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博弈
落日的餘輝，將天映影得多彩而絢麗，無人的山道上，瀟灑而挺秀的騎士，也被這晚霞，映影得更瀟灑而挺秀了。
沒有炊煙，因為這裏並沒有依著山麓而結廬的人家，大地是寂靜的，甚至還有些沉重的意味。
一個行人孤獨地走在這蒼茫的大地上，步履輕快，但卻有一絲沉重感。
老者也不知道有什麽心事，從來未見過露出一絲笑容，反而一直都是臉色凝重。
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因為他知道約接近達成目的，越要謹慎。一失足成千古恨，這些事他不希望自己遇上。
突然，兩個人。
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兩個人，高矮胖瘦都差不多，隻有服飾不一樣。
行人一直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雖然這兩個人跟自己一樣帶著人皮麵具，但他還是從兩人的眼睛、身形和氣度上判斷出他們的身份。
以他的身份，可以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這兩個人，尋常人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或者說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示人。
可他，不是尋常人。知道這兩個人是紫川縣某一家族的修真者，專門負責處理一些損害他們家族利益的事情和跟其他修真者打交道。
他一直都想避開兩人，也想當做看不見人家。可是人家在這種形式下出現在他麵前，豈是白內障的？他們應該也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身份。
三人遙相對立。
沉默，良久的沉默。
“別來無恙啊，縣主大人。”
兩人中的老者打破了平靜，開口說道。由於對方身份仍在，因此老者的那看似調侃話語中都帶有一絲尊重的成分在裏麵。
縣主大人？難道這人是新上任沒多久的紫川縣縣主墨經天？彭長興自升任武道院院長後的職務就由他頂替。
當然是！以他們的身份和能耐，豈能找錯人。就算錯，其他人也絕不會知道，更何況沒錯？
墨經天露出無奈的苦笑：“你們家主真是神機妙算，我用盡了一切辦法躲避，依然逃不過你們的手掌心。”
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說：“大人這又是何苦？大家和和氣氣，誰也不礙誰，不是很好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估計事情難了，墨經天的語氣也沒那麽客氣了，連背後長劍都抽了出來。
老者見此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很認真地說：“我不想殺人，別逼我。”
在場的人沉默，沒有人會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實性和底氣，兩個墨經天聯手都不可能是老者的對手。
“可是這一次你會放過我？”墨經天沉默了一陣後終於說話了。
“放下你得到的東西，就是放過你自己。”
老者背過身，對用劍指著自己的墨經天絲毫不放在心上，像一個智者指點愚者一般，循循善誘道。
“我放不下！”墨經天道，“因為你們該死！”
老者笑了，笑得彎下了腰，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墨經天沒笑，一直靜靜地等著老者笑，等他笑完，等他笑完後說的話。
果然，老者很快就止住眼淚後，問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活於世，想過得更好又何過錯？”
“不！你們錯了！”
“錯在哪裏？”老者問道。
“你們錯就錯在，不該將你們活得更好的基礎建立在破壞別人活得更好之上，甚至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讓別人活不下去。”墨經天皺著眉頭，一字一頓地說，他的話語非常嚴肅。
“你想改變紫川縣的大局？紫川縣的大局豈是你一個人能夠改變得了的？”
老者的耐性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語氣也變了。變得凝重，再也沒有之前的和藹；變得嚴厲，充斥著一股老子訓斥兒子的氣勢。
不過，在墨經天看來，那就是狗官拍堂，跟他們怒問“堂下何人，居然敢告本官？”差不多。
“為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
“你這又是何苦？”
老者背後的長槍已經拿在手上，他的確不想動手，但現在估計不動手估計是不成了。不過，他還是盡最後的努力，希望事情能夠善了。
