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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請棋(七千字大章)

  左懷恩站在人群最外麵,思考著——


  為什麽井不停忽然就決定要進棋舍對弈?

  他不太理解。實際上,他先前問井不停要不要去對弈也隻不過是轉移話題而已,根本就沒有想過他會去。


  左懷恩深知,因為超絕的觀星天賦,以及那眼載星辰的特殊體質,井不停的推衍、演算能力恐怖到令人發指,不然也就不會在這個年紀就成為觀星崖的抬星人。因為這一點,像棋道這種需要大量演算的事情,他幾乎是無人可敵的,畢竟,觀星、定星、衍星所需要的演算可要比下棋多得多。棋子有限,走法無極,這是棋道深奧的原因,但天上的星辰數量無極,排列轉動也是無極的。沒有人會說自己能看到天上任何一顆星辰,隻會說看到了多少,看到了多遠,而這裏麵,左懷恩想,可能再臨來一個千年,便沒有人能夠看得比井不停多、遠。


  正因為這一點,所以左懷恩不明白為什麽井不停忽然就決定要去對弈。說一句不客氣的話,那不明擺著是在欺負人嗎。井不停之前便同左懷恩說過,他下棋每個分寸,要是傷到了人不就好了。左懷恩知道,這可一點都不誇張,甚至說是委婉極了。


  普通人下棋在於棋子勾連、結陣,然後利用棋子的布局讓對手無子可落。一般的棋手旨在於落子布局,然後根據對手的落子之局來規劃自己的戰術,熟練的棋手知道許多的路數,計謀,可以以“夾”、“頂”、“刺”等手段來破局,高超的棋手則是能夠在路數、計謀上有更多的衍生改變,也就是舉一反三的能力特別好,這種棋手一般便稱作是棋道高手,而之上的大家,無一不是有自己獨特的路數與風格,異常棋局上,不僅僅是對弈,還有對心、對勢,往往對棋局大局的把控特別好,無一不是可開門立派的。


  然而這些都隻是針對於普通棋手,未入道的棋手。


  下棋同棋道是有著非常大的區別的。世間萬物皆被偉大的力量賦予了規矩與道理,棋自然也是如此,而絕大多數下棋者,都在規矩與道理之下對弈、破局,未能真正意義上的進入道理的範疇。而以對弈入道後,才能被叫做是棋道。棋道之內的人在對弈時,便不隻是落子、破陣這般簡單了,還有著道理上的對抗。陣有陣勢,棋有棋勢。棋局上,每一次落子都是對棋勢的一種改變,而這份改變到最後時刻,將成為決勝的最終手段,如何落在才能最大程度上的增進棋勢,或者掩藏棋勢,然後如何讓棋勢結成一份道理重新融合到棋局當中,便是入道的棋手隨時隨地都在考慮著的事情。


  一份道理一個人、一件事、一方土地,連成一個世界。這便是棋盤世界的來由。而井不停所說的傷人,關鍵的也便是在棋盤世界。往往在棋局上受傷,不會是身體上的傷害,而是精神、意識、神魂上的傷害,而這三者的傷害又遠比身體上的傷害難以抵抗和難以治愈,所以先前井不停才沒有考慮說要去下棋,照他的說法,他下起棋來沒有分寸。


  而現在,他又去了。忽然的決定。


  左懷恩有些擔心,若不是他知道井不停是個穩重的人,定然是要勸阻他的。但他還是有些擔心,擔心出現不可控的事情,如果是井不停同人角力修為,他還能輕鬆應對,但是下棋他是真的不擅長,棋局中的傷害往往都是無形的,或許一盤棋下完表麵上看沒有任何事,但實則一顆道心已然破碎。這都是有過先例的,並非是胡亂編撰。所以他有些擔心,他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得罪青梅學府,更不希望被有心人上升到陰陽家和儒家。他隻能希望井不停不要太過認真。


