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寒光萬丈 血肉如泥
白夜一路急行,繞過所知的多處崗哨,避開從前面過來的數道人影,一直朝著昊山劍院的中心區域奔去。
那裡是劍院的執事堂、武技閣、論劍台和宗師殿的所在,他要去找的幾人,一人必是呆在武技閣里,另一人在此時卻可能身處在執事堂或宗師殿中。
在未能明確後者具體位置的狀況下,他並沒有抓舌頭的打算,反正殺了呆在武技閣的那人後,另一人必將聞訊趕至,到時再與其廝殺便可。
打定主意,他不斷在劍院的亭台樓閣、花木林園中穿行,甚至閉上眼都記得它們的方位,這對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的他來說,無異於是在正餐開始前的一盤簡單小菜。
真正擺在他眼前的,是如何去保證自己不會被後面兩道大菜崩碎滿嘴的牙,而是能做到吃干抹凈,將他們的死化作師父上台後的座下枯骨,為師父,為自己完成關於這一切的復仇。
沒有這兩人幕後作祟,他本來是打算在錫蘭城裡買個小院,重新回到獨自練劍的日子,而他的師父亦能在軍營武試的風波平息后,去錫蘭城裡與他相聚,或許那時候他會邀師父在那住段時間,兩人拋卻有關門派大事的煩惱,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就算那時林知夢籌劃要對他進行報復,他也自信在夢劍系統的幫助下,他和他師父都不會落到像今日這般被動無奈的處境。
頓時,心中對這兩人的仇恨再度湧上來,僅僅片刻,白夜一身的氣勢就攀升直上,在身影躍動時,赫然也發出無數的爆音聲,
他連人帶劍變成一條直線,從屋檐下、樹梢邊一掃而過,磅礴的氣流衝撞聲聽上去好像是萬千雷霆乍響,在留守人員的眼中,恍如一柄寒光萬丈的飛劍在空中拉出一條長長的殘影,然後轟地一聲撞進劍院重地——武技閣里。
「這裡是……武技閣的二樓?」
沒有理睬下面負責看守的劍院弟子所發出的聲響,白夜在隻身闖入后,拍了拍滿身的塵埃,認出自己的位置正是武技閣的二樓,而他要殺的人平日里都會呆在保存劍院重要典籍的四樓……不過他方才闖進來的動靜這麼大,或許對方很快會下來察看情況。
心思剛轉,樓上便傳來一陣極快的腳步聲,當然樓下亦是有弟子爬上樓梯的聲音傳上來。
白夜無聲地笑了笑,這時才將準備好的黑色面罩帶上,為了配合林知夢他們的計劃,此次襲殺務必不能露出真面目。
當他拔出碧水劍,目光炯炯看著通往三層的台階出現一人的雙腳時,已然持劍指地,靜待出劍的最佳時刻。
那人許是感覺到了什麼,腳步微微遲疑一下,可聽到下面弟子快要上來的聲音,終是繼續往下走。
台階走到盡頭,他看見一臉蒙黑布的青年站在二樓偌大的空間里,手持著在燭光下反射著刺目光芒的利劍,說不出的冷酷凜冽,目光猶如寒冬的冷風,刺得他寒毛直立。
「誰派你來的?!」
雖知來者不善,但這位從武技閣三樓下來的藍衣老者,儼然沒有將白夜放在眼裡,仍是開口冷冷問道。
在能隨時解決白夜的把握下,他倒是希望能從對方口中套出一丁點有關幕後指使的訊息。
儘管還看不見白夜的長相,但從白夜裸露在外面的額頭、眼睛、肌膚,都可以判定來人年齡尚輕,雖然以白夜執劍的姿態、站在那無聲凝重的氣勢,都可以看出對方在劍道上實力不錯,但決不會是他這位已經凝氣成罡的武者對手。
白夜沒有回答,他注視著眼前的老者,這位體型如標槍般筆直,披青藍色垂地長袍,屹然雄偉如山,滿頭白髮在頭頂上以紅中繞紮成髻,自有一股宗師氣度的老者,正是今夜要殺的第一人——武技閣岳松鳴。
是他派出楊師弟他們去錫蘭城找他索要劍法,又是他合同副院長梅霖將他師父作為替罪羔羊交給趙家他們,或許沒有他,事情的發展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等不忠不仁不義之輩,枉稱劍院元老,數十年掌控武技閣,德高望重,卻不知何時何地將自己的良心抹個乾淨,做下這等讓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只見白夜周身一絲絲的殺意散發出來,他全身的罡氣越轉越快,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
