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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酒樓

  天空昏暗,狂暴罡風亂流中傳來昊焱按捺不住的焦急叱問聲:「她為何離去?你把她怎麼了?曦大人,你對她做了什麼?」


  風聲已成尖銳厲嘯,城市上空一團駭人的亂流翻湧,成子沂和眾多長老無法靠近,不知戰況如何。卻見片片火焰形成的巨大蓮瓣至龐大的亂流中伸展,其上的強大威駭與吞噬包圍它的能量不分軒輊!


  「原是蓮妖之火煉成,難怪乎這般有持無恐。」夜微曦雙目陰沉,欣長的身形瞬間拔高數丈,旋身的風刃撩起虹燦的長發在空中狂舞,手中一連七結,七條盤旋的青色蒼茫風龍顯現。


  她倒是想把千旋怎麼著,可若真怎麼著了,紫兒定會恨她一世。思及此心中怒意更盛,眸中精光迸掠:「想知道?下地獄去問罷!」


  七條巨龍繞空騰飛一圈后,張大巨口往火蓮猛撲過去。


  「爾敢傷她,我定要你不得好死!」夜微曦的話,越發讓昊焱覺得自己猜中了事實。不由推翻逃走的計劃,全力迎擊。


  驚雷般的聲音在半空中重重的炸開,然後重重地撞擊到趕來的眾將的胸口上。不止皇衛兵眾人胸口絞痛難當,地面上,無聲無息出現一個白袍男子,精緻俊美的面容上濃眉不禁也皺了皺。


  他夾雜銀絲的褐發披垂到了腰際,噼啪作響的火焰似也懼了他,於他身周數丈外畏縮不前,足下露出一圈焦黑的地面。


  「哎——」


  喟然低嘆,男子仰首,凝鎖著戰的難分難解,交手中的兩人。


  赤蓮中的身影,那眉宇間的狠戾張狂,縱一身鮮血四濺依然不屈不折的鬥志,恍惚中與記憶里幼年時期那個倨傲的小傢伙身影交織,男子低語:「再這麼發展下去,連皇兄都快要無力為你們收拾殘局了。」


  也不見他有何動作,頃刻間天地氣溫驟降,冰原凜冽的寒風籠罩赤焰熊熊的城市,在這一時刻,火焰彷彿都凝結成冰。


  「……皇兄?」感覺到時空陣法在身邊湧現成形,昊焱立刻反應過來,詫異的低頭四顧。


  「時空之序?」身形瞬動,夜微曦也查覺到虛空異變,及時收術後撤。


  「殿下!」成子沂和眾將忙衝過去防衛左右!

  黑光往昊焱卷噬而去,並非多麼強大的力量,但卻是超脫時空法則的異能,若不慎捲入其中不知會被傳送至何處。


  視線與絕寰面容上邃冷銀瞳相對,南海大公挑唇淡言:「夙王大人,冒昧打斷你們的戰鬥,本公無意插手大人間的紛爭,不過想與皇妹敘敘舊。小焱,隨我走罷。」


  轉身一步邁出,身影俱消。半空的昊焱也在黑光中消失無蹤。


  就在夜微曦滿腔怒火無從發泄之時,西邊臨近一座城鎮外的官道上,陽光爛燦,湖光山水如畫,滿天飛著歡快的音符。


  「大王叫我來巡山,抓個和尚做晚餐,這山澗的水,無比的甜,不羨鴛鴦不羨仙……」


  一個個策馬經過的商旅路人紛紛減速瞅去,又搖頭笑笑,望著視野的盡頭出現的一座灰褐色的城牆,反正快進城了,便都聽著她的歌聲不緊不慢的悠行。


  唱了一陣后,蘇紫左右一掃,這才發現原本行人稀少的官道變擁護了,前後跟著數輛馬車,時不時聽到眾人的談笑,一輛馬車旁隨行的護衛嘻笑著朗聲道,「姑娘,再來一曲!」


  蘇紫往那護衛上下瞧了一眼,把手上的糖糕丟到嘴裡,拍拍手上的糖渣:「不唱了,唱餓了都。」


  眾人既使沒有聽清她的話,看到了她的小動作,官道上揚起一陣笑聲。


  青幻低頭看著她,眼神盛滿著無盡的溫柔,嘴角也帶著笑。受她好心情感染,她把手放在她的腰上,緊緊的一摟后,清笑一聲說道:「我家姑娘餓了,可得趕緊進城去客棧用餐了,先走一步。」


  笑聲中,青幻抱起蘇紫一個縱躍,身便在幾十米開外,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往城門奔去。見她顯露身手,所有人都是一呆,眾人面面相覷,頗感意外的想著,原來她們是貴人呀,怎的身著粗布麻衣,頭戴斗笠背著竹簍,好似那山野樵姑?