  地上有人看著,天上也有人看著。


  “空中樓閣”裏,戈昂然看著甄雲韶和井不停所在的那一處棋舍,稍微皺著眉頭。事實上,同左懷恩一般,他也不太理解井不停為何會參與到對弈中。井不停在明安城並且也參加了荷園會,他是知道的,不過他先前以為他隻是來看一看,倒沒想到這第一天就參與進來了,而且還是棋會。他了解井不停不多,但也是知道後者演算推衍的本事是同輩人中出類拔萃的存在,是早早地便入了棋道的。為何還會參與到這明顯就是為未入棋道的人開設的棋會中來。

  “難道隻是為了好玩?”如果真的是這樣,戈昂然也就不會多慮了,他擔心這其間有別的心思。現在這種關鍵時刻,容不得再出岔子了。這次的荷園會未開前本就已是四起波瀾,再出岔子就真的惹人遐想了。


  他這般憂慮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甄雲韶極大可能並非是井不停的對手。


  “如果雲韶敗了,會怎樣?你是她的先生,應當很清楚。”戈昂然轉身問起屋內的另一人。此人麵容枯槁,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


  但就是這麽一個氣息枯敗的人,是荷園會推薦三部書之一的《石祝》的作者——半聖石祝。


  石祝眼裏並無光彩,就如同一個快要壽終的老人,他伸出幹枯樹枝般的手指敲打著椅子扶手,“若是大敗,反而不會有恙,還會為她的君子之位墊上一分。”他的聲音頗為深幽沙啞。“若是惜敗,十年之內,她都無法成就君子之位。”


  “何解?”戈昂然眉頭皺得更深。


  石祝站起身來,勾著腰來到邊欄前,“雲韶和我們不一樣,她以‘寧靜致遠’守心,卻是一個相當固執的孩子。如若大敗,她反而放得下來,會將棋局當作是一門功課,但惜敗的話,她便會求勝,直到戰勝井不停才會重回‘寧靜’。但井不停……”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戈昂然領會到了他的意思,歎了口氣說:“紀元遺珠當真就是邁不過去的啊。”


  石祝佝僂的背影隱約又低了一份,像是肩上新挑起了重物。


  片刻的沉默後,戈昂然眼中泛著光,一字一句問:“如若她戰勝的井不停,會怎樣?撇去其他任何因素,單純地戰勝了他。會怎樣?”


  石祝深深地看著戈昂然,看著他眼中那一縷光,良久之後沉沉說:“命裏十分,十分皆敗。若是戰勝了,隻能是命數之外,在棋局之外。”


  戈昂然深知這裏的“棋局”並非單單指甄雲韶和井不停正在對弈的棋局。


  “命數之外……至聖先師都曾感歎過,自己在命數之中。如這般,世間會有命數之外的人嗎?”戈昂然如自問一般喃語。


  石祝閉上眼,聲音愈發沙啞:“我們隻需做好命數之內的事即可,也隻能做命數之內的事。”說著,他頭微微一低,氣息收斂,就這般站著睡著了。


  戈昂然看了一眼石祝,歎了口氣,有些神傷,“為了雲韶,你放棄了太多。”


  放棄了突破;放棄了悟道;放棄了立聖……


  戈昂然朝著石祝微微拘禮,然後轉身邁步離去。


  這座隱藏在空中的“空中樓閣”裏,便隻剩下石祝一人。


  眾多人關注的這場棋局裏,隻有那麽一點人關注著井不停,絕大多數的人關注的依舊是人氣頗高的甄雲韶。遙遙中州而來的井不停,許多人都聽過他的名字,卻沒幾個人見過他的模樣。


  棋舍外麵,牆壁上的棋盤落了一半的棋子了,黑白一片,密密麻麻。


  觀棋的人或多或少都感覺出來了,這一場棋局同先前不一樣。先前的所有棋局裏,棋子未過半,便已是殺招盡顯,謀劃連連,而現在的棋局,棋子過半卻好似還隻是在鋪墊,雙方都沒有一點勢頭,或者說還看不出優劣勢。這無疑是勾起了觀棋人極大的興趣,畢竟先前看的棋局都是一邊倒,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個撲朔迷離的局,自然是要打聽一番現在同甄雲韶對弈的人的身份。遺憾的事,那人先前沒有任何一點名頭,不知道個所以然來。


