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寫半封家書

  阿羅的打岔沒有耽誤多久，步設利很快調整好心態，目光重新放在李智雲身上。


  「依你的意思，本王應該找個理由，不接受伐唐統領一職？」步設利平靜的說道：「中原有句俗話，軍令入山，汗王的命令，本王又豈敢違抗？」


  只要步利設不願意，他可以找出無數種理由推辭掉伐唐統領之職，但他隱忍至今，又怎麼可能因為害怕而退縮，畢竟他不是頡利可汗那種貪生怕死的小人。


  處羅可汗病逝，最有資格繼承可汗之位的便是步利設，可是義成公主堅定的將咄苾推上可汗之位，這件事讓步利設懷恨至今，他很清楚，義成公主之所以選擇咄苾，就是看重他的性情懦弱，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


  「中原還有一句俗話，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可敦的好意，賢王怎能忍心拒絕呢？」李智雲含笑答道：「可敦心中對唐國的怨恨，路人皆知，即便她對賢王您有所提防，她也絕對不會因為提防您而耽誤伐唐。」


  李智雲的話，前後稍有矛盾，不過仔細一想，卻又合情合理。


  「知禮的意思，下官算是明白一些。」先前那位左大人開口說道：「汗王任命您為伐唐統領，自然是希望在滅掉唐國的同時，削弱賢王您的實力，她認為賢王肩負重任，定會全力以赴，將手中的底牌全部拿出來。」


  見有人替自己分析，李智雲反倒覺得輕鬆，微微點了點頭。


  突厥十個部落大多聽命於義成公主與可汗，只要義成公主暗地裡知會一聲，他們很樂意看著步利設率著自己麾下的突厥勇士與大唐將士廝殺。


  「本王也曾閃過這樣的念頭，但事關突厥社稷，本王實在不相信可汗和可敦會做出這種事。」步設利面露悲憤，痛心疾首的說道：「她若擔心本王會威脅到她，直接賜死本王便可，為何要讓爾等為本王殉葬？」


  一位突厥幕僚起身說道：「賢王的忠城，就像突厥勇士對草原那般，永世都不會背叛。」說完，行了一個突厥禮以示尊敬，然後接著說道：「您的賢明，讓無數突厥勇士願意追隨於您，她雖貴為可敦，又怎麼敢面對所有突厥勇士的怒火？」


  他說了半天，其實意思很簡單，就是義成公主不是捨不得殺步設利，而是不敢殺。


  「除了忽努將軍所言，下官還以為，幾位賢王之中，可堪大用的，也只有賢王您了。」有人補充道。


  雖說他們二人的話有恭維之意，卻也說的很對。


  步利設身負賢名，在突厥人的心中有很高的威望，義成公主不敢殺他，而且步利設一直懷疑幾位可汗的死，都與義成公主有關，所以防範之心很重，根本不給義成公主謀害他的機會。


  至於其他幾位賢王，比如同樣是右賢王的欲谷設，不過是粗鄙的莽夫，根本難堪大用，義成公主若是想要伐唐，還真的需要仰仗步利設。


  「那本王該如何面對當前的局面？」步利設繼續詢問道，目光緊緊的盯著李智雲。


  「很簡單，賢王不想輸，可敦比您更不想輸。」李智雲簡潔的回答道，沒有多餘的廢話。


  「本王明白了，今日多謝諸位的良策。」步利設舒了口氣，朝著眾人客氣的說道，隱有送客之意。那些幕僚也很識趣，連忙客套一番，起身告辭。


  李智雲也躬身行禮，準備離開，卻被步利設拉住，他停下腳步，恭敬的說道：「賢王還有何吩咐？」


  「你是替本王挨的那鞭子，本王不會忘記你替本王受的這份屈辱。」步利設面露真誠，認真的說道：「本王以前對你有所輕視，還望知禮勿要放在心上，日後還需要知禮為本王多多獻計。」


  「知禮無處容身之時，幸得賢王收留，自當竭盡所能，助賢王一臂之力。」李智雲感動萬分，眼中有淚光閃動。


  「時辰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息，切記保重身體。」步利設露出會心的笑容，讓李智雲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幕僚退去不久，一位六十餘歲的老者從主位後方的屏風後走出。


  「此子是個難得的人才，若是前幾日殺了，倒真的可惜。」那老者面對步利設，也不行禮，看著空蕩蕩的大帳，感慨道：「可敦在眾人面前打了他，實則是示威於你，你原本最適當的做法是當著可敦的面殺了他，沒想到你居然忍了下來。」


  聽老者的意思，步利設竟有過要殺了步利設的想法。


  「本王確實這般想過。」步利設在那老者面前毫無隱瞞，平靜的說道：「只是可敦似乎猜到了本王的想法，明言日後還會召見他，所以本王不得不忍住心中的怒火。」


  「留下他，倒是一件好事。」那老者點了點頭，說道：」他的想法，與老朽不謀而合，賢王，你大可按他的意思去做。」


  「謝先生指點。」步利設貴為賢王，卻對那位老者十分尊敬，畢竟那老者是他的先生，同時也是跟隨了他十幾年的幕僚。


  「以退為進，真是後生可畏啊！」那老者幽幽嘆道。步利設站在那老者的身側，低頭不語，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李智雲剛回到牙帳，他還不知道自己曾經離死亡只有一句話的距離。他席地而坐，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案前坐下，認真的寫起「家書。」


  紙上的字跡很工整漂亮，內容卻很稀疏平常，無非是在突厥的生活很好，自己投奔的賢王是位良主之類的廢話，寫到一半，他皺了皺眉頭，猶豫著有些事要不要告訴李玄霸。


  「雲大人，賢王的賞賜到了。」正在李智雲猶豫之際，帳外有人喊道。李智雲沒有任何慌亂，他將手中的輕輕的放下，走出牙帳。


  兩名突厥士兵押著一位被反捆著的少女站在帳外，後面還有人抬著一個箱子，傳令官站在最前面，見李智雲出來，嬉笑著說道：「雲大人，這些是賢王賞賜您的。」


  那少女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臉上還有一些淤青，李智雲不問也明白，這定是被俘獲的中原女子，他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給了謝禮，然後拱手道：「還請大人替下官向賢王道謝。」


  突厥士兵將少女和箱子送進牙帳便退了出去，李智雲撓了撓頭，想到步利設說出保重身體時的表情，頓覺無奈，他又轉頭看了看那少女，見那少女也在目光死死的盯著他。


  這是步利設第一次賞賜美女給他，李智雲沒有理會那少女吃人的目光，淡淡的說道：「你先稍等片刻，等我把這半封家書寫完再幫你鬆綁。」


  那少女心中緊張，卻忍不住好奇，家書怎麼會有半封之說？


  步利設賞賜李智雲美女，說明他開始真正的重視李智雲了，面對這樣的機會，李智雲不敢將自己被義成公主鞭打的事情寫進信里，因為他知道，一旦李玄霸知道他在突厥可能有性命之憂，定會讓他離開突厥。他若是不願離開，李玄霸很有可能派人綁他回去，甚至自己冒險來到草原上，這是李智雲無論如何也不願看到的。


  家書寫好，李智雲認真的將其疊起來放入懷中，然後才想起來牙帳內還有一人，他走到那少女面前，說道：「我的侍女和送你回去，你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