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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心悅卿兮卿不知

  當天下午,曹性幾人領了戲策的主意,出了趟軍營,直至傍晚才回到營中。


  幾人一回營,就立馬去了戲策的帳內報道。


  他們下午去城內探聽消息,得到的答案雖不統一,卻也相差無幾。


  曹性最先開口,口氣也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他往戲策的位置一坐,眼瞅著戲策,咧開一口劣牙說道:「戲策,你他娘以前是不是干過卜卦算命的勾當,這事兒還真讓你給說准了。」


  在整個狼騎營里,不,估計是放眼整個天下,除了呂布,曹性估計對誰都是這副德行,所以戲策也並未放在心上,反倒笑眯眯的說著:「說來聽聽。」


  曹性聳了聳肩,攤手說道:「也沒啥好說的,情況嘛,跟你料想的大致一樣,排去嚴府中的婢女和老媽子,唯一可能的就是嚴府中的千金小姐了,一位嚴薇,一位嚴姒。」


  曹性話音剛落,一旁的侯成站了起來,看著曹性搖頭說道:「你就別胡扯了,我聽人說,嚴闞那老頭兒只有四子一女,你又從哪多冒了一個出來。」


  宋憲也跟著點了點頭,當代家主嚴闞只有一個女兒,這可是上黨郡內人人皆知的事情。


  曹性聽到侯成的質疑后,直接丟了一記鄙視的眼神給他,沒好氣的說道:「你們這些個孤陋寡聞的傢伙,估計也就知道這麼一丁半點兒了。再者說了,我又沒說她兩是親姊妹,嚴姒是嚴薇叔父的女兒,打小就同她關係極為要好,每年都會來上黨居住兩月,不過這小妮子年底才滿十二,所以想來應該不會是她。」


  帳內諸人紛紛點頭,覺得曹性說得在理,畢竟呂布今年已經二十有三了。


  正當此事準備拍板落幕之際,坐在角落的胡車兒忽然「嘿嘿、嘿嘿」的笑了起來,搔首弄眼不說,還伸手摩擦著下巴,臉上的猥瑣盡露,「那可說不定,保不準兒爺會有什麼特殊喜好呢。」


  眾人瞬間將目光移到了胡車兒的身上,齊齊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同時呼道:「滾出去!」


  胡車兒厚著臉皮擺了擺手,權當沒有聽見,訕訕的乾笑起來:「我是說萬一,萬一。」


  戲策見諸人還想爭論,斂起雙眸笑了笑,朝著諸人說道:「無妨,測一測總歸是好的。」


  兩日之後,派去盯梢的斥探總算有了消息,說是嚴家小姐明日將會外出府門。此消息一經傳回,很快就在曹性諸人『極不經意』間,傳入了呂布的耳中。


  正在練戟的呂布沒來由的頓了一下,手中畫戟罕見的刺了個空。


  然而就在這個夜晚,呂布失眠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不說,眼前還總會浮現出那個女子的音容相貌。


  睜開眼,周圍是黑漆漆的一片,呂布將手枕在腦後,眼中透出些許迷茫:我,到底是怎麼了?

  …………


  次日清晨,朝陽還尚未升起,營帳外的小草上掛滿了露珠,晶瑩透亮。


  呂布並未像往常一樣披甲早練,而是換了身乾淨的衣裳。若是站在他的面前,也許還會嗅到他頭髮中散發出的一股皂莢香氣。


  「喲,將軍,早啊!」在營寨大門處瞎溜達的戲策揮舞著手掌,朝呂布打起了招呼。


  「先生,早。」呂布嘴上這般說著,心頭卻是有些納悶兒:戲策在營中從來都是起得最晚之人,今天難不成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戲策將呂布臉上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毫無禮節性的伸了個懶腰后,渾作不知的問了起來:「將軍,你這是要出軍營?」


  呂布點了點頭,「來上黨郡也有些時日了,我想去城內逛逛。」


  逛逛?

