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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 我從十五年後來

  「那你可鐘意曹性?」


  戲策不再拐彎抹角,索性挑明了來意,說是要給曹性保媒。


  女子秀目里流露出少許驚訝,卻也沒有過多的忸怩,很快就應了下來。


  呂布懸在心裡的大石也終於落地,這件事情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兩人向女子道了別,走在郡城中的青石街道上。


  「宋憲魏木生他們也沒有娶親吧?」戲策開口說道。


  呂布搖頭,這些人整天扎在軍營,跟一幫子糙漢呆在一起,平日里連個女人都見不到,找誰娶去?


  「所以我有個想法,既然城中有不少遺孀,以及從鮮卑人手裡救下的大量女奴,不妨讓軍中尚未娶親的將士娶了這些孤苦女子。一方面可以使她們免受外人欺辱糟踐;另一方面,又能使軍中將士得以成家。」戲策走在呂布身旁,緩緩而談。


  「除此之外,將軍還可以找嚴郡守商量商量,頒發一些鼓勵政策來促進這項方案。比如迎娶這些女子,可以多分十畝田地,嫁給軍中將士,又可以再多分十畝。」


  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呂布對此很是滿意,他覺得戲策所提的方案大為可行。


  說句晦氣話,呂布真怕哪天宋憲他們死在了戰場,連個送喪的後人都沒有。


  三妻四妾,那是上流門閥才有的待遇,普通人家一輩子基本上也就只有一個糟糠之妻。


  不過呂布仍有些擔心,將雙方這樣強加在一起,會美滿幸福嗎?


  「將軍,不是每個人都同你和夫人一般,要兩情相悅,才能成親。」戲策搖了搖頭,幽幽長嘆口氣,唏噓起來:「底層百姓的婚姻,很難有所謂的兩情相悅和至死不渝,他們只是為了能夠更好生存下去,而彼此進行的一筆交易罷了。」


  在大多數男人眼中,娶親只是為了傳宗接代,女人也只是發泄享樂的一種工具。


  她們的價值,遠遠不如一頭耕牛。


  而在女人眼裡,男人卻是撐起整個家的頂樑柱。


  這個世道,對女子太不公平。


  公平?


  天下哪有公平的事情。


  戲策自嘲一笑,「有的人生來錦衣玉食,從不會為吃穿而發愁,就算毫無德行,也一樣前程無憂。而有的人,窮盡一生苦讀,兢兢業業,到頭來卻是流落街頭,客死他鄉。」


  呂布似是被這番話戳中了心窩,腳下步子一停,側頭朝戲策說道:「先生,陪我去城上走走吧。」


  戲策面露疑惑,卻也沒有拒絕。


  兩人順著街道直走,一直走到城門,然後沿左邊石梯,慢慢走上城頭。


  城樓上砰砰咚咚的聲音噪雜,百姓們正揮汗如雨的忙活個不停。


  在呂布前方,就有七八個赤膊漢子,肩上擔著扁擔,合力抬著沉重的條石,嘴裡呼吼起號子,緩慢的往前挪動著腳步。


  放下之後,從旁邊走上來兩名有些年歲的老石匠,雙手拿起手錘和鏨子,細心的雕鑿起來。


  修繕城牆是件很耗精力的事情,城中百姓大半都在這裡,有人在和泥,有人在砌磚,有的在往城下搬運廢料。


  呂布站在城頭,迎面吹來的刺骨寒風,於他而言,似乎算不得什麼。


  「先生,你說人死之後,還能復生嗎?」


  他問了個極為荒唐的問題。


  戲策愕了半晌,竟無言以對,隨便找個人都能知道的答案,你卻來問我?

  如果人死真能復生,那秦始皇嬴政又何必去求長生。


  但戲策看呂布神情凝重,並不似玩笑揶揄,想來答案應該不會那般膚淺簡單。


  戲策想了小會兒,依舊沒能得到確切答案,於是他反問起來:「將軍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


  呂布似是陷入了一段很長的回憶之中:「我大概是做過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我獨守一城,夢見曹性被殺,夢見宋憲侯成叛變,甲士將我摁倒在地,用長綾將我梟首……」


  戲策這下算是明白了,敢情呂布只是做了噩夢。沒想到戰場上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的悍將,居然也會怕夢中之事。


  他安慰起呂布:「既然是夢,那又何必在意。」


  「不,那不是夢!」


  呂布雙目陡然睜圓,一口否定。他搖著頭,有些神經質的繼續說著:「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所見的究竟是夢是真。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亦或我現在仍舊處於夢中。」


  若真是夢,我希望這一覺,永遠不要醒來。


  「先生,」呂布看向戲策,決定坦誠相告:「其實,我從十五年後來。」


  這件事,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連薇娘都不曾透露半字。


  「哈?」


  戲策誇張的張大起嘴巴,然後踮起腳摸了摸呂布額頭,「將軍,你該不會是燒壞了腦子吧?」


  「我沒有同你說笑,這是真的。」呂布目光篤定的說著。


  戲策自然是不信,他活了二十餘載,什麼怪異奇事沒有見過。


  哪有說自己是從十五年後來的,他甚至覺得自己能當皇帝都比呂布講得這要靠譜。


  「那且說說看,十五年後,我有幾房妻妾,又有幾對兒女?」戲策隨口問道。


  呂布腦子裡嗡的一下,如遭雷擊。


  他迷茫了。


  看見呂布這副消沉模樣,戲策嘆了口氣,「將軍,你也許是因殺孽太重,以致入了夢魘。趕明我就讓胡車兒去請兩個大仙巫師回來,驅驅邪就沒事了。」


  此時,從城下跑來七八名稚童,他們沿著石梯蹦蹦跳跳的跑著,口中哼唱起不知何人所教的曲謠。


  五原郡,有飛將。


  飛將姓呂,神駒畫戟。


  風也奇,雨也奇;

  甘以鮮血濺胡逆,

  縱橫四海無強敵。


  原野這邊是故鄉。


  原野那邊是胡涼。


  一道道活潑的身影嬉笑打鬧的從呂布面前跑過,他終於回過了神。


  望著那些無憂無慮的稚童,呂布忽然笑了起來。


  就當是夢吧!

  現在這樣,挺好。


  城下寬闊的大道上,緩緩駛來一輛馬車。


  且不說這馬車如何氣派,光是周圍近五十名神色冷峻的護衛,就能看出這車駕中人,富貴非凡。


  四匹褐色駿馬拉動車駕往郡城方向走來,帶動輿廂前角掛著的玉鈴鐺,叮叮清脆的響個不停。


  戲策看向呂布,笑了起來:「將軍,你最怕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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