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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避水珠

  事出突然,也不容蘇紫細細思考。


  天晴只覺口鼻間被人一把捂實,她驚懼的瞪大雙眼,車廂里突然光線一暗,蘇紫已拉下車簾,單手拽過軟塌上備的薄褥極快的裹上身,附耳壓低聲說道:「安份點,我不會傷你。命你的人現在立刻出城,明白嗎?」


  天晴瞠目結舌,視線直直的盯著蘇紫怔仲了半響,才回過神來。這一回過神她便「嗚嗚」的直叫,一邊連連頜首。蘇紫見她雖則受了驚嚇,眸中卻是清明,顯然是個極為聰慧的女子。又朝著她盯了一陣,這才緩緩鬆手。


  天晴努力穩了一下氣息,對方那高出好幾階的君貴信息素有意無意壓制著她,只這麼一會,她已經渾身上下大汗如洗,頗有種心神被懾之感。雖則不敢違背蘇紫的命令,她仍是鼓起勇氣問出心中的疑慮:「你,你可是鳳君?你如何會在這裡?」


  蘇紫皺了皺眉,不欲多說,壓著噪子低喝:「別廢話了,快下命令!」


  「鳳君莫要心急.……」天晴臉色白了白,眸光往下見蘇紫僅裹了褥子,衣衫不整又神色焦急,心中頓時猜出個大概,揚聲往外喚道:「停車!」


  她這聲停車其實有些多餘,就在蘇紫剛剛現身之際,馬車便急急勒停了。


  駕車的是位爵勛男子,他坐在前坐離的最近,是以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那無與倫比的甜美氣息,整個人彷彿被定住了一般,回首獃獃的望著垂掩的車簾。


  在馬車後方四五米遠處,四五個低階護衛隨行等待著,臉上都略微詫異,不知為何停在這裡不走?


  「是芷楓帶你回來的?」


  天晴剛柔聲問出口,見蘇紫又蹙了蹙眉,眸光已不太友善,她打了個哆嗦,終於言歸正轉:「你這樣是出不了城的。」她怕蘇紫不信,忙不迭解釋道:「要過城門得有避水珠,否則任誰都出不去的。我府上有存備,我即刻命人去取來好不好?」


  她這話語速加快,表情誠摯,倒不似在撒謊。話說回來,鳳君信息素的威懾下,她也沒那膽子唬弄。


  避水珠?蘇紫呆了一呆。


  那碧藍的小珠子,她有一顆!但小布袋應該是混亂中遺失在中州的軍營里了。


  蘇紫一陣懊惱,略一思忖后,將手心一攤,道:「把你的給我。」


  「呃?」天晴猶在微微出神打量著蘇紫,聽聞此言,錯愕了兩秒,霍然抱胸往裡縮,斷然拒絕道:「不,不行!」一副生恐她來搶的模樣。


  蘇紫是打算搶,天晴搶先一步轉頭急急向窗外喊道:「阿綠,你進來。」喊過後,她匆匆小聲說道:「鳳君大人,把我婢女的給你可好?」


  蘇紫微微一滯。誰的都一樣,但讓婢女進來節外生枝惹來更多的麻煩……

  但那婢子應答的極快,原本便寸步不離的侯在附近,說話的同時腳步聲已踏上車轅:「主子?你在和誰……」她依稀聽到了點動靜,狐疑的瞟了眼僵坐著的男子,掀起簾幔。


  轉眼,阿綠只覺胸前衣襟一緊,尖叫音效卡在喉間,已被蘇紫拍昏一把拽了進去。見她如此行事,天晴嚇的一抖,縮了縮脖子,伸手指著婢女,說道:「殺了她,珠子在心臟里!」


  什麼?

  蘇紫赫然抬頭!