  這身行頭,自然是蘇紫的意思。兩日來掌握了幾種術法,略通一點法術的毛皮,心裡正得瑟著,看農家戶院里晾掛的粗麻衣服樣式甚為粗狂,讓她想起啥一代劍豪,心中的江湖夢又蠢動,拉著青幻去換購了兩套,連草鞋都齊備。


  來到了城門外,青幻放下她,兩人牽手悠然慢行進了城。這裡的城牆極高極大,比起圥陽城和洛城那樣的城池來也只是略小。


  「青幻,這是哪裡?」蘇紫東張西望,看著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的街市,很快便發現了不同之處。


  街道上的人著裝各異,雖然也有月朝慣常穿的寬袍大袖,但也有以獸皮衣為主,人也一個個牛高馬大,大多是膚色發暗,輪廓極深。


  微微低頭,青幻笑道:「這裡是月朝邊境,與狩國接壤,再往北行便進入西疆大陸的地域,離我們要去的小村莊很近了。」


  西疆?蘇紫大眼眨了幾下,居然跑這麼遠了。當初和青幻分開時,尚在月朝南境,不過天上飛了幾日,便來到了西邊。當初她又是怎麼把言芷楓她們引這麼遠的?聽說,整個西疆是一片蟒蟒叢林,與中州大為不同,人們的生活方式也比較原始,也不知是真還是假。


  「那我們是要在城裡住一晚?還是直接過去?」


  「為防意外,明日阿紫便留在這城裡的客棧,由爺爺陪著你,待我接到小妮我們再一同離開。」


  她去也幫不上忙,青幻的安排必然是妥當的,蘇紫點點頭。走了幾步后,她指了指街道中,那些身著獸皮的青年男子,忍不住又問道:「他們以穿著獸皮為榮?」


  有此一問,是因錯身而過時,她發現好幾個穿著獸皮的人並非平民,而多為樣貌俊朗的爵貴。


  「此為邊境大城,南來北往各種族雜居,至於本地人,歷來與怒族通婚,遂有少許怒族人的血統。他們信仰森林之神更勝過爵之神靈,自古相傳,將動物的毛皮穿戴在身上,可受森林之神的庇護。也因這麼個說法,只有貴族才允許身著獸衣。」


  「怒族?」揚著頭,蘇紫滿臉疑惑。


  「嗯,便如那幾人。」青幻示意她看往前方,蘇紫連忙轉頭。


  街道上,一隊整齊的全身武裝的士兵開路,這些人手中握著銀槍,槍尖在陽光下發著森森的寒光。


  在這些人後面,一色的黑色駿馬上,端坐著四五個高大的青年。而在青年們的身後還有幾騎,幾個少女端坐在馬背上。


  朝那些個少女們一看,蘇紫的眼睛瞬間睜得老大:這少女們都是十七八歲年紀,面目清秀,膚色略暗。奇的是她們露出的肌膚中,紋身的佔了絕大多數。便如一些非洲土著,在身上紋上些獸類皮毛的斑紋。


  這還是其次,一個頸項和胸脯上紋著花豹斑紋的少女,在她所騎的馬匹旁邊,正跟著一頭成年花豹。而另一個滿臂蛇紋的女子,在她的腰間纏著一條蝮蛇。幾個青年人,神色中皆帶著一種傲慢,驕縱。面對人群的注目,高高抬著下巴,看起來身份顯貴。


  「呵……」青幻扯了扯嘴角,眼神中有著嘲諷:「怒族世代生活在叢林深處,早已與獸同化,除了爵貴的能力外還有一些其它的本事。不過,那幾人只是徒有其表,那些動物也只是尋常獸類罷了。」


