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老奶
李兆坤對這妹夫總是不那麼待見,何況兩個人還掐過架,要知道他可是家裡的老大,哪有妹夫跟老大頂牛的!
這個妹夫已經嚴重的傷害了他的自尊心和臉面,他一輩子最看重的就是臉面,哪怕時隔多年,也不是那麼容易忘卻的!
李和對這姑父的性子不是太了解,但也沒什麼好印象,李兆坤過世的時候,他連個面都沒露,甚至兩個老表都沒來,只有一個姑姑來了。
兩個人能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弄得這麼薄情寡義,人死了都放不下。
李兆坤雖然人混了點,除了在家裡做點妖,外人真沒禍害過。
李和礙於姑姑在,還是給姑爺和一個大老表散了一支煙。
他大老錶帶著一副少有的金色絲框眼鏡,臉面白凈,斯文秀氣,果然瞧著就不像農村裡出來的。
「喝水嗎?我給你們倒點水」。
李和這聲姑爺沒喊出來,李兆坤表示很滿意,「黃滿柱,你來阿家,真稀奇」。
黃滿柱臉色立馬黑了,他也知道李兆坤混不吝的性子,想不到自己這麼低聲下氣了,李兆坤當著小輩的面還是讓他下不來台。
李兆雲道,「哥,滿柱早就想來了,可他那個破酒廠,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瞎忙瞎轉悠,過年也落不著什麼休息,就算來咱爹媽這了,也就匆匆吃個中飯,每次都是急吼吼的走了,想跟你來討個近乎,也拉不下臉面,這不今年得空了,想通了,就來你這看看」。
「我縣城也沒少去,也沒見你喊我喝一頓酒」,李兆坤盡說大實話。
不要說李兆坤了,李和在縣城上了兩年高中,老四在縣裡念了三年高中,現在李隆又在縣裡搞收購站,都是不知道李兆雲家裡門朝哪裡開。
「行了,咱倆多大了,多少年的事情了,還記得心裡,過去就過去吧,不要讓孩子旁邊看笑話」,黃滿柱說的很是豪氣,從帶過來的袋子拿出兩瓶酒,「你瞧,這是咱們酒廠最好的酒了,保准你沒喝過,咱哥倆中午試試,怕你酒量退步了呢」。
李兆坤視而不見,要說以前他會稀罕,現在從五糧液到茅台,紅的白的黑的都嘗過了一遍,他還有什麼好酒沒喝過,只是道,「中午在哪吃?」。
黃滿柱被這話噎住看了,李兆坤的腦迴路果然與眾不同,老子大過年的登你門還帶了好酒,你居然問我在哪吃!
王玉蘭在旁邊納鞋底充耳不聞,她表面上也能跟李兆雲過得去,可自從有一年第一次找李兆雲開口借五毛錢,李兆雲沒借,對李兆雲也就沒那麼熱心了。
再說,以往這一家人過來,也只有李兆雲過來打了一個照面,匆匆兩句話,能顯出什麼交情。
頂多因為上面有老人在,兩家不好過分難看罷了。
人情方面,兩家也算對等,李和跟老四考上大學擺酒,李隆結婚擺酒,李兆雲確實都是來了。可王玉蘭也沒差啊,李兆雲家辦過喬遷,老大結婚酒席,孫子滿月,王玉蘭都是托李兆明兄弟倆帶過去的,各家都沒沾過各家便宜。
所以她王玉蘭可以說一句不虧心。
李和本來想給姑姑面子,打個圓場,畢竟李兆坤是個混人,可見王玉蘭不吭聲,他也就不吭聲了,看來他老娘也不待見這兩口子,長輩們的矛盾,不管對錯,他參與不參與都不合適,就坐門檻上盯著老五寫作業。
李兆雲笑著道,「哥,妹子吃你一頓飯都不行啊」。
李兆坤道,「家裡米缸里都跑老鼠了」。
黃滿柱一拍大腿,笑著對李和道,「二和,你看看你爹多記仇,當年的玩笑話,這都記了多少年,不就酒桌上那點胡話嘛。大哥,我今天給你道個歉行不行,咱哪說哪了」。
李和笑笑,不好表態,只是隨口應付道,「有什麼話說開就是了」。
旁邊一直悶不做聲的大老表,也突然開口道,「大舅,你們喝點酒都是分不清東南西北的,那點事哪裡值當記一輩子」。
這句討好的話,李兆坤不買賬,「我酒量可比你爹強多了,他喝多了分不清東南西北,我可分得清」。
「大哥,我們先走了」,李兆雲想不到自己親哥這麼不給面子,臉面漲紅嗎,然後又笑吟吟的對李和道,「二和,有時間去縣城到我們那玩,我們就在南門酒廠家屬院,一打聽我名字都知道,你跟浩子老表兩個可以多敘敘」。
李和笑著應了好,不過也就當做場面話了,他跟這老表黃浩,兩輩子加一起也沒說過幾句話,有什麼好敘的。
一家人硬是被李兆坤擠兌走了。
「什麼東西」,李兆坤見人走了,才重重的罵了一句。
李和道,「能過個場面就行,何必那麼僵,阿奶知道了也不高興」。
「呸,要什麼場面,這一家子從來就沒正眼瞧過老子」,李兆坤說的很憤慨。
李和心裡悱惻,有幾個能正眼瞧你的?
