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江都亦有不良人(上)
楊廣的三道詔書,可謂徹底將大隋的未來斷送了。
時局動亂,為了防止密使被攔截,楊廣並未在詔書中道明自己的意圖,更不可能把自己的計劃透露給密使,好讓他們轉述給張須陀等人。張須陀、楊義臣、李淵三個人接到密詔,反應也各不相同。
張須陀大概猜出了楊廣的想法,儘管很無奈,還是遵照皇命,回了洛陽。
楊義臣性格剛烈,他雖然回了東都,但認為受到楊廣的猜忌,再加上天下大亂,感傷於無法報效朝廷,氣結於心,竟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一段時間,終究撒手人寰,命歸西天。
至於李淵方面,李世民直接將密使斬殺,逼迫李淵舉兵造反。李淵調戲了楊廣的兩位貴妃,本就是死罪,如今更是沒有迴旋的餘地,只能暗中謀划起兵之事。
「王威和高君雅都是陛下的人,如何才能瞞著他們進行招兵買馬之事?」晉陽宮內,李淵坐在首位,對著殿中的眾人說道。
在李淵面前,坐著十幾位將領,李世民、裴寂等人赫然在列。
「劉武周和突厥人勾結,已經攻破了樓煩郡。」裴寂站起身,揖道:「主公身為太原留守,原本就該保護一方百姓的安危,為了防止劉賊南下,招兵乃是理所應當之事。」
劉文靜等人紛紛頷首,認為這個理由頗為合適。
「玄真所言,確實有些道理,既然如此,世民,文靜,順德,弘基,你們四人負責到各地募兵。」李淵點了點頭,說道:「東都尚有二十萬大軍,一旦陛下察覺異常,太原必成眾矢之的,所以你們行事還需低調一些。」
李世民等人出列,恭聲領命。
時機未到,李淵自然不會貿然舉起義旗,他吩咐眾人切勿露出破綻,謹慎行事,然後拱手拜道:「諸位都是本將的心腹,大事是否能成,淵只能仰仗諸位了。」
在座的這些人都深知所行之事,關係到身家性命,勝則飛黃騰達,敗則身首異出,即使李玄霸不吩咐,他們又哪敢大意?
將事情交代完畢,李淵讓眾人退出晉陽宮,把李世民、裴寂和劉文靜留了下來。他們三人,是最早勸說李淵造反的人,同時,也正是他們設下的計策,讓李淵不得不背叛朝廷。
「他們願意追隨於我,是為了自己的前程,所以方才我不能道出實情。」李淵深深的呼了口氣,說道:「但我希望你們知道,我起兵的真正目的。」說完,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李世民,等待他的回答。
「世民知道,父親願意起兵,是為了天下百姓。」李世民躬身回答道:「在天下安定以前,世民不會讓他們知道父親的真正想法。」
李淵對大隋依然很忠誠,他願意一死,也不願意舉兵造反。但楊義臣之事,讓李淵明白,不能任由楊廣胡鬧下去,否則大隋真的將不復存在。楊義臣被召回東都之後,竇建德死灰復燃,很快組建起十數萬大軍。若是自己也聽從詔令,那太原這裡,會不會出現第二個甄翟兒?
「那夜的事情,不知陛下是否已經知曉。」李淵頹然說道:「世民,假如陛下現在派兵征討,我們有幾成勝算?」
「父親拯救太原百姓於危難之間,百姓勢必對父親感恩戴德,此為人和;太原乃是中原要塞,易守難攻,此為地利。」李世民微笑答道:「佔盡地利、人和,自保不是問題,但想要逼迫陛下退位,只能等待天時。」
「何謂天時?」李淵沉默片刻,淡淡的說道:「莫非你覺得這天下還不夠亂?」
「公子的意思,是希望各路義軍能夠與主公遙相呼應,否則只憑我們手中的兵力,難以成就大事。」劉文靜恭聲解釋道。
李淵聞言,眉頭依然緊鎖。
李世民知道李淵在擔心什麼,胸有成竹的說道:「父親請放心,在大軍準備好之前,陛下不會知道晉陽宮裡發生的事情。」
李淵冷冷的笑了笑,說道:「既然你已經安排好了,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說完,站起身來,和裴寂、劉文靜道了別,走出大殿。
「主公還是在責怪公子。」裴寂笑道。
「如果父親不怪我,世民才會覺得奇怪。」李世民不以為意的說道:「當務之急,是要備足糧草器械,變天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寂家中還算殷實,願獻出糧草九萬斛、雜彩五萬段、甲胄四十萬領,充作軍用。」裴寂率先說道。
「文靜不能與裴兄相比,不過也願意傾盡全力,相助唐國公。」劉文靜接著說道:「太原的那些大戶,也交由文靜去試探吧。」
「二位大義,世民在此謝過。」李世民躬身拜謝一番。
……
來護兒和宇文成都多番頂撞,令楊廣有些不開心,所以他將虞世基召入宮中,詢問最近發生的事情。虞世基相貌深沉穩重,說話又能迎合楊廣的心意,特別受到楊廣的親近喜愛。身為帝王,終歸喜歡聽一些讚揚的話,哪怕明知是謊言。
「朕命人傳詔給唐國公,他卻沒有任何回應。」交談一番,楊廣問道:「茂世,你覺得這是為何?」
「唐國公對朝廷忠心耿耿,如果收到詔書,必然會聽從皇命。」虞世基不慌不忙的答道:「微臣以為,唐國公雖然剿滅了逆賊甄翟兒,但餘黨尚未肅清,傳詔的使臣半路遇害,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難道三位密使都沒有到達太原?」楊廣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朕只能讓李玄霸替朕傳這道密詔了,畢竟滎陽還算安定,朕的詔書還能傳到那裡。」
虞世基聽出楊廣的懷疑,不敢反對,連忙點頭說道:「張將軍麾下的將士,個個驍勇善戰,讓他們送密詔確實安全一些。」楊廣又和虞世基聊了一會,發現他只會應承,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便讓他退下。
「朕身邊的這些人,要麼太過耿直,要麼只會溜須拍馬。」楊廣看著空蕩蕩的大殿,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朕突然有些想念洛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