  何依依此刻皺起了眉頭,倒不是他看出了什麽,而是因為他什麽都看不出來。此刻他看著這盤棋就感覺很陌生,陌生到自己根本就不懂棋一盤,像是一個外門漢一般。這很奇怪,他不明白,擂台主同樣還是甄雲韶,為何輪到這個對手卻好似不是她在下了一樣。

  兩邊的棋子每一次落子,何依依都看得明白落在哪裏的,但每一次都看不明白為何要落在這裏。為何過了這麽久,棋局上的黑白子都依舊如同一盤散沙,棋子與棋子之間沒有任何聯係。如果不是何依依知道下棋的人裏有甄雲韶,他便要以為這其實是兩個不會下棋的人在胡亂落子。


  場上但凡懂棋的都差不多和何依依是一個感覺,也就隻有那些湊熱鬧的才會指指點點。


  棋僮每報一次棋,何依依便疑惑一分,以至於皺起的臉如同吃了十斤苦瓜一般。


  居心不愧是何依依的青梅竹馬,盡管她沒關注棋局,但很快就察覺到何依依的異常,暫停了同胡蘭的聊天,朝著何依依這邊問道:“師兄,怎麽了?”


  何依依深陷棋局之中,沒有回話,或者說他根本就沒聽到。他緊緊地盯著棋局,繃緊了臉。


  見此,胡蘭也將注意力重新投到棋局上去。


  比起何依依來,秦三月更為艱難,隻不過她的艱難沒有表現在神情變化上。她的神情始終不變。但此刻,腦海中卻一片糊塗。從這盤棋落子開始,她就嚐試基立於棋局建立起新的大陣,但很快就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棋子與棋子之間的聯係,每一顆棋子都好似獨立開的一般,因此,她也就無法構陣,更無法去演算棋子,因為那些棋子落下沒有任何規律而言。不過,她並沒有放棄,仍在不斷地嚐試。


  隨著棋僮一次又一次的報棋,場上始終沒有人看得明白,氣氛逐漸地開始發生變化。明明格外清涼的氣候,竟是讓人感覺有些燥熱。那些看熱鬧的人也不再胡亂解說猜測,因為真正懂棋的沒有一個開口。他們開始意識到,這絕非異常簡單的棋局,而甄雲韶甄師現在的對手也絕非一個無名小輩。


  眾人都不明就裏其間,唯獨那化作尋常中年人打扮的左懷恩在心裏感歎,井不停果然沒有絲毫留手,拿出了十二分的認真,而且他隱隱覺得,這盤棋井不停似乎並不單單是為了贏,當是有著其他的目的,才會進行這麽漫長和認真的布局。左懷恩現在看不透,隻有等井不停布局完成,打開局麵。


  相較之眾人有些不同的大概也就葉撫和白薇吧,雖然他們之間的話並不算多,但許多話落到心頭都變成了“這樣就好”。白薇不願主動去打破現在的氛圍,葉撫便依著她順著她。


  “這盤棋有什麽不同嗎?”白薇也下過棋,同莫芊芊一起,不過那都是無聊時候打發時間的活計,說不上興趣,自然也談不上精通。先前的一些棋局她倒還是看得懂一些,但是現在這盤棋嘛,就真的完全看不懂了。


  葉撫想了想說:“其實也沒什麽不同,如果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下棋的兩個人,一個想輸,一個不想贏。”


  “什麽?”白薇愣了一下,轉而雙眼清明,“也就是說,兩人目的都不在輸贏,而是其他?”


