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幻，我們好好在一起（2）
且不提書柔因明宇一句話想到了什麼，在長街的另一頭，青幻箭步如飛，幾個鶻落間便遠離了廣場。
聽到鬼哭狼嚎般狂亂的叫喊聲遠遠拋在身後，漸不可聞。蘇紫探出頭來，伸長脖子越過青幻肩頭往後一瞅，非常滿意青幻這飛一般的速度。綻射昊光的碩大圓月也在閃了閃后恢復常態，於漫天繁星中一派清泠的高掛天際，風聲輕淡，幾許黑雲逸散，蘇紫大大的舒了一口氣。
危機過去，蘇紫便打算過河拆橋了。她動了動，縮回掛在青幻脖頸上的手，平靜的說道：「放我下來。」
「等會兒。」青幻卻是將她向懷裡一緊，腳步不停。
「就現在，立刻！」蘇紫音量一提，絕不討價還價。
「別鬧。」
「誰和你鬧來著，讓我下去，我要下去——」
一言不合，蘇紫立刻發作，猛地掙扭了起來。她雙手用力推攘，身子也激動的亂拱亂動。青幻詫異地瞟她一眼，慢下腳步，提氣飄上了前方最高的那座屋宇后，還是放下了她。
甫一落地，蘇紫立即向後躍開。她身影一閃，退出一大步，還嫌棄似的搓了搓手臂，將敞開的巫袍衣襟拉攏。
看著她的舉動，青幻不禁皺了皺眉。
這倒是青幻多心了，再怎麼著，蘇紫亦不會小鼻子小眼的與她生分到這地步。實因適才二人猝不及防下被迫出『原型』，她那強大又迫人的爵皇信息素一股腦的席捲而來，蘇紫毫無心理準備，待她發覺時，身體已敏感的有所回應，加之她們又都穿得清涼，被青幻抱在懷裡一陣疾奔.……
掩飾性的低頭往屋檐下方眺去，蘇紫強壓下/體內的燥動，不想被青幻看出來。一大片屋宇在夜色中靜悄悄的聳立，燈火下的街道空空曠曠，廖無人跡。相對於剛才的喧嘩吵鬧，此處寂靜的足矣鬧鬼，彷彿說話聲可以隨風傳出很遠。
「怎麼了？」
蘇紫穩住心神，微紅著小臉一抬眸，就對上青幻凝視的目光。
像在專註地打量著她的每一個表情，青幻靜靜地望著她。如從前的每一刻般，眸光溫柔若水，淺淺一笑后，低聲問道：「可是被嚇著了？」
蘇紫沒有回答。
像較勁似的也將青幻上下一掃，很快發覺，兩個月不見，她似乎又長高了點。
還記得初相識那陣，兩人身高明明是差不多的。而現在平視而去，是青幻的下頜，漂亮的鎖骨，瑩白的肌膚，以及包裹在薄綢抹胸中的誘人弧度。
察覺到兩頰的溫度不降反升，蘇紫繃緊小臉，微揚下頜，冷冷地別開了頭。
面對她刻意的漠視，青幻神色如常，淺笑依舊，還歪著頭善解人意的問道：「阿紫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蘇紫扁了扁嘴，依然沒有開口的慾望。
她的容忍度是有限的，就算是青幻，錯也不能一犯再犯，更不能一次兩次三次的騙她，今天青幻若不自行坦白交待清楚，那就後果自負！
看懂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中赤倮倮的威脅，青幻乖乖上前一步，來到她身邊。
乾咽了咽后，青幻的眼神遊移了下，最終停在她的粉唇上，低著頭，囈語般，含糊的說道：「神賜是個意外。」
聞言，蘇紫眼神微惑的轉回來。
「我是想藉機向你求婚，未曾想真能引動神賜，這個.……機率極小的.……」青幻的噪音低低地，悶悶地在喉間轉，尾音愈拖愈沒氣兒，一臉『我是無辜的』表情。
「……」
蘇紫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一下，你是大人啊青幻，有話好好說，這樣的表情太犯規了！
雖說並不想與她膠著在這件事情上，蘇紫還是順著她的話想了想。依照先前旁人所言，這番說辭尚有幾分可信度，但如果不是為了取得神賜，她淘神費力演這齣戲又是圖個啥？
青幻窺了她一眼，見她烏黑的眼眸輕轉，神情好似略有幾分鬆動，便習慣性地伸手想要觸摸她的臉蛋。可才抬起手，就對上蘇紫暗含警告的眼神，便又猶豫著收了回去。