老四卻突然道,「我看那樣子像求著咱家什麼事,老姑可從來沒這麼和氣跟人說過話」。
王玉蘭好像也回過味了,納罕道,「這確實不是兆雲的性子,她在城裡有吃有喝有穿,能求著咱啥?」。
李兆坤道,「不管啥都不答應,愣著幹啥,趕緊做午飯啊」。
不管沖誰說的,老四很自覺的站起來去做飯了,她在家的時候,王玉蘭算是閑下來了,不過老四做飯捨得放油鹽,也沒少讓王玉蘭嘀咕。
下晚的時候,老奶喊李和過去陪酒吃飯,「你姑爺還在呢,過去喝兩盅」。
李兆坤本想說不讓李和去,可看老娘要吃人的眼神,只得擺擺手,「去吧,去吧」。
走到屋后,老奶止住步,突然道,「大孫子,奶問你個事」。
李和道,「奶,有啥事,你儘管說,咱倆有啥不能說的」。
老太太道,「你是不是認識縣裡的什麼領導?」。
李和對這話沒什麼準備,不過還是實誠的回答道,「認識一個,你也見過,就是去年開車來咱家的那個何軍,以前是公社的幹事,劉傳奇也認識,估計咱大隊不少人都認識他」。
「你姑姑這次來,有個事要你幫忙,就看你能不能應著她」。
李和道,「奶,我能有什麼事能幫得了她的?」。
「你姑姑說,你認識縣裡哪個領導。這次剛好你老表要升上去,就靠這領導說話,指望著你遞個話,搭個人情」。
李和摟著老奶肩膀道,「你太瞧得起你孫子了,我一直都在外地,家裡的事我哪裡使得上勁啊,你說對不對?」。
「你不能跟你爹一樣討厭你姑父吧?」。
李和更是無奈的道,「他們啥矛盾我都不知道,哪裡能說討厭」。
「能是啥事,就以前兩個人喝酒,你姑父嫌棄你爹窮,不正干,損了幾句話,兩個人酒桌上打起來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說了什麼話?」,李和很是好奇的問道。
「就說你家裡米缸能跑老鼠了,還有一些埋汰話。俺當時也聽著生氣,當時人多,你爹也拉不下臉,可沒想到兩個人能打起來……」。
李和又聽老太太說了好多,原來這姑父剛跟老姑結婚的時候啥也不是,也是在家種地的,後來做民兵抗洪保大壩的時候立了功,縣裡有嘉獎,趁運勢得了一個縣酒廠的差事,後來也會鑽營,更是謀了個小科長。
至此就算得意了,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了,何況是李兆坤。
他聽完笑著道,「這有點難辦啊」。
「你姑父這人俺也瞧不上眼,天天人模人樣的,拽的二五八萬。可這次不看你姑父面子,你就看你老姑面子,還有你老表面子,你老表你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的挺好呢」,一邊是兒子,一邊是閨女和外孫子,她雖然偏心兒子,可也沒道理不幫著閨女,再說還有外孫子的前途呢,外孫子也是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