  也就是說,他們沒什麼特別的本事了?蘇紫頓時興緻缺缺。在她們說話之際,那一行人策馬向酒樓這邊移來。隨著他們的移動,路上的人群紛紛移開,讓出道來。


  到了酒樓門口,幾個青年權貴跳下馬,商量了幾句便進了店。他們的語言帶著些口音,比較難聽懂。蘇紫抬頭看了看店招,是一座高大而略顯精緻的爵貴酒樓。


  [這酒家看上去不錯,就這裡了。]這時,龍爺從青幻背後的竹簍中探出頭來,爪子托著頂蓋,軟趴趴的打了哈欠:[兩個丫頭,你們肚子餓不餓?爺爺的肚子好餓哦。我們進去美美地吃上一頓吧。]

  「龍爺爺,聞到吃的你便醒了?」蘇紫回頭瞅了它一眼,笑盈盈的問道。從昨天睡到今天,可真能睡。


  [早醒了,丫頭唱歌時爺爺便聽到了。小貔熐睡的香,賴在老龍肚皮上不肯動,不知不覺便又睡著了。]龍爺爺爬到青幻肩頭,蹲坐著伸爪子撓臉,銀眼眯縫著。


  「爺爺,吃飯可以,不許要喝酒啊。」青幻側首說道。


  [好好,]龍爺爺虎虎揮揮爪,轉向蘇紫說道:[丫頭,我好像聽見你讓幻兒教你幻形術,幻兒沒告訴你嗎?幻形術是她的天賦法術,無法傳授的。]

  呃?

  蘇紫一呆,不解的看了看龍爺爺,又轉向青幻。


  「確是如此。」青幻柔柔的看了她一眼,牽過她提步往酒樓走去,邊走邊低聲說道:「我們坐下再說。」


  進得店門,她們尋了處靠窗的桌坐下,旁邊的那一桌便是那幾個青年。此時日頭西沉,但外面尚且亮堂,酒樓里卻略顯幽暗。大堂一側幾個樂伎輕彈,笑聲陣陣,生意滿好的。她們這身打扮令得大堂里用餐的客人們少少的打望了幾眼,不過這裡的人穿著本就各異,甚至還有數只猛獸趴在堂上,連龍爺爺堂而皇之的跳上桌,也只引來幾道詫異的眼神。


  「阿紫,你初通法術,有許多規則不了解。」青幻一邊給她夾菜,一邊細細分說:「這世間會法術的人有許多,大多只能使一些偏門異術,不在正統之流。若為皇族血脈或如爺爺身為靈獸,便擁有天賦法術,這類術法緣於血脈無須修習也無法傳授他人,唯有身為大人,擁有爵皇之體,才可以系統的修鍊更多的術法。」


  蘇紫眨眨眼,明白過來:「這麼說,幻形術是你的天賦法術?我不能學?」


  青幻頜首,龍爺爺坐在桌上也大點其頭,吃東西說話兩不誤:[不止是幻形術,丫頭你是君貴,體質上與幻兒也不同。施法戰鬥時極易受傷,你可別報著學好了本事,要與大人們一較高下的想法。爺爺當年便是義氣用事,吃了不少虧,被上任青皇打發去守陵墓.……噫,小貔熐,這雞腿是我的,還來!]

  「吼嗚~吼~嗚嗚~」戾爪子一露,便向它撓去。


  看著龍爺爺和戾呲牙搶食,蘇紫撲哧一笑,又泄氣的低下頭。


  連龍爺爺都看出了她的心思,她本想有朝一日能憑自己的力量戰勝昊焱,給千旋出口氣。慢慢吃了幾口后,蘇紫抬起頭來,見青幻正溫柔的注視她,似乎正在等著她提問。猶豫了下,蘇紫還是不死心的問道:「青幻,我便沒有可能,跟你一樣厲害嗎?」


  蘇紫此時的神情,是有點緊張的,聲音軟軟乎乎,含著某種期待。青幻看著她,看著她紅潤的小嘴,聞著飄來的陣陣馨香,眼神漸漸幽沉,不知不覺中,她乾咽了咽。


  隨著這個乾咽的動作,青幻心中一驚,這香氣不對勁!這一清醒后,她霍然抬頭,這才發覺,酒樓中的笙樂不知何時變為若有似無的裊裊輕音,陣陣暗香飄浮,大堂正中的台上多了幾個舞伎,正在眾多爵貴的包圍下歡快的扭動著腰肢,作出最嫵媚的動作。


  原來是月夜的餘興節目開始了。


  青幻放鬆下來,回過頭來,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蘇紫雙頰發紅,咬唇看著她,眼神都變了。那雙大眼顧盼間,帶著一種難言的媚意。這迷香明明是誘惑爵貴動情的,阿紫不過是施了幻形術,怎麼也受了影響?