少頃，她垂下長睫，娓娓地說道：「西疆一戰後，我順著契約感應直來北海，可不知言芷楓用了什麼辦法，在路上我便失去你的蹤影。當我得到確切的消息時，你又被她從辟城帶走了。之後發生了很多事，中州大軍侵犯北海，青州也因此動蕩不安，我不得不去處理……後來，小妮以御獸之術查到你們的方位，她不及等我，一通安排布置，本以為會萬無一失.……之後便聽說你在平城出現，想讓楓大人帶你去見千旋，我便順藤摸瓜尋找過來。」
青幻的語速很慢，像在思索怎樣把自己這段時日的作為交待清楚。她目光清澈，一眨不眨的看著蘇紫，繼續說道：「血日出現那天，我到了夷人山谷外，可舊疾複發，病了十餘日才恢復。阿紫，我很想你，一直在找著你。可找到你后，又不敢出來見你，怕你還在生我的氣，不肯理睬我……可是在你附近出沒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都注意到你、懷疑了你的身份，正好你要經過這裡，我便利用這個節日，關上城門把那些人引出來清理乾淨。」
提到殺人，青幻的語氣也沒一絲變化，磁性的嗓音緩緩的流淌，略頓了幾秒，有點不安，也有點期待地盯著蘇紫，用一種央求的語氣說道：「阿紫，跟我走吧。這裡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留在此地並不安全。」
跟她走？
廢話，縱然青幻不問，蘇紫也會跟她走的。倒不是因為這裡不安全，而是，等了她那麼久，她才終於捨得現身。
想到她舊疾複發，蘇紫有些心疼，至於她說的這些，蘇紫剛才也想到了。她又不笨，光看之前的情形也能大致猜到一點。
但在此之前，她們還有問題沒解決，憶起那天夜裡的所見所聞，青幻狠厲的話語，陰毒的目光，蘇紫心中便沉了沉。她不想將那些懷疑，不安和恐慌積壓在心底，她想了解青幻，想知道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她？她內心深處的想法，又到底是什麼？
蘇紫沉默了好一會，才在青幻忐忑的注視中慢慢抬起頭來。
她抿了抿唇，不想再繞彎子，便盯著她的眼睛，直截了當的問道：「那之前，你對言芷楓說的那番話.……有多少是真的？.……為什麼，要讓人假扮我？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重創了曦，你卻不承認？」
終於問出口了。
蘇紫力持鎮定，說到後面，卻情緒一起，目光銳利的逼視著她，不自覺的握緊了小拳頭。
她不介意青幻有心機，這個世界危險重重，有一定的心機和實力方能好好活著，方能庇護著她。但她不能容忍青幻利用自己，利用曦對她的關心去加害於其，那不啻於是自己親手傷了曦。固然，她是偏心著夜微曦，可青幻這種做法，又有沒有顧全她的感受？無論她初衷為何，手段也太卑鄙了！
聽她咬牙把話問完，青幻的目光一點點幽暗了下去，張了張嘴，卻又咽了回去。
半響，慢慢的低下頭，唇角微勾，神色里染上一絲受傷的自嘲：「阿紫還是不相信我。」
她嗓音低啞，眸光幽深如墨，帶著一種自懨自棄、破罐子破摔的情緒，低沉的說道：「彼時的情形，饒是再來一次我也會那麼做。陣法是小妮預先布置的，但亦是我設計引她們入局。如言芷楓和流殤這樣的人，尋常的手段，如何能困住她們？再者，流殤施在你身上的巫術，只須將她關到另一個世界，斷絕魂識感應，過幾日便會消去。而曦大人，她尾隨在那二人身後，若不將她也誘進去，我又如何脫身來尋你？況且，她手底能人百出，是有能力強行破陣的，我亦放開陣法，任她和她的人離去了。」
說到這，青幻偏頭看了看蘇紫聽的發懵的表情，有些頹喪的垂下肩。她吸了一口氣后，如蝶翼般的長睫輕抖著，神情顯得即委屈又失望，顫聲說道：「也許你覺得我不擇手段，可如果，被她們打傷的人是我，你也會這麼生氣嗎？」