  負責布局的戲策自然知曉一切,不過他也不出言拆穿,只是笑著說道:「恰好戲某無事,不如隨將軍一同前去,如何?」


  呂布一聽,連忙擺手婉謝了戲策的好意:「先生長途奔波,體力消耗甚大,還需多多修養才是,下回某再陪先生也不遲啊。」


  「那好罷。」戲策也不勉強,打了個呵欠,背著手兒,悠哉游哉的回營補覺去了。


  見到戲策的確走的遠了,呂布才吁了口氣,如釋重負。


  出了營寨,呂布又回想起剛剛兩人的對話,他總覺得戲策的眼眸中,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上黨郡的郡城頗大,雖比不得洛陽那般富庶繁華,但在并州也是首屈一指的名城大鎮,城中居民數萬,街上擺攤吆喝的商販數不勝數,來往行人更是多入過江之鯽。


  原先因山賊攻城鬧得人心惶惶的百姓們,得知是呂布趕來解圍后,一個個的將提著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里,就山賊那點手段計量,能比得過鮮卑人?


  現如今的并州百姓哪個不曉得,呂布和他的狼騎營,可是狠狠狙擊了一波鮮卑鐵騎呢。


  郡城的集市處,一道嬌小的身影蹦蹦跳跳,「阿姐,快點,快點啦!」


  呂布在城中逛了大半個時辰后,依然沒能遇到心中所想之人。略微失望之餘,他想要返身離去,卻忽地聽見了這清脆悅耳的呼聲。


  呂布的五官感應從小超乎常人,再加上他那鶴立雞群的身高,使得他一瞬間就鎖定住了那少女所在的位置,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就移到了少女身後的女子身上。


  嚴薇今天穿著較起前兩日府中相遇之時,樸素了許多,身上不僅沒有絲毫亮眼擺闊的金銀首飾,甚至連三千青絲都只用了一條青色緞帶系了個結,柔順的披在背後。


  想要離去的呂布竟再也挪不開半步,鬼使神差之下,他悄悄的跟了上去,同她隔了三丈距離。不遠不近,恰恰能夠讓她處在他的視線之內。


  她走,他也走,她停,他跟著也停。


  呂布不知道自己這樣跟著的目的是什麼,只是覺得,跟在她身後,心裡頭很實在,就像倦鳥歸巢。


  身後不遠的牆拐角處,有一個腦袋偷偷鑽了出來,粗眉大眼的胡車兒四顧兩眼之後,確定了沒有危險,又從他的後腦勺上依次冒出了四個腦袋,宋憲、侯成、曹性、戲策。


  望著前方的呂布,曹性砸吧著嘴:「嘖嘖嘖,你們看看頭兒現在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尾隨狂。被我們跟了這麼久都不知道,要換做以前,這麼近的距離,估計都夠我們死好幾次了。」


  其餘三人也都表示非常信服的點了點腦袋。


  戲策捏了捏下巴,眼中帶笑,「胡車兒,該你登場了!」


  「不是,憑啥是我呀!」


  被戲策點名的胡車兒愁喪著臉,將腦袋搖得如同波浪,「要是讓爺給抓住了,他非得弄死我不可。」


  相比胡車兒的跳腳罵娘,其他三人就顯得鎮定了不少。


  曹性拍了拍這個比他年長許多的漢子,學著村中老人的語重心長:「老胡啊,我跟你說,老天會給個大事情在死人身上!」


  「啥?」胡車兒一臉懵逼。


  戲策笑道:「他是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胡車兒照舊是聽不懂,他也沒讀過書,懂不了什麼斯人死人的,他就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指著面前的四人質問起來:「那你們為啥不去!」


  「放心,我們都在呢。」戲策第一個表示,將會是胡車兒的堅實後盾。


  「恩恩,都在,都在呢。」其餘三人也都跟著附和起來。


  胡車兒心頭一涼,看來今天這個坑,是跳不出去了。唉,只怪自己當初太年輕,著了戲策的道,欠下他三件事情,如今也只能壯起膽子,刀山火海里闖一闖了。


  看著胡車兒滿腔悲壯的離去,戲策抬起手拍著大腿,打著節拍,嘴中唱道:「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不復還!」侯成三人搖頭晃腦的模仿著戲策的樣子,臉上卻早已笑成了狗尾巴花一般。


