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兵不血刃
身披銀甲，跪坐稍有不便，李建成緩緩站起身來，輕輕撣去身上的泥土，又正了正衣冠，才帶著笑意說道：「你已經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本宮為何還要聽你的？只要大唐能夠強盛起來，本宮與世民之間的恩怨又算得了什麼？」
「大哥這麼說，真是辜負了玄霸的一番苦心。」李玄霸失望的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玄霸在此奉勸大哥，你若真有這樣的想法，還不如早些回到長安，放棄太子之位，因為你真的太愚蠢了。」
李建成面色微怔，回頭看了一眼，確認身後的隨從並未聽見李玄霸的話。
「大唐耗費多少糧草人力，才將大梁逼上絕境，你竟打算憑几句話便讓本宮退兵，到底是誰愚蠢？」李建成譏笑道：「你南隋可以調派援軍，但比起兵強馬壯，大唐還能怕了南隋不成？」
李玄霸笑了，笑的極為開心，笑的李建成莫名其妙，恨不得走上前去抽李玄霸幾個耳光，他強忍著怒火，咬牙切齒道：「本宮的話，有何可笑的？」
「大哥好歹過了而立之年，說話卻還如此天真，難道不可笑嗎？」李玄霸止住笑，擦了擦眼角，指著李建成說道：「玄霸既然敢將計策說出來，自然不擔心大哥你派人回去調援軍，想必你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你還想繼續試探。可是大哥以為，玄霸真的會毫無保留的道出所有計策？」
李玄霸當然不蠢，否則南隋也不可能壯大到今天的地步，李建成同樣不傻，不然也不可能被立為太子。
他們看似很隨意的閑聊，實際上每句話都在試探對方。李玄霸希望李建成能夠知難而退，李建成則希望探清南隋的虛實。
李玄霸說的很有道理，李建成無以為對，他確實在試探，只是沒想到李玄霸的心思縝密，根本沒有透露絲毫，所以他現在面臨一個問題，是撤兵還是繼續強作鎮靜。
陽光和煦，迷霧散盡，蕭銑站在江陵城的城樓中，神色十分緊張，在他身側的長孫無忌面色淡然，微微閉著眼睛，看似從容，但他輕輕蹙著的眉頭，代表他並不像看上去那般淡定。畢竟城下那對兄弟的對話，直接關係到南隋和大唐是否開戰。
蕭銑等人神色緊張，而李建成的神情則十分凝重，他認真的看著李玄霸，企圖從他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慌張。
李玄霸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他直視著李建成的眼睛，向他展示著自信與高傲。
「無功而返，本宮回去只怕會淪為笑柄。」許久后，李建成長嘆一口氣，說道：「當初你寧願跟隨楊侗南下江都也不願前往長安，本宮還當著府里人的面嘲笑過你，現在看來，你的選擇是對的。」
如果李玄霸當初率軍前往長安，便會成為大唐的衛王，看似地位崇高，可哪有資格威脅大唐的太子殿下？
「嶺南一帶荒涼貧瘠，食之無味，大哥又何必耿耿於懷？」李玄霸也站起身來，將蒲團掛回馬背上，平靜的說道：「大哥想要通過消滅大梁提高聲望，但是在百官眼中，大梁早在數月前就已經亡了，即便你凱旋而歸，百官也只會覺得你搶了二哥的功勞。」
「依你之見，本宮該怎麼辦？」李建成將蒲團遞給李玄霸，隨口說道。
「班師回朝。」李玄霸接過蒲團，認真的答道：「大哥若是願意退兵，便算玄霸欠你一個人情，若是有人嘲笑你，待過了年，玄霸必會為大哥出這口惡氣。」
李建成點了點頭，也不知是否真的相信李玄霸的話：「事已至此，本宮除了退兵，似乎別無選擇，但希望你能清楚，本宮退兵並非因為懼怕南隋的大軍！」
李玄霸暗中舒了口氣，說道：「不管是何原因，玄霸在此多謝大哥。」
……
大唐撤軍了，江陵城內一片歡騰，誰也不清楚李玄霸和李建成聊了什麼，但所有人都很清楚，正是護城河橋上的那一個半時辰里，李玄霸說服了李建成退兵！
未費一兵一卒，便讓強大的唐軍退走，李玄霸頓時變成神明般的存在，當他騎馬行於街道中，路旁的百姓、商賈紛紛躬身行禮，既是感謝，亦是畏懼！
派回江都的使者已經出發，不久之後，南隋的大軍便會前來接管江陵等郡的一切。
蕭銑在宮殿內攜文武百官宴請李玄霸，並將歸降南隋一事告知眾人，引來一陣啼哭哀嚎，但他們也都清楚，如果不是李玄霸及時出現，江陵已經插上大唐的旗幟了。
事情基本按照李玄霸和長孫無忌謀划的那樣發展，當宇文成都率兩萬大軍趕到江陵時，李玄霸和長孫無忌等人，陪著蕭銑以及他的親眷朝著江都而去。
「周國公大人，銑很好奇，那****到底說了什麼，竟讓唐軍不戰而退。」江陵城漸漸變得渺小起來，蕭銑回首看了一眼，毫不留戀的收回目光，誠懇的請教道：「大唐的國力不弱於南隋，想來令兄不會被嚇的放棄唾手可得的城池吧？」
「首先，當朝廷的大軍趕到江陵城時，江陵城已經不是唾手可得了。」李玄霸笑了笑，說道：「大哥他確實可以強攻江陵，但朝廷的援軍很快就能切斷唐軍的退路，大哥他不敢冒這個險。其次，大唐看似強盛，實際上能夠派出的兵馬極為有限，因為大唐目前真正的敵人不是大梁，而是北隋！」
李建成曾說退兵並非是懼怕南隋的大軍，如果讓別人聽見，會覺得李建成是為了面子，故意說的狠話，李玄霸當時假裝聽不懂李建成的話，實際上他的心裡很清楚，李建成之所以退兵，乃是因為大唐的大部分兵力必須留在北方！
當然，如果李建成堅持攻打江陵，而大唐又願意冒險暫時不管北方的動蕩局勢，那瓦崗軍、河北軍以及南隋軍會以極快的速度，從水路到達江陵，大唐根本不可能佔到便宜，這才是李玄霸真正的底牌。
「您說大唐的國力不弱於南隋，玄霸明白，您的心中並不這麼想。」李玄霸腦中閃過許多念頭，緩緩說道：「等過了年，您就會慶幸，最終選擇了南隋朝廷。」
天氣比前幾日更寒冷了些，但李九指、梁嘯等人聽到李玄霸的話，只覺得熱血沸騰，蕭銑微微頷首，看了一眼家人所乘坐的馬車，不知心中想些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