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觸及過去
聽到迪萊多所說的話,奧拉不由得多看了眼配在精靈身側的細劍。她聽說過黃金樹林的秘銀騎士,知道他們只有七個人,而這七個人都有件相同的配備—「守秘者」。如果眼前的精靈真的是秘銀騎士的話,那斜掛在他腰間的細劍肯定是「守秘者」無疑,據說,這是專門用來誅殺泄密者的一件武器。
奧拉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她朝前緩緩地走去,等到她走到那條「分界線」的時候,精靈忽然對她點了點頭。她停了下來,又看向被精靈稱作利瑞齊的巫師,只見巫師微微抬頭打量起了自己。有那麼一瞬間,奧拉覺得自己好像墜入了夢境,她覺得利瑞齊在透過自己看著什麼,她看見他的一雙紫眸里映照出了一個又一個人的身影,但是她分辨不出那都是誰。
突然間,令奧拉稍有不適的怪異感覺消失了,巫師扭頭看向了精靈,那精靈會意地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請兩位到樓下稍等片刻。」
自始至終,那個名為利瑞齊的巫師就沒有同他們交談過一句話,而那個精靈也沒有介紹他自己。
到了樓下,迪萊多再也憋不住一肚子的疑問了。
「弗萊格,那個巫師就看了我們一眼。還有,他旁邊的是秘銀騎士?」
弗萊格笑了笑。「那個秘銀騎士說了什麼?」
「讓我們在樓下稍等。」迪萊多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個時候,精靈從樓上走了下來。他先是對三個人行了個禮,接著,他在迪萊多的耳邊低語了一番,隨後他又轉向了奧拉,但這回卻是用三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藏匿者須保護揭幕者,藏匿者是你。」
轉眼間,正午已成黃昏。此時,奧拉正坐在一輛馬車的前座上。在她的身旁,手握韁繩的迪萊多好像一直在想著他的心事,而兩人身後的車廂里則不時傳來巫師利瑞齊的咳嗽聲。
幾個小時前,弗萊格捧著夜鶯之啼朝奧拉遞了過去,奧拉沒有伸手去接。於是,弗萊格便請求奧拉把巫師護送至躍馬河畔的小鎮,奧拉鬼使神差地點頭答應了。如今,一行人所搭乘的馬車正行駛在德斯坦城外的林區,透過夕陽映染的樹林,你好似能看見躍馬河波光粼粼的水面如美人那含情帶怨,誘人靠近的目光。只可惜這充滿詩意的畫面無人吟誦,只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與之相伴。
「巫師好像咳的有點重,不知道是不是預言的關係?」
想到伊蔻曾因為過度使用揭幕者的異能而露出苦悶的神情,奧拉不禁做出了如上的猜測。接著,她想到了利瑞齊透過精靈告訴自己的預言—「藏匿者須保護揭幕者,藏匿者是你。」
奧拉不明白藏匿者意味著什麼,不明白為什麼說藏匿者是她,但她很清楚揭幕者著誰,如果利瑞齊的預言成真的話,她最終會同伊蔻再度見面?換句話來說,阿卡奇真的被就地正法了?
奧拉在心底嘆了口氣,她回憶起自己在總督官邸的高牆上向阿卡奇伸出手時的一幕。在短短的幾秒鐘里,阿卡奇的神情一變又變,起初,他無措地瞪大了雙眼,就像他站在一塊隨時要裂開的冰面上似的。接著,他眼中的希冀之光被半垂下的眼皮遮蓋了,而餘下的一絲落寞之色最後又被滿臉的倦容所取代……
奧拉搖了搖頭。她有些討厭自己,她猜阿卡奇一定不喜歡被外人觸及過去,但是她卻被他的一身傷痕所吸引了,包括浮於表象的那部分和未曾表現卻又被她感知到的另一部分。
「一個人怎麼可以著迷於他人的不幸經歷呢?」
在和阿卡奇相處的時候,奧拉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著自己「小心點,別去碰他的傷口。警惕點,別再刺激他,讓他有個可以呼吸的空間!」但是最終,她的警惕因為阿卡奇那別出心裁的告別語而消弭。那一刻,她笑了,那笑發自肺腑卻原因不明。奧拉又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在推測到阿卡奇已經離世以後,她感到非常的遺憾,那種感覺就像你聽了一首絕美的歌,然後又被他人告知,那只是一首歌的殘段,它原本還有更為優美的篇章,只是這最優美的部分淪落在歷史的最暗處了……
利瑞齊又開始咳嗽了起來,這回的咳嗽聲非但沒完沒了,還夾雜著令人不適的倒氣音。奧拉有些擔憂地回過頭去,她透過車窗看見巫師咳得蜷了起來,和他同坐在車廂里的精靈正輕拍著他的背脊幫他順氣。在意識到利瑞齊的咳嗽似乎隨著夜色漸濃而愈演愈烈時,精靈從腰間的袋子里取出了一個水晶瓶,他將瓶中微微泛光的液體滴了一滴在利瑞齊的水杯中,隨後收起藥瓶,將那杯水朝利瑞齊遞了過去。
望著這杯水,利瑞齊起初疑慮重重。只聽精靈說道:「你咳的太傷身了,只是一滴……不過量的。」他這才把水杯端到了嘴邊。
看到巫師的狀況因為喝了一杯水而有所平復,奧拉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不禁胡亂猜測起來。她沒有想到黃金樹林的秘銀騎士居然會如此關照一個人類,看來,哨箭族群的這個巫師要麼身份極其特殊,要麼就是他的預言精準得令人不寒而慄了。還有,剛才精靈滴入水杯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難道是傳說中的「不老泉」?
突然間,一種不安的感覺打斷了奧拉的胡思亂想。她抬頭望向遠方,只見有個黑點正穿過成片的樹林接近他們。那黑點的行進路線十分怪異,讓人覺得好像是什麼野獸沖了過來。奧拉拽了拽迪萊多的衣袖,隨後朝他指了下黑點的位置。迪萊多幾乎想也不想地便把韁繩丟給了奧拉,他從背後取下了弓箭,可還沒等他拿穩弓,一支箭便當先射了過來,直直地插在了馬車的車壁上。令人詫異的是,這隻箭上居然系著一個小小的鈴鐺,那鈴鐺隨著馬車的晃動發出了極其輕微的聲響。
「誰這麼騎馬啊?」迪萊多嘀咕了一句。他側身拔下那支系著鈴鐺的羽箭,接著探頭朝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