片擊中的地方,還突突地鼓著血泡。
「該死的德國佬,」瓦斯科夫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后,放開了女兵的屍體,翻身出了彈坑,彎著腰快速地跑回了防空陣地。他沖著剩下的女兵大聲地吼道:「到基里亞諾娃那裡去一個人,通知她將37毫米高射炮推到這裡來,其餘的人繼續留下來戰鬥。」
看到一名女兵彎腰跑出了陣地,衝進了森林,到會讓站後面的村莊里找基里亞諾娃的時候,瓦斯科夫輕車熟路地調整著高射機槍的射角,同時大聲地催促道:「彈藥手,快點給我裝彈。」
「彈藥手已經犧牲了。」旁邊一名胖乎乎的女兵回答道。
「那你來給我裝彈!」瓦斯科夫沖著女兵吼道。
女兵技術嫻熟地將彈夾裝填到位后,大聲地回答:「上士同志,彈藥裝填完畢,全部是穿甲彈。」
瓦斯科夫將德軍的坦克套進瞄準鏡以後,便果斷地踩下了腳下的炮鈕。在高射機槍的怒吼聲中,一長串子彈射向了遠處的德軍坦克。
正舉著望遠鏡觀察戰果的德軍中尉,忽然看到前面坦克車身上濺起的火星,和聽到子彈打在裝甲上叮噹作響的聲音,不禁嚇得一縮身子,蹲了下來。過了一陣,他聽到前面的兩輛坦克還在繼續向會讓站射擊,便重新直起身子。甚至還和旁邊的部下開玩笑說:「看來俄國人的武器不行啊,在這麼遠的距離上,他們就想用高射機槍打穿我們坦克的裝甲,這簡直是白日做夢。」
聽到他這麼說,車裡坐著的德軍士兵們哈哈大笑起來,大家都肆無忌憚地嘲諷著在會讓站里自不量力的俄國士兵。
會讓所里雖然有三個防空陣地,但由於另外兩個陣地都在會讓所站台的後面,那一片平房遮擋住了她們的視線,因此只有瓦斯科夫所在的那個防空陣地,只能進行單獨的戰鬥。而留在後面的副排長基里亞諾娃中士,聽到從前面跑過來的女兵的報告后,立即叫來七八名戰士,大家一起推著有四個輪子的37毫米高炮,朝瓦斯科夫所在的防空陣地前進。
營部派來增援的那個步兵連,此時離會讓所還有差不多兩公里的距離。聽到從會讓所方向傳來的炮聲,連長不禁有些著急了,他知道那裡沒有多少守軍,要是遇到德國人進攻,是根本守不住的。於是側著身子站在路邊,沖他手下的戰士們喊道:「同志們,敵人正在攻擊我們的會讓所,那裡只有一個女兵高射機槍排在防守。你們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姐妹,死在德國人的手裡嗎?」
從他身邊經過的戰士們,聽到他這麼說,頓時異口同聲地吼道:「不能!」
聽到戰士們的回答,連長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提高嗓門說道:「我們早一分鐘趕到會讓所,我們的姐妹就能早一分鐘脫離危險。我現在命令:除了武器彈藥以外,扔掉所有的隨身物品,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會讓所。」
隨著命令的下達,正在快速行軍的戰士們,紛紛解下自己的身上的毛毯,扔掉隨時攜帶的乾糧袋,從快步走變成了小跑。
除了這個步兵連以外,另外還有一支部隊,也在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會讓所。坦克第27旅的旅長列米佐夫中校,在接到了羅科索夫斯基增援會讓所的命令后,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知鮑里索娃也被困在了那裡。對於羅科索夫斯基和鮑里索娃之間的友誼,集團軍內團級以上指揮員幾乎都清楚,在了解這個情況后,他不敢怠慢,立即派出了一個有六輛T-34坦克的坦克連,搭載著四十名戰士,快速地駛向了會讓所。
就在蘇軍的援兵從兩個方向趕往會讓所時,德軍中尉為了儘快地佔領會讓所,命令坦克和裝甲車朝瓦斯科夫所在的陣地發起了衝鋒。他們行駛到離會讓所還有兩百多米的地方停下,坦克停在原地,用炮火繼續轟擊瓦斯科夫所在的陣地。而步兵則從裝甲車裡下來,展開作戰隊形,沖向了會讓所。
在德軍炮火的連番打擊下,瓦斯科夫所在的防空陣地附近落下了不少的炮彈。雖然圍在高射機槍四周的沙袋,擋下了不少橫飛的彈片,但依舊有三名女兵犧牲、四名女兵負傷,甚至連瓦斯科夫的肩膀和後背,都中了幾塊彈片,但他依舊咬牙堅持著,不停地調整著射角,向衝過來的德軍士兵射擊著。
就在他打得脫離坦克掩護的德軍士兵接二連三倒下時,機槍忽然停住不動了,他依舊拚命地用腳踩著炮鈕,可是槍里卻不再有子彈飛出去。「怎麼回事?」他沖著負責為自己裝彈的胖女兵吼道。
胖女兵雖然是防空陣地上唯一一個沒有受傷的人,但她的臉依舊被硝煙熏得漆黑。她聽到瓦斯科夫的問題后,用手往地上一指,大聲地說:「上士同志,子彈都打光了。」
看著那些把衝鋒槍抵在腰間,不斷卧倒,又躍起的德國兵離自己這裡越來越近時,他忍不住沖著還活著的女兵吼道:「撤退,都撤到樹林里去。等和副排長她們匯合候,再來受傷這幫該死的德國佬。」
聽到瓦斯科夫發出了撤退命令,女兵們相互攙扶著撤出了早就不成樣子的工事,狼狽不堪地退往了後方不遠處的樹林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