老者身後的人很稱職，一直站著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兩人說話。因為他知道，老者是在教他做事，希望他以後能挑大梁，不要像其他人那樣做一個隻會打打殺殺的莽夫。
“要動手了嗎？”墨經天掛在臉上的招牌式笑容並不能掩飾內心的傷懷。
“我不動手，你會給我？”
“你們的看法不用強加在我身上。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從來都相信邪不壓正，就算我死了，那也是向著這不公的世道發出命運的呐喊！”
暖陽，落木蕭蕭。
老者靜靜地站在夕陽下，仿佛一直都站在那裏，也仿佛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擋住了墨經天的去路。
墨經天還是出手了。
……
“嗬嗬……”老者神目一轉，麵色冰寒，“居然敢用毒針，我還是低估了你這個剛正不阿的縣主的節操了……”
“哼！是你找死，對付你這種人也別怪本官心狠手辣。”老者剛說出一半，就聽耳畔傳來一聲冷哼，宛若酷暑中的一方寒冰。
“去死吧！”
噌！微不可察的細小聲劃過空中，一道寒光在老者的雙眸中陡然放大。
與此同時，劍，墨經天的劍，發出藍綠色的光芒，如同靈蛇出行，神行莫測，招招直指老者要害。
“就這點伎倆嗎？”老者朗聲長笑，身形、真元同時運轉，連動之間，手中之槍錚然伸出。
這一槍，如同毒龍出洞，出得非常突然，出招的部位極其刁鑽詭異，讓本就占據先機的墨經天頓時落入下風。
一寸長，一寸強，是亙古不變之理，可這逆襲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墨經天隻覺得一陣冷汗從後背湧出，老者話聲雖然淡然，但話語中透露出的強大自信和那股霸氣，讓他知道自己絕對沒有贏的可能。
正邪不兩立！墨經天放棄守護，隻求能跟對手同歸於盡！
“哈哈……”笑聲在周圍回蕩，無盡豪氣隨著回音聚攏而來，凝於老者的笑聲。
隻見他持槍的手腕一擰，槍纓在空中急旋，亮麗的槍花，帶動空氣形成漩渦，生出奇異的哨鳴。
錚！
長槍劃過。
莫經天錯步越開，閃過了這一招。
哪料老者早就預料到他的行動軌跡，跟上一步，槍頭如毒蛇轉頭一般，將正在半空還無處借力的莫經天逼上了絕路。
槍還能轉彎？當然可以！槍杆是軟的（跟槍模樣差不多，用硬杆導致頭部不會轉彎的是矛），除了能讓槍頭顫動如同毒龍一般蜿蜒進攻外，還能化解作用在槍頭上的能量，更能吸收敵人給槍杆上的能量反作用於對方，端的是厲害無比。是故，槍有百兵之王的美譽。當然了，威力強也難練上手，因此有“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之說。
修真界用槍的高手極少，主要就在於槍杆的材料難尋，尤其是能讓歸元境或元嬰境這些高手所用的槍，都要用千年紫竹或萬年藍雲木等珍稀材料做成，因此整個赤星都不超過一巴掌之數。
可這詭異一槍還是刺空了，爆裂的真元從槍尖射出，接連穿透遠在數裏外的幾顆大樹，在最後將一個方圓幾十米的土堆炸成了粉碎。
墨經天詭異地出現在老者的身後，憑借著一極其精妙的步伐。
這一步法是他的絕招，長於危急時刻反殺對手。這一招，他從來沒在人前用過。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沒有任何例外。
不過，這次破例了。隻不過墨經天不知道，或者他不願意相信，甚至來不及相信。
長劍橫削，劍氣有如一把閃亮的彎刀，飛向老者。隻要老者不躲避，必定會被削成兩截。
老者連頭都不回，隻是錯步避開，然後將槍尾當成槍尖，往後一刺，就刺中了對手的胸膛。
勇氣可嘉，可惜，他跟老者的差距還是太大。
帶著強烈的不甘，墨經天暈了過去。
拿到想要的東西後，兩人立馬就走。老者將一瓶丹藥扔在了墨經天的身上。
這瓶子內隻有一顆丹藥，複原丹。是一種療傷的高級丹藥，千金難買。
“大哥，你這是……”
“他死了，青陽派會死追這事，別將事做絕了。”
“可是，他會吃嗎？自絕，不是讓咱們更加難做嗎？”
老者笑著搖頭道“我斷定他一定會服下。因為他雖正直，但也怕死，不然就不會扔下部下自己先跑了。”
……
吉慶府武道院。
洛北風遠遠地看著一臉疲憊的墨經天經過，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這種笑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了。
“郡候，墨經天失敗對您有什麽好處？”洛北風的親信問道。
“一頭老虎追逐兩個凡人，一個人用盡全力奔跑，另一人疑惑地問"反正你也跑不過它，你跑那麽快幹嘛？"”洛北風心情很好，給他講了一個典故，“那人說"我隻要比你跑得快就行了"。你明白了嗎？”
“您的意思是將粟超雄的注意力轉移至紫川縣，也將趙子軒調過那邊。”親信明白了。
“沒錯。既然無力阻擋，那就幹脆改變方向。隻要倒黴的不是自己就行了，其他的我已經管不著了。”
“為什麽一定是趙子軒過去，怎麽保證他一定能競爭得過其他人？”
“用腦子想！”
洛北風人如其名，走路帶風，像一陣風一樣蕩出了吉慶府武道院。
留下了那若有所心思的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