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子蓋病逝
魏徵離開后,李玄霸思緒紊亂起來。
為了避免戰爭,李玄霸一直企圖保住大隋,保住楊廣,他尚未想過,如果楊廣依然死在江都,那他該怎麼辦。
在未來,李淵得了帝位,在江都,宇文化及逼殺楊廣。
李淵乃是李玄霸的父親,無論如何,李玄霸都不可能跑到楊廣面前說:陛下,您去江都之後,我父親就要造反了,您還是趕緊殺了他吧。
同樣的,宇文化及乃是宇文成都的父親,而宇文成都又與李玄霸交好,更何況宇文化及如今只是罪奴,若是告訴楊廣,宇文化及將會謀反,楊廣如何會相信?
一夜難安,自然睡的不踏實。
退了早朝,楊廣回到大業殿,身後跟著李權志公公以及兩位大臣。楊廣已經知道李玄霸進宮覲見,並不驚訝,在李玄霸行禮之後,示意他隨意坐下。
李玄霸恭候在大業殿多時,見楊廣似乎還有國事要處理,連忙說道:「微臣不知陛下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無妨。」楊廣坐到龍椅之上,隨口說道:「朕既然有意讓你入朝為官,你聽聽也不是壞事。殿中的兩位大人,你可認識?」
「只見過兩次,並無交往。」李玄霸躬身答道。
跟隨楊廣進入大業殿的兩個人,一位是侍郎裴矩,一位是榮國公來護兒。
楊廣介紹完,李玄霸一一行禮,裴矩與來護兒皆是六十多歲的人,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算是回禮。
「張須陀麾下有一員猛將,名為秦叔寶,你在營中這麼多日,可認識此人?」楊廣含笑說道:「崇善可是我大隋柱石,你若是想學兵法,盡可向他請教。」
「叔寶大哥對玄霸一直照顧有加,玄霸又怎麼會不認識呢?」李玄霸躬身說道:「來將軍的威名,玄霸早有聽聞,叔寶大哥也是對來將軍推崇備至。」
幾人相互稱讚一番,來護兒出聲說道:「忠勇衛大人,你在前方多日,覺得瓦崗賊實力如何?」
李玄霸從來護兒的眼神中看出,他的這個問題含有深意,便答道:「瓦崗賊據寨自守,畏於皇威,不敢向南發展,但其實力依然不容小覷,尤其是被張將軍打敗之後,瓦崗賊在北方招兵買馬,如今應該有十萬之眾,更有壯大之勢。」
來護兒點了點頭,面對楊廣說道:「自先帝受命以來,將近四十年,輕徭薄賦,戶口增加。陛下認為高麗抗逆王命,稍興征討,百姓鄙陋無知,容易產生怨嘆,有好事之人,聚眾造反,如同瓦崗賊一樣,聲勢浩大。」
楊廣面露不喜,皺起眉頭,說道:「瓦崗賊的勢力,朕豈會不知?他雖有十萬之眾,但能戰者不足兩萬,只要朕想剿滅他們,不過月余,便能將瓦崗寨夷為平地。崇善,你有何可擔心的?」
「但天下逆賊何止瓦崗一家?」來護兒痛心疾首道:「潘將軍戰死太原,甄翟兒胡作非為,侵擾附近郡縣,陛下何不派兵先將這等逆賊剿滅?」
「你到底想說什麼!」楊廣臉色再變,沉聲說道。
「微臣懇求陛下,留在洛陽休息一段時間。在此期間,讓各位將軍率軍進討,掃清各路盜賊,以陛下聖明謀略,指日便可剿滅。」來護兒跪下,哭著說道:「陛下想要去的江都,是臣的家鄉,臣受恩深重,不敢因為回家鄉,而陷陛下於危險之地。」
來護兒征戰沙場多年,傷痕無數,卻從未哭泣過,如今卻為了勸楊廣留在洛陽,聲淚俱下的跪在大殿中,實在是令人動容。
楊廣咬了咬牙,拍案而起,說道:「崇善,枉我以你為朝廷柱石,卻不想你年歲越大,膽量卻越來越小。朕巡視江都,乃是國事,你休要再勸,否則,別怪朕不客氣!」
來護兒抬起頭,剛欲開口,裴矩搶先說道:「來將軍只是擔心陛下安危,陛下切勿動怒,以免傷了龍體。」說完,用腳踢了踢來護兒。
來護兒會意,謝罪道:「微臣出言不遜,惹怒了陛下,還望陛下降罪。」
「念你一片赤誠,朕就不怪罪你了,你先退下,回府上好好反思反思!」楊廣揮了揮手,示意來護兒退下。
裴矩自知今日不能再勸,便也出聲告退,扶著來護兒離開大業殿。
「玄霸,你認為朕應不應該留在洛陽?」楊廣有些厭煩的說道:「滿朝大臣都反對朕離開洛陽,連裴蘊都極力勸阻,朕想知道,你又是如何想的?」
忠臣希望楊廣留在洛陽,自然是擔心他涉險,裴蘊這樣的奸佞之臣,也不願楊廣巡遊江都,這讓李玄霸覺得有些意外。
李玄霸稍微想了一想,便明白過來。
如果有人真的顛覆了大隋,為了以示開明,自然不會誅殺前朝忠良,反倒是裴蘊這樣的臣子,會被斬殺,以告天下。
見李玄霸正在思考,楊廣冷冷的笑了一聲,說道:「莫非連你也覺得朕出不得洛陽?」
「天下都是陛下您的,有什麼地方去不得呢?」李玄霸躬身拜了一拜,說道:「但是陛下莫非忘記您的遺憾了?」
楊廣最大的遺憾,就是未能徹底收服高句麗。
「此時與朕巡遊江都有何關係?」楊廣面無表情的說道:「難道你覺得朕應該先發動對高句麗的戰爭?」
「微臣曾聽過一句話,攘外必先安內。」李玄霸依舊一副淡然的模樣,平靜的說道:「或許瓦崗賊在陛下眼中,只是宵小之輩,但是對於賊寇侵擾地區的百姓來說,這些逆賊如同妖魔,陛下何不為了天下百姓,先將這些逆賊剷除?」
同樣是勸楊廣留在洛陽,李玄霸的話要好聽許多,楊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朕即使在江都,也能夠調令天下……」
楊廣話還沒有說話,一位公公急匆匆跑了進來,躬身說道:「陛下,宮外傳來消息,濟北公不久前病逝了,現在裴矩裴大人與濟北公的管家正在殿外候旨。」
「你說什麼?」楊廣大喝一聲,猛的站起身來,只覺得有些頭暈目眩,李權志連忙上前扶住,楊廣緩了緩,慢慢坐下,說道:「宣他們覲見。」
裴矩與樊子蓋交好,實在難以抑制悲傷,竟是在大業殿內抽泣不止。
他本已經出宮,卻遇見樊府的馬車,聽說樊子蓋去世,便帶著濟北公府的管家匆忙進宮,一路無阻。
濟北公的管家哭著將濟北公去世的過程說了一遍,楊廣眼睛漸漸紅了起來。
「濟北公臨終前,可有什麼交代?」楊廣嘆息一聲,詢問道。
「老爺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久久不願合眼,似有心事未了。」那管家擦了擦眼淚,跪著答道。
「回稟陛下,子蓋病重之時,臣去看過他。」裴矩上前一步,回答道:「子蓋一生無悔,只是深以陛下雁門被困為恥。」
楊廣聞言,連續嘆息了好幾聲,吩咐李權志道:「讓百官到濟北公府弔唁,賜濟北公府縑帛三百匹,米五百斛,追贈濟北公為開府儀同三司,謚號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