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回到基輔
從舍佩托夫卡到基輔只有兩百多公里,在和平年代,大概只需要四個小時就能趕到目的地。但戰爭爆發后,車輛行駛在這條路上所用的時間,卻大大地延長了。一方面是道路在遭受轟炸后,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車速無法提高;二是他們沿途不斷遇上正向前線開拔的部隊,不得不把車臨時停在路邊,為那些行進中的坦克和牽引著大炮的卡車讓路。
當他們趕到基輔時,天已經亮了。
車隊一進入城市,羅科索夫斯基就發現異樣,昔日人|流如潮的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巡邏隊和偶爾快步走過的居民外,幾乎看不到任何行人。十字路口由沙袋和圓木建立起來的工事後面,是一臉憂色的戰士在擔任著警戒。
看到羅科索夫斯基他們的車隊過來,立即就有執勤的戰士過來,檢查他們的證件。在確認無誤后,才搬開路上的路障給他們放行。在戰士們的指引下,羅科索夫斯基的車隊穿過了基輔,到達了東岸的布羅瓦雷,在這裡找到了方面軍司令部。
方面軍司令部設在了一棟四層樓的大酒店裡,它的大門入口處罩著巨大的偽裝網,門的兩側還有剛修築的沙袋工事,站在傑格佳廖夫輕機槍旁邊的機槍手們,用警惕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接近大門的人。
嘎斯車在離大門二十幾米的地方停下,羅科索夫斯基對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費里普說了句:「上尉,你們就在這裡等我吧!」
「軍長同志,」聽到羅科索夫斯基這麼說,費里普立即扭頭問道:「不需要我陪您一起進去嗎?」
「不用了,上尉同志。」羅科索夫斯基用手一指戒備森嚴的司令部門口,說道:「我估計就算你跟著我過去,也會被門口的警衛攔住的。算了,你們還是留在城裡等我吧。」說完,他推開車門下了車,大步朝門口走去。
羅科索夫斯基剛走進大樓,就被一名少尉攔住了,對方向他敬禮后,禮貌地問道:「將軍同志,請問您是誰,到這裡來有何貴幹?」
「您好,少尉同志。」羅科索夫斯基掏出自己的證件遞了過去,同時禮貌地說道:「我是第九機械化軍軍長羅科索夫斯基少將,是奉命到司令部來報道的。」
少尉接過證件,打開仔細查看了一番,然後抬頭問羅科索夫斯基:「將軍同志,不知道是誰通知您到司令部來的?」
「新任的方面軍參謀長圖皮科夫少將。」羅科索夫斯基回答說:「是他命令我到這裡來報道的。」
「將軍同志,請稍等,我去打個電話。」少尉說完,沖羅科索夫斯基點了點頭,然後拿著他的證件,走到了旁邊一個崗亭里,拿起了裡面的電話,開始撥號。
在等待少尉打電話的功夫,羅科索夫斯基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架在沙袋上的傑格佳廖夫輕機槍,這款武器是蘇軍為了改變過去只適合靜態陣地戰的重機槍,在運動作戰和進攻時的使用不方便,而推出的一種能夠緊隨步兵實施行進間火力支援的輕便機槍。而在衛國戰爭中,這種輕機槍伴隨著蘇軍參加了每一次的重大軍事行動,得到了戰士們的讚譽。
就在這時,打完電話的少尉重新跑回了羅科索夫斯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將手裡的證件還給了他,說道:「將軍同志,請直接上二樓,參謀長同志會派人來接您的。」
羅科索夫斯基接過證件,向少尉道謝后,快步地從大門走進了建築物。他順著樓梯走上了二樓,迎面就看到了一名少校正站在那裡,焦急地朝樓下張望著。
少校見到羅科索夫斯基以後,抬手敬了個禮,然後禮貌地問:「請問是羅科索夫斯基將軍嗎?」在得到確認后,他又補充說,「是圖皮科夫參謀長派我來接您的。」
「謝謝您,少校同志。」羅科索夫斯基抬手還禮后,也禮貌地對少校說:「請帶我去參謀長同志那裡吧。」