蘇紫被她問的心頭一窒，愕張著小嘴，愣住了。
青幻給出的解釋合情合理，在那樣的情況下，她使了些卑劣的手段，蘇紫的確無話可說。
看著青幻一臉失望，整個人也是一副垂頭喪氣，失落之極的模樣，蘇紫的眼眶迅速發燙起來。
其實，對青幻，蘇紫一直有種愧疚的情緒。在情感上她虧欠了她，便一直想在別的方面彌補。所以對青幻，蘇紫是十分心軟的。而在這件事情上，如果單從權謀角度講，蘇紫是不該這麼計較的，即使被利用心裡有一點不舒服，但那個人是青幻，可以讓她安心，讓她依賴，讓她任性的青幻，蘇紫早該讓這事過去便過去了，何必揪住她的錯誤不放？
之所以無法釋懷，只因為牽涉到了曦。
那麼，她還想讓青幻給她什麼樣的解釋？不爭不搶，束手待斃她就滿意了？還是說讓青幻別總在她面前克制著自己，乾脆把她心底的陰暗面展全部暴露出來，讓她徹底接受青幻就是心機深沉，就是個梟雄般的人物的事實？
僵立了須臾，聽見青幻嘆息一聲，收回眼神中的一絲脆弱，側轉了身去望向遠方。蘇紫心口又酸又澀，一股說不出的沉重壓上她的心頭，情不自禁的，蘇紫雙手一抬從身側抱住了她。
「嗚，青幻.……」
聽見壓抑的哽咽聲傳來，青幻僵了一下身子，幾乎是一秒轉身，抽手便把蘇紫緊緊地摟在懷裡。
蘇紫想說什麼，又梗在噪子口說不出來，眼淚嘩嘩地往外冒。
「不哭了，不哭了，是幻的不是，答應你卻又食言……」青幻一手覆在背心輕拍，一手撫著她的秀髮輕聲安慰著。
才說到這裡，便聽懷中的小人兒啜泣著接過話：「那……那你以後，以後，不要再食言了。」蘇紫抽噎不停。
青幻：「.……」
蘇紫委委屈屈抬頭，淚光盈盈地看著她：「青幻，我相信你，可你不知道，這段日子，我心裡有多難受。我害怕，我怕你們.……言芷楓說，說你們最終會有一場決戰，我不想你受傷，不想曦受傷……誰都不想……」
青幻的眼神稍暗，紅唇輕啟，緩緩吟道：「就我和曦大人么……」
蘇紫一愣，頓時睜大了淚眼，連忙加人頭：「還有千旋，言，呃……總之，我不想你去參與大人間的爭鬥。」
這丫頭.……
嘴裡說著相信，心裡卻到底對自己有了隔閡。她做了那麼多，好不容易才進入她心裡，這一下，又要重頭修補。
知道蘇紫多情，青幻其實並不會在這點上與她計較。可是，看著埋在懷中的少女，眨著長長的睫毛，仰著濕潤的臉蛋等著她的回答，青幻無力地發現自己心裡只有慶幸，只有歡喜，阿紫還願意原諒她，願意相信她。
青幻苦笑起來，低低應了一聲：「恩。」
「我聽阿紫的。」
終於得了青幻的承諾，蘇紫見好就收。她抹了抹眼角，揚起一個笑容，乖巧地把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裡，尋了個舒適的姿勢。片刻后，口中喃喃道：「你，你想娶我的話.……何必用些詭計……青幻跳舞那麼好看，我……我很喜歡。」
青幻怔仲了一下，下一瞬心中便似煙花炸開般溢滿了歡喜，像不敢置信般，湊近耳朵問：「你說什麼？」
「.……」蘇紫一頓，羞澀地把腦袋一側更深的埋入她的懷裡，悶悶地說道：「沒什麼。」
「有，你說了。阿紫，阿紫，再說一遍。」青幻急切的如討要糖吃的小孩，想把蘇紫從身上扒拉下來，可蘇紫雙手用力越環越緊，還哼哼著不許她再扯，最終被青幻托著腰臀一把抱高.……
「咳咳——」
正在這時，突來的輕咳聲打斷了二人的瞎折騰。
遁聲望去，街對面三樓窗前探出半身，娜烏仰著脖子，看著屋頂上的兩人擠出一個乾巴巴地笑，脆聲說道：「主子，飯菜快涼了，廂房早已開好，熱水也備妥，你們要不要進來說話？」
青幻沉臉，狠睨了她一眼，抱著蘇紫縱身一躍，跳進了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