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真相
墜落著,下落著。
可白夜卻沒有對自己目前的處境作出任何反應。
他的眼睛一直定格在上面,看著骨毒劍一劍又一劍刺出,這十幾劍像朵在天空中慢慢綻放的花。
前面的十幾劍,只不過是這株花的根,從第十四劍開始,也不過是些枝葉,直到第十五劍出現時,這朵鮮花才真正開放,這第十五劍,才是花的瑰麗所在。
就像是好花要有綠葉相配,要有根才能生長,可是花朵最重要的還是開放的這一刻,這株花才能算是花。
「這樣的劍,這樣的劍法!即便是此時要死在這,我白夜也無憾!」
因目睹這般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劍景,白夜的臉因極度的激動而漲紅。
此時此刻,只有劍,才是他生命中真正的所愛,才是他真正的生命!只要劍道在他眼前展現,他自己的生命是否能存在,在此刻都已變得毫不重要。
在笑傲江湖世界中他對儀琳起的愛色之戀、對獨孤九劍動的貪嗔邪念,在骨毒劍展現劍道輝煌之時,都冰消雪釋,他的心又重新變得純粹,心中唯劍耳!
在同一時刻,離魔劍淵其實同在的另一處地方,也有白夜熟悉不過的劍陡然發出一聲清冽的錚鳴。
「色空,怎麼了?」
發出錚鳴聲的劍,劍身典雅別緻,樣式比較古老。
它朝詢問的佛牒躬身,然後****在佛劍崖中的劍身飛起,劍柄靠到佛牒的劍脊上,像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將方獲知的事情告訴佛牒。
「破了?他將你施下的精神暗示破了?劍心又恢復純粹唯一?」
佛牒似有些驚訝,繼續道:「在笑傲江湖世界不是很成功種下了精神種子嗎?以你上代劍主的絕學《慈航劍典》,默默影響尚未達到劍王之境的他,應該不成問題才是。而且他在傳送進笑傲江湖世界后,在你的影響下喜歡上那位佛門女尼,更是控制不住貪嗔之念,用詭計騙得獨孤九劍,結下諸多因果,心魔已生,怎麼可能在此時就這般破去?」
面對佛牒的問話,色空劍微微錚鳴,像是在訴說自己也不明白。
「……」佛牒沉默了許久,道:「本來以他那樣劍心純粹的劍者,想要引導他入佛劍之道,唯有拋棄以劍唯一的信念,只能讓他先一念成魔,方一念成佛。」
「我讓他去萬劍台上把正在蘊養中的你拔出來,正是因為你能做到這些,慈航靜齋的歷代劍主,亦是能夠證明如此。如今他劍心恢復,只怕更勝以往,再想像上次那般,恐怕只會讓白施主有所察覺。」
「想讓他如明鏡般的心再次染上塵埃,怕是難上加難。」
色空劍重新插入佛劍崖中,再次發出連連錚鳴。
「讓白施主重新再到大唐雙龍世界?由你以己身為念,將他送到慈航靜齋?你想將渡他入佛之事交給她們?」
佛牒輕誦了一聲阿彌陀佛,對色空劍的提議沉吟不語,像是在思考著。
然後,他劍身閃現出一道道卍字形佛光,在佛光之中出現一道道僧人身影。
有一個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著一把掃帚,作弓身掃地狀。這僧人年紀不少,稀稀疏疏的幾根長須已然全白,若不是身在佛光之中,根本沒人會注意到他。
第二名僧人身穿粗布僧袍,兩道長長的白眉從眼角垂了下來,慈眉善目,眉宇間雖隱含愁苦,但自有一番雍容華貴的姿態。
第三名和尚的樣子很規矩,很老實,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腳很臟。很髒的腳上穿著一雙很破的草鞋。
第四名僧人一身白衣,雙手合十,白眉白須,貌相慈祥莊嚴,嘴巴緊閉,不像其他幾位口念佛號。
第五名僧人亦穿著一身月白色僧衣,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溫文,風采之瀟洒,非世上任何女子可以比擬。
若白夜此時在這,必會認出這第五位僧人,正是他魂穿大唐雙龍世界時,所附身的和尚。
色空劍在一邊嗡鳴聲再起,它認出這些都是佛門高僧,此時出現都是佛牒閣下以他們塑造出的肉胎。
「若是要帶他去慈航靜齋,那你不得在當時的她面前現身,以此人為依憑,你附身去吧。」
佛牒劍鋒一指五名僧人中的一人,朝色空劍說道。
色空劍隨之顫動一下,接過佛牒傳來的佛光,將帶著那具肉身的佛光吸納進劍身,其餘佛光則被佛牒收回。
頓時間,佛光籠罩的佛劍崖上重新恢復了寂靜。
「至於你們出發之日,白施主與我佛有緣。既然還未緣滅,自有相見之時……」
——
魔劍之淵,白夜飛墜直下。
雖已見不到骨毒劍激斗藤蔓巨樹的場景,但白夜以指作劍,在反覆比劃骨毒劍使出的劍招。
深淵兩側的岩壁上,無數藤蔓如蛇般弓起,像白夜嘶嘶捲去,可是到了白夜一尺之內,因重力又垂落而下,無功而回。
此時的白夜,離那片灰色濃霧只剩最後一段距離。
在那灰色濃霧的下面,到底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但白夜並不害怕,骨毒劍在萬劍台時以一劍相撞,讓他飛出萬劍台活了下來。今日一撞,雖讓他飛落深淵,但他深信它不會害他喪命。
而且此時性命之危,對他來說還不如儘快演練出骨毒劍的十五劍來得重要。
直到他安然無恙地落進濃霧,又從濃霧中穿出,下面的場景讓仍在比劃的他一愣,將視線集中在那裡。
灰色迷霧籠罩下的竟是一片荒地劍冢。
何謂劍冢?劍的墳墓罷了。
正如人死入墓穴,劍死歸劍冢。
這些他低頭所見的上千柄銹跡斑斑的朽劍,以一座座劍碑為伴,深深插在藤蔓覆蓋的灰土上,不像白夜見過的萬劍台那般奪目,反倒是清幽森冷,一片荒涼。
白夜即將掉落的位置,卻是一片茂密旺盛的藤蔓叢。
而在白夜愈發接近的過程中,那些似乎沒有生命力軟趴趴的藤蔓如從冬眠中醒來,發出刺耳的嘶鳴聲,朝上空高高伸去,伸出的蔓條尖端如槍林豎立,直等著白夜落網。
便在此時,一把劍無聲破空而至,來到白夜的身前。
它帶著的劍意,沒有生機,只有死!
那本來在動的藤蔓,忽然全都靜止,甚至可以說是絕對的靜止。
然後「啪」的一聲,朝天而伸的藤蔓根根寸斷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