  在蘇紫瞪圓了眼,驚詫的直盯著她時,天晴提著裙擺匆促上前一步,抓住阿綠的衣襟道:「我們北海之民天生能在水裡生存,便是依賴心臟里的避水珠,你得在她斷氣之前挖出來,動作要快。」


  「主子,我來吧。」車外沉默許久的男子適時接過話。他從頭至尾聽了個詳盡,這等血腥之事豈不正是他效勞的時候。當下微微掀開車簾,伸頭露出個靦腆羞澀的笑容。


  ……


  這廂,宮殿高高的城樓邊緣,昊焱閑適的坐著,蒼青發披散身後,一襲鬆鬆的紅裳,曲著裸裎雪白的大腿,執酒慢飲。


  在不遠處半空中,流殤凌空飄浮,纖雅的身軀上淡藍靈氣隨著輕風旋飛,化成水靈薄霧,融入四方城廓,藉由海城中充沛的水元素力搜尋著蘇紫的下落。


  世間能夠隱藏氣息的方法,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譬如各類結界、遁術、咒術、護體術等等不勝枚舉……若法力高強,更是輕而易舉藏匿於無形。但蘇紫,顯然不會屬於法力高強之流。流殤暗暗思索,那小女子該不會是施放了個結界,龜縮在某個僻靜處,瑟瑟發抖,害怕得不敢出來?


  「真是世事莫於變,沒想到殤大人也對鳳君的事如此上心,難道說對她有了某種臆想?」


  昊焱撐著頰,一手緩轉著酒液,眸光輕漫:「不過,只怕楓大人會有怨言……要不略施妙計,輕嘗輒止,領略一番鳳君之美一如傳言般妙不可言?」血眸飄過,唇角興然的笑意卻不及眼底。


  流殤被她奚落,旋轉的靈氣不由一停。


  漠然的回視了那妖孽一眼,她亦知自己操心過頭,平淡回道:「殤早已牽絆在心,何言臆想。鳳君之美是劫是緣,與殤無絲毫干係。殤只是或然,幻大人是如何傳授鳳君法術的?若乎尋常人等皆可習得,天下英豪豈非趨之若鶩,均為幻大人所趨使?」


  昊焱面色凝重起來。


  與流殤這人接觸多時,從多年前聽到她的名字,便是以痴情聞名。是真正隱居世外,從不奪權,也不謀利,連在東域之地所知她的人也不多,並沒有強大的皇族背景。她此言自然不是憂心天下大勢,那麼,在意的必然是事件本身。


  沉迷於研究各種古怪咒法的人,所想不外乎如何救她那半死不活的君妻吧?

  思忖片刻后,昊焱冷笑道:「擒來一問便知,橫豎她逃不走,要通過結界之門便無法掩藏住氣息,我們自會立刻感知到。」


  流殤默然。


  過了會,手中的酒飲盡,將那美玉杯隨手往城下一擲,失了玩興:「就喏大點地方,何不用你的東域蠱術逼她現身?」


  「哎,天下人的心頭至寶,焱大人卻視其為眼中盯,肉中刺。」流殤嘆息。


  赤眸微眯,扯唇道:「不過是子嗣傳承之物。她若能謹守本份,我且不會為難於她,然這般頑劣嬌慣……」


  話未講完,昊焱突然眸瞳一動,同時與流殤望向結界之門方向,兩人對視一眼后,同時身形一晃,徑直飛了過去。


  ……


  「你們,住手!」


  「鳳君大人?」


  蘇紫氣急敗壞,不過閃個神的功夫,那車夫竟已經低頭跪在了車廂內,本便不大的馬車,他一進來更形狹小。而可憐的婢女,衣襟大敞橫躺於她腳邊,正在剝她衣服的卻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君貴女子。


  顧不得遮掩自己,蘇紫一把裹住天晴的手腕,她竟然真的打算活生生將人開膛破腹?