  葉撫笑了笑,“你很聰明。”


  白薇微微搖頭,“同甄雲韶對弈的,大概也並非尋常人吧。先前瞧他麵容普通,倒不像有這般能耐。”


  “麵容隻是一張紙,一撕即破,撕破之後隱藏著的東西,往往是精彩萬分。”葉撫望著棋盤,輕聲說著。


  白薇看著葉撫的側臉,忽然有些不敢看下去,扭過了頭,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隱藏的東西,其實一點也不精彩。”她像是在反駁葉撫的話,又像是在告訴自己什麽。


  “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同人說起的背後,也的確不算精彩。”葉撫清淡一笑。


  白薇忽然覺得心裏頭悶得慌,不知如何排解,隻得化作一段幽長的歎息。她有秘密,要對葉撫保守的秘密。


  ……


  棋舍之中,棋僮少女早已改變了對“井莫行”的看法,知道了他並非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了他能讓師姐陷入冥思苦想。她看著端坐在那裏,麵無表情的甄雲韶不禁有些擔憂。她不敢出聲說話,甚至同另外的棋僮報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打擾到了師姐。

  甄雲韶手裏的這枚棋子捏著許久了,遲遲沒有落下,好似有天塹阻攔著一般。她表情始終淡然,若不是久久未落子,根本看不出她在思考。


  棋局上,一切都是太平的。黑子與白子像是隔江相望的軍隊,井水不犯河水,平靜得很,沒有明爭,沒有暗鬥。但就是這樣的局勢,甄雲韶始終沒有把手中的棋子落下去。片刻之後,她將手中的棋子放進棋笥,重新換了一顆,然後看著井不停說:“你不是來下棋的。”


  井不停笑了笑,“我正在同你下棋。何來的不是來下棋的一說?”


  甄雲韶搖了搖頭,認真地說:“不用同我虛掩,是不是在下棋我還是看得明白。”


  井不停朝著甄雲韶輕輕點頭,以表禮數,“棋是在下棋,隻不過不為了輸贏。”他繼而一笑,“你就不同我一樣了。你隻是不為了贏。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順勢而為,我讓你輸,你讓我繼續下棋。”


  甄雲韶眼中未能激起半分神采,淡淡地說:“但是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幹什麽。”她再次將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笥,“你的來曆未知,目的未知,恕我不能落子。”


  井不停看著甄雲韶,眼中掠過一絲星芒,笑著說:“世人說青梅學府沒有天才,看來是他們有眼無珠了。”


  甄雲韶搖搖頭,“你說的這些與現在的棋局無關。如果你想在荷園會上借助棋局達成什麽目的,應當同學府的先生們說,不應當在這裏。我隻是個學生,做不了這些決定。”


  井不停笑了笑,問:“你想知道我的目的嗎?”


  甄雲韶看了一眼井不停,說:“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的身份。”對子數十手,她早就知道他並非尋常棋手,也早就隻是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井不停沒有什麽考慮,也不刻意地隱瞞自己的身份,“如你所猜測的那般,我叫井不停。先前欺瞞了你,還請見諒。”


  甄雲韶心頭並無驚訝,如同井不停說的,她早就猜到了。事實上,這也不難猜,她是知道的陰陽家來人了,憑借著“井莫行”這個惹人遐想的名字,和那般超凡的棋術,再同傳聞中的井不停一聯係,便有了結果。


  唯獨驚嚇到了一旁的棋僮少女。她開始怯怯不安,希望井不停不會留意自己,事實也如她的希望。


  “所以,如果我告訴你我的目的,你會落下這一黑子嗎?”井不停笑著問。


  甄雲韶搖頭,“不論你的目的如何,是好是壞,都並非我能夠負責的。你應當同學府的先生們商量,我隻是個學生。”


  “也就是說,這盤棋你不再落子了?”井不停似乎一點都不驚訝甄雲韶的回答。


  “我認輸。”甄雲韶說得很平靜。


  井不停搖搖頭,“何必說得那麽急。這盤棋你並無敗勢,若是這般認了輸,定然會落人閑話的。”他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棋僮少女,後者怯弱退後一步。


  “閑話始終隻是閑話。”從始至終,甄雲韶的神情都沒有變過。事實上,這也的確是她平常的狀態。


  井不停看著甄雲韶,眼中滿是欣賞,“若是你早些出門遊學,柯壽的詩裏定然有你的名字。”


  在這一點上,井不停同那棋僮少女達成了共識。


  甄雲韶起了身,說:“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沒有的話,我讓珃珃宣布結果了。”


  井不停笑了笑,語氣頗為輕巧地問:“若是我告訴你明安城背後隱藏的秘密,你會不會落下黑子呢?”