「看來你是不會說了,」岳松鳴摸了摸下巴,一臉的高高在上,看著白夜好似在看螻蟻一般,「你能潛伏進這,是打著盜取我昊山劍院秘笈的主意?還有我從樓上看見山下昊華坊的大火,也是你放的?唔,或許還有你的同伴……」
他輕輕抽出纏在腰間的一柄軟劍,只聽「唰」的一聲,軟劍在罡氣加持下,已是挺直豎立,甚至可以看見罡氣的輝光在上面閃耀不定。
「什麼時候我昊山劍院能容你們這些宵小之輩放肆隨意進出?要是能讓你們這麼輕易就達成目的,那我也枉為鎮閣長老了。」
一道精光從岳松鳴眼中閃過,似乎要將白夜看透,來自凝罡強者的目光,即便是初進二品的武者也會一瞬間失神。
白夜在這時果然也如岳松鳴所料,持劍在原地一動未動。
在這一契機下,岳松鳴看著白夜的目光已經徹底冷了下來,手上軟劍已是點出六點星光,並擴大著,向白夜的腦袋罩去。
恢弘的星辰劍光直接將白夜整個腦袋吞沒,在岳松鳴的視線里,這一劍已經要了白夜的性命。
然而同時在這一刻,白夜持劍的右手突然動了,朝著岳松鳴的心臟一劍撩去。
「怎麼可能!」
岳松鳴得意的臉色微變,身體已經向後微微一閃,擦著碧水劍的劍尖避過,如水的劍鋒劃破他的長袍,險些將他一劍開膛。
「罡氣!」
被岳松鳴的劍光籠罩的白夜,腦袋非但從劍光下倖存還掛在脖頸上,連他遮面的黑布都完好無損,但是一層薄薄的罡氣護罩顯而易見地出現在周圍,表露出白夜真正的實力。
「該我了!」
故意發出沉悶的低啞嗓音,伴隨著是一劍輕擺,還沒接近,一道劍罡已經橫掃過去!
這看似平凡的一劍,卻是罡氣、劍招、劍意渾然一體,隨時能因岳松鳴的應對產生種種變化,蘊含了獨孤九劍的以攻破攻,唯堅不催,唯快不破的至理。
而在岳松鳴看去,白夜使出的這一劍,似慢似快,撕裂了空氣,轉瞬出現在他的喉嚨前。
「這一劍!……絕對不能逃,否則必定會死!」
岳松鳴清醒意識到這點,他手中的劍先是上揚試圖架住,在白夜的劍迅速轉下低刺時,只能以劍對劍,卻未能如願擋住,他連人帶劍被迫陷入白夜極快的出劍節奏中,握劍的右手衣袖已經被碾成碎片,儘管劍招盡出,卻非但不能擺脫困境,更是覺得死亡的陰影已經圍繞在身邊,一旦自己有所失誤,頃刻間就是身隕當場的結果。
「他到底是誰?!這樣的劍法,錫蘭沒有一人使過!」
在彼此修為皆是凝氣成罡的情況下,劍術的差異足夠將兩人的實力拉開差距,白夜雖不像岳松鳴學過劍院諸般劍法,可身負的俠客行劍法、獨孤九劍便已足夠立於不敗之境,甚至隱隱壓過岳松鳴一線。
而劍客之間的勝負,往往只需高出對方一點點。
璀璨的劍光、罡氣的呼嘯,在武技閣二樓響徹,白夜的劍勢有進無退!招招都是進攻,岳松鳴數次想逼開他,卻在獨孤九劍第二式「破劍式」下無功而返。
直到「叮!」的一聲清響,劍芒與劍芒的交擊驟然停止,兩位足以稱雄錫蘭的劍客倏地分開,同時凝滯於兩端。
半響過後,白夜咳嗽一聲,收劍入鞘,轉身鑽出來時撞開的大洞,身影立刻消失於洞外。
而隨後,在一樓聽到岳長老與敵人交手結束的諸位弟子才一步步慢慢上樓,早已認定是岳長老斬殺了來犯之人的他們,卻看見二樓只有岳長老一人孤身佇立在那,不見敵人的屍首。
一人在詭異的氛圍中緩緩靠近老者,喊了數遍其姓名,終是伸手輕輕一推。
岳松鳴的身體驀然冒出無數的銀光,在這一推之力下,全身不斷崩解,血肉如沫,頭顱如球,以眾人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變矮,像是泥石化漿,在血肉泥泊中只剩一顆項上人頭點綴其上,其他的身體部位都成了這人肉蛋糕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