「請等一下,將軍同志。」少校聽完羅科索夫斯基的話以後,沒有立即帶他前往圖皮科夫的辦公室,而是伸出手來,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請出示您的證件。」
聽到少校這麼說,羅科索夫斯基先是一愣,但是配合地從口袋裡掏出了軍人證,遞給了少校。少校接過了以後,將上面的照片和羅科索夫斯基進行了反覆的比對后,然後臉上露出了微笑:「將軍同志,沒錯,就是您本人。」說完,重新將證件遞了回來,「請跟我來吧,我帶您到參謀長那裡去。」
來到一個有戰士站崗的房間門外,少校停住了腳步,轉身對羅科索夫斯基說:「將軍同志,參謀長就在裡面,您就請進吧。」
羅科索夫斯基向少校道謝后,走進了房間。他原以為屋裡就只有圖皮科夫少將一人,沒想到走進去一看,在整個燈火輝煌的房間里,屋子中間擺著一張長長的會議桌,桌上擺滿了攤開的地圖、各式各樣的文件以及幾部電話。而方面軍司令部基爾波諾斯,正背著手圍著桌子慢慢地踱著步。另外一名佩戴著師級政委軍銜的政工人員,正坐在桌邊,低頭看著什麼。
羅科索夫斯基正在想圖皮科夫在什麼地方時,從旁邊走過來一名指揮員,主動地向他伸出手,並自我介紹說道:「您是羅科索夫斯基同志吧?我是方面軍參謀長圖皮科夫,我們昨天晚上曾經通過電話。」
羅科索夫斯基立即就聽出這位指揮員的聲音,和昨晚在電話里聽到的聲音是一模一樣的,他連忙握住對方的手,輕輕地搖晃了兩下,禮貌地說道:「您好,參謀長同志。」
「這一路不好走吧。」圖皮科夫隨口說了一句后,引導羅科索夫斯基來到了會議桌旁邊,指著坐在桌邊的政工人員說道:「我來為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方面軍新任的軍事委員、師級政委雷科夫同志。」
「您好,羅科索夫斯基將軍!很高興在這裡見到您。」雷科夫搶先站起身,和羅科索夫斯基握手,同時笑著說道:「您是好樣的!您的部隊打得不錯,德國人向舍佩托夫卡連續發起了半個多月的衝擊,結果到現在還停留在城市的外圍而無法前進。」
「羅科索夫斯基,你來了!」基爾波諾斯停住了腳步,轉過身望著羅科索夫斯基,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一路上見到我們派往前沿去的部隊了嗎?」
「是的,司令員同志。」羅科索夫斯基面向基爾波諾斯,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我在來的路上,看到源源不斷的部隊,正再朝前線開去。」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了下來,心裡有些猶豫是否該說出自己的感想。
看到羅科索夫斯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基爾波諾斯有些不耐煩地說:「羅科索夫斯基,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就算你說錯了,我也不會怪你的。」
在聽到基爾波諾斯這麼說以後,羅科索夫斯基才接著說道:「根據我的觀察,被調往前線的部隊,很多應該都是新組建的。我從他們身上的新軍裝和武器裝備判斷,他們都是剛入伍不久的新兵。」
「沒錯,由於前線戰事吃緊,所以我們在將部隊組建完成以後,就立即派往了前線。」圖皮科夫接過羅科索夫斯基的話題說道:「雖然這些新兵沒有經過什麼軍事訓練,也沒有任何的作戰經驗,但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將他們派往前線,可以改變敵我雙方的兵力對比。」
對於圖皮科夫的話,羅科索夫斯基不敢苟同,不過在眼前的這種情況下,他又不能提出什麼反對意見,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對了,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我聽到一個消息,不知道真假。」坐在桌邊的雷科夫忽然開口說道:「正好今天在這裡見到了您,所以想向您核實一下。」
聽到雷科夫這麼說,羅科索夫斯基的心跳驟然加速,他心裡暗暗念叨:「難道是處決倉庫管理員的事情,東窗事發了?」