  「說不要就不要,你們怎麼這麼歹毒!」蘇紫氣憤喝道。


  「只是個平民婢子罷了。」天晴不解,著急想出城的是她,她聽命行事鳳君卻又有不滿:「鳳君大人,天晴並非怕死,且是我亦非北海之民,心臟中那顆珠子乃是少時芷楓親手為妾身放入的。大人之命本不該違逆,可若動了它,芷楓便會有所察覺…懇請大人…」


  「我誰的都不要!」蘇紫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遏制住怒火。


  「那鳳君大人意欲何為?」天晴揚眉,難道不出城了?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這從人身體中挖出的珠子,想想就噁心殘忍,她居然還當成寶貝隨身攜帶了那麼久。


  進來后便低頭不語的車夫此時抬起頭來,傻呼呼地向蘇紫望來:「鳳君大人,還有一法……」


  與此同時,一個冷俏的笑聲突然從車外傳來:「想出城?可沒那麼輕易。」


  「氣息又消失了……殤大人,既然你有所困惑,她又玩的樂此不疲,焱正好有餘興,不如來試一試她的法力深淺?」兩道身影輕飄飄落下,隨著她們出現一股讓人窒息的威壓沉沉壓在結界之門的廣場中,眾人俱感到胸口一窒,水門前的守衛一驚之後全部跪下了身。


  馬車外的四五個護衛連忙下馬,逃也似的躲遠,不敢留在大人左近。


  昊焱話落,流殤不由眉頭一皺。就在此時,一股烈炎猛地籠罩向面前的馬車,將裡面四人瞬間吞沒,連馬匹的哀號聲都淹沒!

  「昊焱?!」流殤驚喊!

  「不出所料,她果真可以施放結界抵禦。呵,放心,我不會傷其性命,殤大人拭目以待吧。」昊焱弔詭一笑,手中同時升起一朵小小蓮火,慢慢加強這場蓮火饗宴。


  木質的車壁整個起火燃燒,轉眼間,左側車輪便已垮塌,整個車廂「咚」的一聲歪斜撞擊地面,火勢也就將那堅硬的石地一塊引燃,發出「噼噼啪啪」的爆響。


  聽見火中霍然有女子的尖叫聲、求救聲傳來,流殤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噪子口。昊焱享受的瞇起眼,指尖躍動下那焰火漩渦更形熾烈起來。


  心中為這一幕揪動,衣袖中的手慢慢握拳,實在看不下去了,流殤正欲出手救人,卻驚見絲絲細小的雷光從火蕊中湧出,一轉眼竟分成了千萬縷,努力掙扎支撐著把烈焰慢慢的推擋開來,形成一面無形的牆。


  可惜好景不長,在流殤錯愕的眨了眨眼后,那光壁宛如曇花一現般驟然破滅。又等了一息,烈火中再無別的力量湧現。


  看來是能力已盡,流殤長袖虛拂,送出一片紛燦水珠,如浪濤奔騰之態直奔烈焰而去。與此同時,一道清聖的光柱划空馳射,比雲快、比風疾,像要穿破空間般,霎時把所有的火苗一鏟而盡,餘威攪得兩人同時向後倒出一步。


  「小乖——」


  官道—端傳來震天大吼,一道身影拔身飛臨!

  「你們幹什麼——滾開——昊焱你信不信我砍死你!小乖——你在哪,小乖——」


  言芷楓狀若瘋癲,狂吼著撲向那燒成黑碳的馬車,手堪堪觸及,焦黑的車壁一面突然由內破開,一道身影哭喊著直直撲進了她懷中:「芷楓,嗚嗚……救我,救我,芷楓……」


  「你……」言芷楓一滯,拂開女子凌亂焦卷的髮絲,定晴一看:「晴妃.……怎麼是你?你……小乖呢?」


  言芷楓毫不留情的揮手將天晴一把推開,又扭身往車裡探去,這時褲腳上卻傳來輕微的拉扯。一隻彷彿在餘燼垃圾堆中流浪了許久的臟黑小貓,前爪趴在她褲腿上,可憐兮兮的仰望著她,乞憐似的叫了聲:「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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