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七章 草蛇灰線,伏行千里
皇宮,甬道。
聽得劉協的威脅之語,呂布似是並未放在心上,反而很是自負的笑了笑:「陛下,腳長在我的腿上,臣想走,陛下還能攔我不成?您莫要忘了,臣下可是武夫出身!」
「還是說,你想憑他?」
呂布瞥了一眼劉協身邊的中年宦官,韓宣實力不弱,但也遠非自己對手。
伴隨著此話一出,氣氛霎時間清冷了下來。
「朕自是知道呂卿勇武蓋世,所以也不打算只用嘴巴留人。只是不知,呂卿之勇,能否躲得過成千上萬的箭支?」
劉協冷笑起來,用眼神示意了身旁的中年宦官,後者會意,輕拍兩下手掌。
踏!踏!踏!
黑暗之中響起整齊沉重的腳步,頃刻間,有大量甲士湧出,他們左手端舉堅固盾牌,右手持有鋒利鋼刃,圍住了甬道的前後去路。不僅如此,極高的牆壁上方,無數弓弩手冒頭,齊齊拉弓,霜寒的箭簇,對準了下方。
只需一聲令下,萬箭齊發,定能將下方之人,射成刺蝟。
呂布,已成困獸!
原來,一切早有預謀。
孤身在此的呂布卻也不怵,他從位置上起身,目光不去看那些死士,只是停留在劉協身上,「陛下請我來此,為的就是這場鴻門宴了吧?」
「不錯!」
見到死士顯形,劉協這會兒信心倍增,索性與呂布直接攤牌,言語間充滿了底氣,彷彿勝券在握。
「陛下真要殺我?」
聽得劉協承認,呂布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了漢室江山多年來的夙興夜寐、征戰殺伐,好不容易換來了天下太平,他自己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太平本是將軍定,卻不叫將軍……見太平。
劉協還是頭一次見到呂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他自以為是呂布怕了,世間公認的第一武將,居然也會怕死?
想到這裡,劉協心中暢快萬分,眼中更是得意的光芒跳動:「朕不殺你,便是一輩子的傀儡。換成是你,你甘心嗎?」
話語里,早已沒有任何可以迴旋的餘地。
「臣生於邊境,家境出身不好。所以,我想通過討賊,換來一個大好前程,讓我的妻兒、兄弟,榮華富貴,難道這也有錯?」
呂布仍是不甘,質問起當今天子。
劉協出身皇家,自是意識不到呂布內心深處的卑微。他卻也懶得再說,時辰已然不早,沒必要再多加浪費時間。
「呂布,多說無益。今天,你與朕之間,只能存活一人。」
「看來,臣今日必死無疑了。」
「你這樣想最好,你腰間的佩劍,還是當年父皇所賜。你要還記得當年父皇對你的提攜之恩,就用這劍自刎了吧。
朕可以保證,給你留有全屍。」
劉協說著,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
呂布沒再回話,只是邁開右腿,向劉協所在處走上一大步。
這一動作,可將劉協嚇得不輕。
他默認了呂布此舉,是想與自己同歸於盡,所以第一時間便朝著身旁的中年宦官下令:「韓宣,動手!」
牆壁上方,無數的箭簇隨著呂布的動作,緩緩移動。
韓宣沒有作聲,自然沒有人扣動弓弦。
呂布邁著步子,越走越近。
劉協心頭咚咚急跳,他的聲音都開始有些結巴打顫,同時也有一股怒火在燃燒。他側頭看向自己最為倚重的心腹宦官,手指呂布,暴躁如雷:「韓宣,你聾了嗎!朕叫你殺了他,殺了他!」
看著這位心態爆炸的年輕帝王,韓宣笑了起來,右手伸出,猛地將他一推。
這一掌出手有些過快,以至於劉協毫無準備,就重心不穩的向前摔倒在地,正好倒在了呂布腳下。
劉協仰頭,面前是呂布高大的軀體,背對燈火下的面龐黑黢黢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表情。
但劉協此刻已然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應該是敗局已定。
只是他想不明白,韓宣是他養了近二十年的心腹人物,當初從一個受人欺辱的小奴才,到得他賞識救下之後,多年來忠心耿耿,也從未有過二心。
今日,卻突然就這樣背叛了自己,劉協表示十分不能接受。
「韓宣,為什麼!」
劉協回頭,憤怒的聲音近乎咆哮。
被信任之人所背叛,這種滋味兒比失敗更加難受。
韓宣沒作回答,只是默默走到了呂布身旁,道了聲『主公』。
呂布微微點頭,說了聲辛苦,然後看著倒在自己腳下的天子,也不準備去扶,自顧說了起來:「陛下,既然事情走到了這一步。我也不妨給你介紹一下,你的這位中常侍,本名可不叫韓宣,或者說,他沒有名字。在韓宣之前,他叫做『青獠』,是十常侍張讓的義子……」
張讓死後,此人來求見了呂布,並被呂布收為麾下,送入宮中作為眼線。
「當年,張讓在死前叫青獠求我,助你登上帝位,說這是先帝的旨意。我做到了,可你呢,卻是這般待我,真是令人心寒……
還有,於青獠有知遇之恩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你當初在宮中見他被我的人欺辱,而出手救他,也不過是先生所設計的一齣戲……
至於這些死士,同樣也不是你的,而是我這些年收養的孤兒,是我將他們養大,也是我命人授予了他們武藝。
如此,你明白了嗎?」
呂布極有耐心的講述完一切,靜靜的看著腳下天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劉協失魂落魄的連道了兩聲,瞳孔之中再無色彩,心中亦是如同死灰。
虧他之前還以為勝券在握,如今想來,不過全是一場笑話。
他才是那隻被關在籠子里的猴子,曝光於呂布眼皮之下,白白戲耍了這麼久,卻仍舊不知。
從一開始,他就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怪不得呂布敢一個人入宮,原來,他才是早有準備。
之後,劉協雙手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的從地上起身,束好的頭髮,已有幾縷垂落,觀其神智,似有幾分不清。
他站在呂布面前,仰面直視起這個身軀異常高大的男人,嘿嘿笑了起來:「呂布,說說看,你打算如何處置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