  …………


  「阿姐阿姐,我要買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樹下的雜貨攤前,嚴姒指著攤鋪上的布偶娃娃,朝身後的女子咧了咧嘴。


  「好好好,都依你。


  嚴薇寵溺的揉了揉少女的秀髮,問清了價錢后,從裝錢的綉囊中取出銅錢,逐一交到了那老嫗手中,還不忘好心的提醒著:「婆婆,這裡是十錢,您拿好。」


  舉手投足間,完全沒有半點世家小姐的架子,親近平和,溫婉而且聰慧。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嗖』的一下竄過,伸手抓住嚴薇手中的綉囊,狠狠奪了過去。


  那人的動作乾淨利索,一氣呵成,不止是嚴薇,連周圍的人也都傻眼了好一陣子。


  最先反應過來的嚴姒扔下手頭的玩偶,直接追了上去,口中大聲嬌喝道:「呔,小賊,哪裡跑!」敢搶姑奶奶的東西,等我逮著你,非要你好看不可。


  在嚴姒追擊的同時,有一人比她的動作更快。


  呂布十指抓在牆磚上,整個人弓起身子,強大到可怕的十指張力,令他穩穩的貼在牆上,只見他腹部拱起,雙腿猛地一蹬,在牆壁上急速奔跑起來,好似一隻活脫的獵豹。


  呂布心頭憋著火氣,這不長眼的傢伙搶誰的不好,居然敢搶嚴姑娘的東西,更可況還當著他的面。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鎖定到那人的背影之後,呂布從牆壁上猛地撲下,將右手緊扣在了那人的左肩,五指成爪。


  「啊喲,疼疼,疼疼疼……」


  那人齜牙咧嘴的喊了起來,呂布聽得這聲音熟悉,待到那人轉身的同時,見到他面孔的呂布竟楞了一下,「怎麼是你?」


  胡車兒心頭叫苦不迭,偏偏又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將手中綉囊對著呂布一扔,趁著呂布伸手去接的空隙,急忙掙脫開來,一把將晃神的呂布推了個趔趄,如泥鰍鑽進了人群。


  「賊呢?」擠開人群的嚴姒怒氣哼哼,追了半天反倒追不見了人影,這讓自命『救世女俠』的她很是氣憤難消。


  呂布走了過去,臉上帶著歉意和愧疚:「抱歉,讓那人跑了。」這件事說到底也是自己的管教不力,不過胡車兒賊心不死,居然又幹上了劫掠的勾當,這一回定要重懲,以儆效尤。


  嚴姒一見來人是呂布,怒氣頓時消去大半,咧嘴笑嘻嘻的說道:「哇,好巧哦,你也在這呢?」


  「小姒,慢點兒跑,別被傷著了……」身後一路跟著跑來的嚴薇氣喘吁吁。


  嚴姒趕緊小跑過去,貼心的撫著嚴薇後背,為她順氣,嘴中卻是驕傲萬分的說著:「有大名鼎鼎的飛將軍在這裡,哪個能傷害我,阿姐,你就別擔心了。」


  「啊?他就是飛將軍呂布?」


  「怪不得身手這般了得,你們剛才瞅沒瞅見他那一撲,就跟頭猛虎似得……」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如此年輕,將來肯定有大作為的……」


  周圍百姓們的竊竊私語落入呂布耳中,他只當沒有聽見,挪開步子,一步一步的朝著心中的女子走去,他甚至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咚咚、咚咚』的心跳聲,忐忑而又惴惴不安。


  他伸出手,卻忽然忘記了該說些什麼,剛剛還在嘴邊重複了無數次的話語,在這一瞬間竟消失得沒有半點蹤跡。尷尬和緊張使得他又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木頭一樣的站住那裡,從脖頸紅到了耳根。


  「謝謝你,將軍。」


  嚴薇淺淺一笑,臉頰的兩旁露出一個很小的酒窩。


  嗚……


  恍惚間,耳旁傳來了陣陣轟鳴,呂布整個人痴傻的站在原地,他忘卻了周圍的一切,只是獃獃的凝望著她。


  她笑了。


  如暖風,似朝陽,拂過了他的臉頰,住進了他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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