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此情可待成追憶
意氣風發,豪氣干雲。
付兵有上進心,付霞很欣慰,不想打擊他,可是還是不免提醒道,「房地產行業具有周期性的特點,一波行情下去,一波行情起來,下一波行情是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準,你還是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少走冤枉路。」
付家老太太不滿意的道,「你不能盼著你弟弟一點好?這還沒做點事呢,就這麼潑冷水。」
「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我是想把裡面的道理和他說清楚。」付霞嘆口氣,從小到大,她很少和老娘爭論,因為不管是什麼事情,交流的價值都是零。
偶爾願意和老娘說上兩句,只是因為顧忌一點母子情分。
付老頭對老太太嗆聲道,「是你會做生意,還是我會做生意?這小兵有他姐姐領上道,是一般人求不來的福氣,你倒好,沒事找茬挑刺,有你這麼做娘的嘛,胡鬧啊。」
閨女的生意做的多大他不清楚,也不大細問,但是肯定做的不差。
閨女和他們斷聯繫有十來年,每次通過電視新聞才知道閨女回國了,只有這次回國,他們才算見到了她本人。
他們所租住的小區,是老破小,租金便宜,住的大部分都是些老頭老太和外地人,沒有什麼富貴和風雲人物,一直風平浪靜。
直到他閨女回來那天,小區的門口開始有記者蹲守,每次他們出門,都要迎接從暗處過來的閃光燈。
隔三差五的,閨女還要出席各種有大領導的場合。
總之,他知道,閨女是真的發達了。
兒子這輩子是沒希望追的上閨女了。
老太太不服氣的道,「誰挑刺了,我是實話實說,沒有人生來什麼都會,不得慢慢學嘛,有信心也是好事。」
付兵看看姐姐的臉色,嚷嚷道,「你什麼不懂,天天瞎說啥,我多大個人,你還操心,誰有本事,我多聽人家的,又不少塊肉。」
從心裡來說,他是不承望姐姐能幫他,也不希望姐姐幫他,具體什麼原因,他說不來,有時候陷入自艾自憐中,想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自己一個人舔傷口是最好。
但是,現實卻是他逃脫不了姐姐的光環籠罩,許多事情哪怕姐姐沒說,他也知道姐姐已經替他安排好了。
得了姐姐的恩惠,還要說些酸話,就未免太沒有良心了。
晚上回到家,何舟洗完澡發現老娘屋裡的燈還亮著,一邊拿毛巾搓頭髮,一邊推門進去。
自從搬家新房子后,四室一廳,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卧室。
付霞聽見響動,放下手裡的文件,回過頭道,「你還不睡?」
付堯道,「媽,我明天要走了。」
付霞道,「知道要趕飛機還不早點睡?」
付堯道,「沒事,趕得上,每天有六個小時的睡眠就可以。」
付霞感覺到了他的怪異,笑著問,「有什麼事情?」
付堯低下頭,張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在那獃獃的站著。
付霞撇過頭看著他,樂呵道,「傻小子,還有什麼不能和媽說的?」
付堯道,「我心裡一直有個問題,從小到大沒問過你,馬上我大學畢業了。」
「什麼?」付霞的神色一下子嚴峻起來。
付堯道,「我說了你會生氣嗎?」
付霞終於明白是躲不過了,孩子大了。
依然笑著道,「你是我兒子,不管你做了什麼事,我都不會生你氣,永遠都是媽媽的好孩子。你是媽媽看著長大的,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是個好孩子,一直忍住沒問,即使你不問,媽媽也會和你說的。」
她看著兒子是一臉寵溺的樣子。
「那……」付堯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付霞道,「你爸爸是個好人,很好的一個人。不過呢,你大了,又讀過書,你應該明白,兩個人分開有時候是不需要理由的,並不是因為誰不好或者誰有錯處,爸爸想離開,媽媽也想分開,僅此而已。」
母親給付堯的理由,並不能讓付堯信服,他不死心的問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想了解父親的性格,總能從母親的話語中尋到一點蛛絲馬跡。
付霞把另一隻手的鋼筆放下,抱著茶杯抿了一口,笑著道,「他啊,首先你看看你的膚色,你應該能猜想到,他肯定是Chinese。」
付堯打斷道,「媽媽,這些我都知道。」
他向來是個有耐心的,卻偏偏在此刻浮躁起來。
不由自主的心煩意亂。
付霞笑著搖搖頭道,「你的脾氣一點不像你爸爸,他是個倔脾氣,有時候敏感的讓人心疼。」
「過分的自尊,有時候是自卑。」付堯大概能猜想到父親肯定出身於貧苦家庭,童年的經歷使他比許多人要敏感,敏感於別人的目光,別人的每一句不經意間說的話。
就好像隔壁的馬來西亞人,明明混的不如他們新加坡人,卻時刻保持一種激昂的戰鬥狀態,只要他們話里有一點把柄,立馬反唇相譏。
付霞道,「知道鳳凰男這個詞嗎?現在大陸社會很流行這個詞……」
付堯不懂這個詞,不過他沒有發問,只是一邊在手機上搜索,一邊聽母親繼續在那說。「他是農村出來的,他這一輩子最值得他炫耀的就是他過五關斬六將,通過高考從農村走了出來,進入了中國最頂尖的大學。」付霞說著說著又不自禁陷入了過往,「他很土,再多的錢也洗了他身上的那成土腥氣,有時候好像是怕別人輕看,而故意做那種姿態。」
付堯道,「媽媽,你是城裡人。」
對國情,他多少有點了解,中國城鄉二元的巨大差異,特別是在七八十年代。
付霞昂著頭道,「當然,你姥姥姥爺那時候再不濟也是國企工人,端鐵飯碗的,何況,我們還是皇城根底下的,從出生開始,我們就比所有人多一層優越感,你們啊體會不到。
你是不知道我多為難,我得裝作一個鄉下出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土氣小丫頭,對他投以崇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