雷科夫接下來的話,證實了羅科索夫斯基的猜測。只聽他說道:「我聽說您在接管舍佩托夫卡的指揮權時,因為有一名倉庫管理人員不願意交出手裡的兵權,就被您開槍擊斃了。有這事兒嗎?」
雖然如今是七月,是俄羅斯天氣最熱的季節;雷科夫說這話時,臉上也帶著笑容,但羅科索夫斯基卻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冰窖,渾身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怎麼不說話啊,將軍同志。」雷科夫繼續面帶著笑容問道:「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德國間諜散播的謠言。」
「沒錯,軍事委員同志。」在這種時候,羅科索夫斯基無法再迴避了,他想到自己即將被調往西方面軍擔任新的職務,就算以前犯了什麼錯,西南方面軍的領導也不會處理自己。於是,他一咬牙果斷地回道:「我的確在召開會議時,當眾槍斃了一個違抗我命令的倉庫管理人員、」接著他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講完后,他的目光在基爾波諾斯和雷科夫的身上來回移動著,想聽聽兩人準備如何處罰自己。
雷科夫和基爾波諾斯對視一眼后,站起身,雙手扶著桌子的邊緣,身體微微向前傾,笑著對羅科索夫斯基說:「好了,將軍同志,全搞清楚了。所謂您擅自槍殺了我們一位管理倉庫的政工人員一事,經過我們的調查,都是德國間諜散布的謠言,企圖達到動搖我軍軍心的目地。這一點,我們在向總參謀部上報時,會進行詳細的說明。」說完這番話以後,他又扭頭望著基爾波諾斯問道,「您的意見呢,司令員同志?」
「軍事委員同志,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見,就按您所說的上報吧。」基爾波諾斯在附和了雷科夫以後,又接著補充說:「如果不是羅科索夫斯基同志行事果斷,及時地將舍佩托夫卡的守軍進行整合,沒準這個我軍主要倉庫所在地,早就落入了德國人的手裡。要是這麼多的物資落入德國人的手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我相信大家都會心裡有數吧。」
「謝謝,」羅科索夫斯基等雷科夫和基爾波諾斯說完后,朝兩人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感謝他們對自己的包容和遷就,同時真誠地說:「謝謝你們!」
這時,圖皮科夫拿著一張記錄紙走到基爾波諾斯的身邊,對他說道:「司令員同志,剛剛接到第六集團軍司令員穆濟琴科將軍打來的電話,他說部隊有被德軍合圍的危險,請求您允許他們後撤。」
「我不允許。」聽到圖皮科夫這麼說,基爾波諾斯大聲地回答說:「你給他打電話,命令他立即組織一到兩個師的兵力,對敵人實施反突擊,一定要打破敵人的合圍企圖。」
在基爾波諾斯下達命令時,羅科索夫斯基發現他並沒有向圖皮科夫問及這些師,有沒有進行反衝擊的能力。這時,羅科索夫斯基心裡的感覺是,方面軍司令員不想正視事實。他還以為只要向部隊下達了反擊命令以後,正面進攻的敵人就會被擊退,絲毫沒有考慮這樣的命令,會斷送多少正在敵人的猛攻下苦苦支撐的部隊。
雖然羅科索夫斯基的心裡清楚地知道西面的所有城市,將在德軍的連續攻擊下陸續失守,而基輔也將在兩個月後淪陷。不過此刻他什麼都不能說,也沒有資格說,只能選擇保持著沉默,靜靜地看著戰爭的進程按照原來的歷史那樣發展下去。
雷科夫見羅科索夫斯基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便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輕地說道:「將軍同志,您很快就要調到西方面軍去了,不過那裡的情況也不好。德國人已逼近了斯摩棱斯克,估計我們將在那裡和德國人展開一場惡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