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雪地赤足
夜幕降臨，喧鬧的江都城漸漸變得安靜下來，像極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樣的季節，自然不會真的出現狂風驟雨，反而隨著雪花落在街道的青石板上，天空開始下起了雪，很快將地面、屋頂染成了白色。只是天色昏暗不見月光，讓人難以察覺到大自然創造的美景。
朱旭離開芳華宮后，劉太后便回了寢宮，一直沒有離開。有雪花在風中落到了窗上，劉太後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也不在意外面的寒風，靜靜的看著樓外的銀裝素裹。
直到她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關上窗子，對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宮女吩咐道：「去請陛下過來。」屋外的宮女應了一聲，便匆匆朝著御書房走去。
楊侗是位好皇帝，時辰尚早，他自然會在御書房裡處理國事。楊侗也是孝子，聽說母親喚他，連忙放下手中的奏摺，擺駕去了芳華宮。
雞湯進了東城，陛下去了芳華宮，朱旭終於放下心來，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看著門前的雪，隨口說道：「那位宮人離開東城后，就不用回宮了。」
「雪這麼大，回宮確實不太方便。」朱旭身側的人笑道：「不如將他接到府上好好休息，讓他明日再回宮。」
朱旭和他身邊的人說的不用回宮，意思明顯不同，半跪在雪地里的兩個人，彼此看了一眼，依舊跪在那裡。
「本公的府上也不寬裕，還是省頓飯菜吧。」朱旭看了眼身邊的人，對院中的兩人說道：「去吧。」
朱旭是萬國公，又是家主，他的話自然就是命令，那二人抱拳領命，消失在門前微弱的燭光中。
「萬國公殺伐果斷，在下佩服。」朱旭身側的人並沒有因為朱旭沒有採納他的意見而生氣，他的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拱手道：「不過在下不明白，您為何這麼做？」
「齊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本公的決定不像個商人？」朱旭的目光，依舊盯著半空中的雪，他平淡的說道：「留著他又能如何？難道讓本公用他威脅太后？」
「在下以為，只要他活著，太后定會全力相助您。」齊不愁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輕聲說道：「無論成敗，留著他總不會有壞處。」
朱旭搖搖頭，吸了口氣，寒冷的空氣讓他更清醒冷靜了些：「本公明白先生的意思，事若成了，再殺他確實不遲，可是萬一傳到太后的耳中，她會怎麼想？」頓了頓，他接著說道：「萬一本公輸了，周國公是聰明人，無論他的心裡怎麼想，他都會選擇相信太后。」
如果李玄霸能夠活下來，為了南隋的未來，他不可能選擇與劉太后決裂，畢竟劉太后是楊侗的生母。
所以那位送雞湯的宮人，對於朱旭而言，真的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在下何嘗不知呢？只是小人跟隨您幾年了，對您總有些感情。」齊不愁苦笑一聲，嘆息道：「想他活著，不過是留個念想罷了。」
「他可是周國公，不破釜沉舟，本公還真不敢謀划今夜之事。」朱旭轉身安慰道：「這次他身邊再無可用這人，本公想不出我們的謀划會有什麼問題。」
在劉太後面前，朱旭說只有八成把握，因為他必須承認，李玄霸創造了太多的奇迹，他並不敢誇下海口。
「算算時辰，其他人應該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齊不愁揮去臉上的愁容，笑著說道：「在下祝萬國公旗開得勝，剷除國賊。」
朱旭聞言，笑著搖了搖頭，臉上露出自嘲的神情。李玄霸若為國賊，天下哪還有忠臣良將？
雪越下越大，夜晚的街道上本就沒幾個行人，再加上大雪紛飛，更是連個鬼影都看不見。
街道兩旁，各府的燈籠高懸，遠遠看去，就像是傳說中通往酆都的入口。
酒肆茶樓早已打烊，整座江都城中，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煙花之地。
李勝兒雖然年輕，卻已經不是第一次去青樓，他無父無母，也沒妻兒，在周國公賺的錢銀，盡數落入了青樓女子的腰包。
今天的李勝兒更是意氣風發，他平日里幹活賣力，今日得了不少賞錢，選了青樓里姿色姣好的姑娘，在二樓尋歡。
三番雲雨，李勝兒只覺得眼前的美人兒還在勾著他的魂，於是他趕緊下了床榻，推開窗子讓自己清醒一下，恰好看見街道上一道道人影如鬼魅般踩著厚厚的白雪，朝著西南方走去。那些人全部身著黑衣，黑布遮面，若非青樓的燈籠很亮，甚至很難發現他們。
「公子，您在看什麼呢？」床榻上的女子，慵懶的打了個哈欠，說道：「窗外風大，公子別凍著了。」聲音輕柔婉轉，似乎是真的擔心李勝兒會著涼。
李勝兒沒有回答，他將窗戶關的小了些，透過縫隙，眯著眼睛觀察著雪地上的那些人，直到發現隊伍的最前方，忍不住拍了下大腿，暗道一聲：糟了。也顧不得穿衣服，拉開房門就跑了出去。
床上的女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李勝兒已經跑出了房間，待那女子回過神來，連忙翻了翻李勝兒的衣物，當發現錢袋裡的錢銀足夠時，她吁了口氣，將被褥裹在身上，悠然的在床上躺著。
從後門出了青樓，李勝兒打了個冷戰，可是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這處青樓到周國公府的路，李勝兒很熟悉，他發現那些人影朝著西南方向移動，而那裡只有一處府邸。
李勝兒是過了晌午才離開唐國公府的，他知道府上現在沒有護衛，包括守在門前的侍衛也被放回了家，所以他很緊張，很害怕，也很擔心。
腳上的鞋子很不合腳，李勝兒咬了咬牙，直接脫了鞋子，赤足在雪地上急速跑了起來，他穿著灰衣，夜色很好的掩蓋了他的身影。
跑了許久，終於到了唐國公府的後門，門前除了兩盞燈籠沒有任何人。
李勝兒顧不得身上的汗漸漸冷了下來，他跑到門前，輕輕的敲起了門。
敲門是唐國公府的規矩，李勝兒腦子裡有些亂，到現在還不敢壞了規矩，可是唐國公府里的下人都走了，誰會來給他開門？
遠處響起靴子踩在雪上的聲音，越來越近，李勝兒再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了，一邊拍著門，一邊哭喊道：「快開門啊!快點來人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