  甄雲韶身體陡然一僵,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問:“你怎麽知道我想知曉這件事的?”


  井不停頓時心情大好,他知道,在甄雲韶問出這個問題,而不是拒絕的瞬間,自己就已經贏了。他隨手端起一旁準備的茶水輕抿了一口,笑著說:“畢竟我同你下了這麽久的棋的嘛,一些事情,是該知道。不然的話,我也就不叫井不停了。”

  甄雲韶目光轉向棋盤,看著一盤散沙的黑白子,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地顫了顫眉,重新坐了下來,“不愧是觀星崖的抬星人,厲害,厲害。”


  井不停搖搖頭,“不是我厲害,而是你的弱點太過明顯。”他看了看甄雲韶,“容我說句閑話。你跟我見過的讀書人都不太一樣,文氣之中多了一樣東西,雖然我不知道這多的東西是什麽,但就現在的情況看,應該是你的弱點。”他有些惋惜地說:“這大概就是你還沒能成就君子之位的原因。”


  甄雲韶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麽,搖搖頭,“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麽?”


  井不停手指輕輕點了點棋盤,說:“我想構築棋盤世界。”


  甄雲韶皺眉問:“如果隻是為了構築棋盤世界,似乎不需要我再落黑子吧,為何要我幫忙?”


  井不停笑著說:“因為我想構築能引人進入的棋盤世界,而這需要完整的棋局,自然也就需要你的幫助。”


  甄雲韶眉頭皺得更深,“那人現在就在外麵觀棋?”


  井不停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但並沒有以秘密要挾,而是直截了當地說:“我以星辰起誓,待我所需之人進入棋盤世界後,不會讓她有任何改變,任何損傷。”


  一個觀星崖的人抬星人以星辰起誓,便是以整個觀星崖為代價,如若違背誓言,整個觀星崖將湮滅在賦予他們神秘和力量的星辰之力中。所以才有了“井不停能代表觀星崖”一說。


  甄雲韶深深地看著井不停,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井不停所要做的事情於他而言有多麽重要,自己先前與他下的那盤棋有多麽地沉重,沉重到井不停賭上了他的一切。


  她將手伸進棋笥,捏起了一枚黑子。


  ……


  外麵的人等了許久,也不見棋僮再報棋,開始疑惑棋舍內發生了什麽。


  “怎麽停了?”


  “手棋限時都過了一炷香了,是有人認輸了嗎?”


  “但是棋盤上的棋沒有任何輸贏之兆,何來的認輸?是出了什麽意外吧。”


  一眾人猜測著棋舍裏的情況,但沒有棋僮出來說明情況,都隻是猜測,沒有人肯定,隻好焦灼地等待著。


  人群裏,葉撫深深地看了一眼秦三月和胡蘭。


  秦三月還在冥思苦想如何去構陣,隱隱約約能夠察覺到什麽,但是說不清道不明,想要繼續演算下去,卻發現棋局已經停了,不由得有些急切。至於胡蘭,她根本就沒有在研究棋局,而是不停地按照感悟文字世界的辦法去感悟這盤棋,隻是到目前為止她並沒有從其中感悟到棋盤世界,但是那來自棋盤的一種十分玄妙的氣機又不斷催使著她去感悟,不要停下來。


  眾人都在等著棋局的再開始,帶著不同的期待等待著。


  直到棋僮從棋舍裏走出來,大聲喊道:“第一百三十七手,正長星位!”


  眾人驚覺。


  隻見外麵棋盤下的棋僮按照報棋將黑子落下。眾人發現,這枚黑子落下的瞬間,淩亂、毫無聯係的黑子如同畫龍點睛一般,陡然變化。


  “第一百三十八手,凵下星位!”


  這枚白子落下的瞬間,同黑棋一般,牽動了整個棋局。


  隻是兩手,改變了整個棋局,從無序變成了有序,激起了棋勢。不待觀棋眾人任何反應,一切忽然發生,像是約定好了一般。


  激動於棋局變化的何依依和全心全意感悟棋盤世界的胡蘭並未發現,在白子落下的瞬間,旁邊的秦三月雙眼陡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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