  起身將她攬入懷中,青幻又坐回了原坐。


  她微仰著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痴痴的望著她,小手慢慢撫上了她的臉。龍爺爺湊上前,銀眼眨了眨,嚴肅的說道:[幻兒,她怎麼了?怎麼傻呼呼的?]

  青幻輕輕覆上撫在臉上的玉白小手,低頭深深的看著她,嘴角慢慢浮起一個笑容,輕輕的說道:「沒事,一會兒便好,讓我就這樣抱抱她。」


  就在她們定定的對視時,戾大大的耳朵扇了扇,轉眼間,吼嗚一聲從桌上躍起,迅速的撲向蘇紫。


  一秒鐘,兩秒鐘。蘇紫眨眨眼,墨眸從茫茫然變得生動。她困惑的看著青幻,又低頭瞅了眼懷中的戾,咦?她什麼時候坐到青幻懷裡的?


  「阿紫變厲害了,還要幻在身邊保護你嗎?」青幻若無其事的繼續剛才的話題,蘇紫半響才反應過來,呆怔的點點頭。


  「這位姑娘有點眼生呢,是從狩國來的貴人?」突然響起的女子聲音,如泉水叮咚,極是動聽。蘇紫下意識的順聲望去,是坐在臨桌,胸前紋著花豹斑紋的少女。


  方才她便發現,那幾個青年權貴,從青幻取下斗笠后便頻頻望來,盯著青幻的眼神,頗有點色授神與的樣子。


  女子雙目灼灼的望著青幻,打量了一陣,近看之下,深藍色的眼睛孤高又神秘,皮膚白皙如玉,果真絕色美人!感覺到她甜甜的君貴信息素,女子笑意更濃,雙眼直是火熱得可以溶掉岩石,開口笑道:「姑娘是龍系族人?不知來自哪個家族?這身穿戴,是出門遊玩的罷?」


  就在少女一連三個問題出口時,蘇紫這時才完全清醒過來。她看看少女身後跟來的幾個青年男女,這才發現酒樓里的變化。一個個變的渾濁急促的呼吸聲,馨香輕飄,昏暗的燭火中舞伎遊走搖曳的腰肢,瀰漫在空氣中的濃郁的爵貴信息素.……

  天啊,怎麼全部都動情了?


  [好個怒族外戚女子,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敢把爺爺當龍崽子!]青幻坐著眼也沒抬,龍爺爺則跳到桌子旁,沖著對痴痴望來的女子怒而叉手,擺正身姿瞪著銀眼左右橫掃。


  好在,龍爺爺的聲音只有她們才能聽到。蘇紫忍俊不禁,若龍爺爺是人,此刻這表情那就是吹鬍子瞪眼了。


  「阿紫,」笑容還掛在臉上,便聽到青幻在耳畔輕聲說話:「這裡的迷香可撩人情/欲,將心底的渴望引誘出來,是為當地的一個特點,為的是留住他們所看中的人。」蘇紫皺皺眉,對上青幻的雙眼。卻見她目光清亮,嘴角含笑,摟腰的手加了一分力道:「阿紫方才對我動情了。」


  青幻這時的表情,是有著一分得意,一分沾沾自喜,眼波中春意盈盈,蘇紫只覺心跳加速,臉上燒了起來,果斷的頭一扭,別了開去。心中暗恨,她等了好幾天,這獃子,還沾沾自喜,難道非要她主動,她才懂嗎?


  那少女爵勛疑惑的掃了龍爺爺一眼,視線在青幻臉上膠著了一會兒,見她含情脈脈的低著頭完全無視於她。待瞧清楚她懷中的女子姿色如此一般,還是個弱小的爵士時,不由大感憤郁,手一伸便欲將蘇紫扯離。


  她的手直直的抓向蘇紫的手臂,尚在半空中時,驀地,少女「啊」地一聲尖叫,身軀如被狂風捲起一般,重重的朝後面撞去。


  守在她身後的幾個青年權貴連忙接住她,只聽得「砰砰砰砰」一連串的桌椅撞擊聲傳來,好一會,幾人才狼狽的喘著氣站穩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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