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滎陽軍的威風 (五)
被裴元慶斬殺幾名將領,瓦崗賊不再派人叫陣,而是時常趁夜架起浮橋,不斷騷擾洛陽的守軍,兵不厭詐,每次敵襲時,朝廷都會派大軍湧上城牆,不過三日,守城的將士便露出疲態。
第四日傍晚,天色陰沉,烏雲密布,雲文都擔心瓦崗賊會有所行動,直接住在城牆下的拱洞中。
丑時剛過,瓦崗賊的騷擾再次到來,守城的將士胡亂射了兩輪箭雨,城下安靜了下來。正當他們以為今日會像往常那樣時,幾聲巨響從南邊傳來,將小憩中的元文都與其他將領驚醒過來。
「報!瓦崗賊渡過運渠,正在強攻建春門!」
「報!瓦崗賊正在強攻永通門!」
元文都已經來不及思考瓦崗賊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建春門和永通門,他匆忙上了城樓,看著南邊燃起的大火,暗道幸虧為了提防王伯當,沒有將其他幾座城門的守軍抽調過來。
城牆上的火把,照亮了城下的瓦崗賊,也將自己的身形暴露在亮光之中,瓦崗賊的箭,不斷的收割著守軍士兵的性命,投石車將一塊塊巨石拋向半空中,有的落在城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有的越過城牆,砸到城內,被巨石砸中的將士,幸運的能夠留下一條性命,不幸的,則被砸成肉泥。
守軍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火箭漫天飛舞,巨弩如同長龍,血腥的氣味飄蕩在城裡城外,像極了人間煉獄。
確定了瓦崗賊的目標,其他各城的將士有條不紊的趕來支援,建春門和永通門的防守還沒有出現缺口,但瓦崗賊剛剛攻了半個時辰的城,他們的登雲梯、攻城車還在後方,對守軍真正的考驗還沒有到來。
「瓦崗賊到底想做什麼?即便加上王伯當的數萬大軍,他們也不可能攻下洛陽!」趕往建春門的路上,雲文都皺著眉頭說道。
乘著夜色偷襲騷擾,這是攻城時很正常的策略,半夜偷襲敵營,也並不少見,但大軍攻城,顯得很冒失,況且瓦崗賊在強攻的乃是洛陽城。
洛陽城的城牆皆是用厚厚的夯土建造而成,拋石車難以撼動分毫,城裡尚有近十萬大軍,哪怕有兩萬人在保衛著皇城,仍然有八萬人可以參戰。除了正規的朝廷軍,還有更多的百姓也會協助防守。
守軍不敢出城,護城河的作用變得微乎其微,城牆外的鐵蒺藜、拒馬、鹿角木等障礙,也只能減緩瓦崗賊的進攻節奏,以及讓他們多付出一些生命的代價。
黎明時分,瓦崗賊以兩千條人命為代價,終於掃清了攻城的障礙,然後便迅速退卻,令人摸不清頭腦。
正在守軍以為可以喘息的時候,遠方再次出現黑壓壓的瓦崗賊,他們以盾牌兵在前,直接攻到城下,此時守軍才發現,護城河上已經多出許多道路,瓦崗賊竟乘著混亂,挖土填河!
在建春門和永道門之間,到處都是瓦崗賊,登雲梯、扶梯倚靠在城牆之上,弓箭手、投石車不斷射向城樓,攻城車也已經運到城下。
城牆上的守軍不斷朝城下扔著滾木、墜石、狼牙拍,收割著攀城賊軍的性命,被燒的滾燙的油和糞水,一盆盆傾瀉而下,伴隨著一聲聲凄慘的叫聲,朝廷擊退了瓦崗賊的第一波攻勢。
瓦崗賊依然沒有給守軍喘息的時間,遠方又有數萬大軍如同蝗蟲般湧向城門。
如此一次、兩次、三次.……
「瓦崗賊到底有多少人?」為了節省體力,將士們除了偶爾的嘶吼,一直沉默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但瓦崗賊連續不斷的攻城,終於有人忍不住罵了一句,然後提出了這個問題。而他所問的這個問題,也困擾著其他人。
「莫非李密有撒豆成兵的本事?」有人嘀咕了一句,然後被身邊的校尉一刀砍翻,扔下城牆,這種時候說出擾亂軍心的話,誰也救不了他,哪怕他只有十五、六歲。
「將士們,如果你們覺得怕了,就回頭看看那些被燒毀的房屋,想想那些枉死的冤魂。」有將軍乘著瓦崗賊攻勢放緩的時候,大聲喊道:「你們的親人都在城裡,難道你們願意讓他們淪為亡魂或者奴僕嗎?」
雖然疲倦,但那位將軍的話,激起了守軍的士氣,他們咬著牙,目光狠狠的看著不知第幾批的瓦崗賊,默默的擦拭著手中的兵器。
城內的血,染紅了磚石泥土,城外的血,流進護城河,讓渾濁的河水變成了紅色,在陽光下顯得分外刺眼。
「探子不是說,瓦崗賊只有十萬之眾?」元文都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焦慮的說道:「難道我們猜測錯了?王伯當和李密會兵一處,打算強攻這兩座城門?」
沒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因為瓦崗賊至今露面的兵力,遠遠超過了十萬人,從衣著上來看,應該有十五萬人左右。
鑒於建春門和永道門的巨大壓力,其他各門的守軍紛紛趕來救援,終於穩住了局勢。
「報!」元文都無力的坐了下來,屁股還沒坐熱,一名士卒半跪到他面前,稟告道:「上東門外出現約五萬瓦崗賊,他們正在強攻上東門,林將軍請求大人派兵救援!」
上東門靠近建春門,長廈門靠近永道門,在瓦崗賊強攻時,上東門的守軍最先趕到,只留下三千多人,面臨五萬大軍,確實難以支撐太久。
「五萬人?」元文都的冷汗又流了下來,不過他很快鎮靜如初,下令道:「皇甫將軍,你帶領那一萬將士趕往上東門,務必先將他們拖延住,王伯當應該已經現身,我會再派人過去相助!」
「末將領命!」皇甫無逸恭聲領命,下了城樓。
哪怕建春門和永道門的戰事再激烈,元文都都沒有動用那一萬大軍。因為李密攻的越激烈,越可以證明王伯當已經來了,元文都寧願多犧牲一些人,也不敢冒險把所有將士都牽扯在這裡。
洛陽物資缺乏,面對瓦崗賊瘋狂的圍攻,滾木、狼牙拍已經消耗殆盡,外城那些被破壞的房屋尚未修繕,還可以勉強拿來守城,可是又能支撐多久?
「李大人,正在攻打上東門的賊軍,必然是王伯當,那眼前的十幾萬賊軍,又該如何解釋呢?」元文都臉上的皺紋在幾個時辰內深了許多,他眯著泛紅的眼睛,幽幽嘆道。
能戰的將軍都在守城,連梁嘯都被激起了血性,拿著環首刀,跟在羅士信身邊,砍殺著隨時可能爬上城牆的賊軍,城樓下只有元文都、李玄霸、房玄齡以及元文都的兩名隨從。
李玄霸一直沉默的看著場間的慘烈,大腦一片空白,元文都的問題他已經無力思考,只能搖頭答道:「玄霸也想不明白。」
「小人有一個猜測,不知元大人和公子可願一聽?」房玄齡從李玄霸身後走出,對著元文都和李玄霸行了個禮。
李玄霸緩了緩神,看了一眼元文都,見元文都點了點頭,說道:「先生請說。」
房玄齡嘆了口氣,說道:「小人覺得,我們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