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激越高昂
蘆葦蕩餘火猶熾，兩邊陣上火把通明，戰場上空亮如白晝。
黃羨跳過去救小芙與胡兵纏鬥在一起的情形，被對麵黃陵、周成和徐光，以及鬥誌又起的漢兵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底。
大家異常興奮，無不弊著一股勁兒，就像被堤壩阻擋的洪水，隻要閘門一開，就要奔騰而出，一泄千裏。
“殺啊！弟兄們，去接應黃將軍！”
這些漢兵不是黃羨手下的老兵，就是受過黃羨恩惠的新人，無不對他懷著深厚的感情。這些人多半沒接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沒有什麽軍紀素養，由於太過興奮，還沒等主將下命令，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嗓子，眾漢兵便像衝開堤壩的洪水，咆哮著向胡兵陣地殺過去。
拓跋雄強壓住喜悅的心情，從馬鞍下抽出兩根形如鼓槌的短棒，半舉空中，然後交叉在一起，快速摩擦了幾下。
隨著他的動作，刺耳的茲拉聲立即傳遍整個夜空。眾胡兵彎弓搭箭，凝神以待。敢情拓跋雄摩擦兩條短棒就是準備放箭的軍令。
書中交待，這位胡兵酋帥的馬鞍鐵過梁上嵌著五個形似蘑菇的東西。
拓跋雄在兩軍混戰時發號施令，就是靠敲打這五個蘑菇形物件所發出的或高或低或快或慢的聲響傳達下去的。
兵法有訓，號令確傳，軍令如山，三軍用命，動如一體，則可戰無不勝。如若號令傳達受阻，士兵在戰場上各自為戰，則無法形成團體的作戰力量，必定敗多勝少。
用聲音傳遞軍令古已有之，基本限於鳴鼓則進，鳴金則退，更多複雜的命令，用聲音難以傳達，高明的將領多用令旗配合鑼鼓指揮戰鬥。
拓跋雄軍隊的厲害之處在於，傳達軍令指揮作戰都是用聲音完成的。
他馬鞍前的五個蘑菇形物體，用棒捶敲擊時能發出不同的聲響，再加上快慢輕重等操控，能指揮前後左右等將領相互配合著作戰，主帥指揮將領，將領指揮頭領，頭領指揮士兵，三層遞推，無縫覆蓋，各有各的指揮渠道，一動而全體動，恰如四肢之於頭腦，前進後退，左旋右轉，無不如意，戰鬥力超強。
能夠學到這種兵法對拓跋雄來說純屬僥幸。
兵法的來曆：多年前，一個塢壁的老者喜研兵書，悟出了這套戰法，便著書立說。
拓跋雄很喜愛漢人的兵書，聽說有人有兵法戰策就不惜重金購致。那老者死後，其子家貧難以過活，就把父親的兵書出售，輾轉落到了拓跋雄手裏。
拓跋雄很有眼力，看到這種戰法就立即被吸引住了。經過摸索實驗，很快就掌握了該戰法的情髓。
天下大亂之後，他憑借這套戰法以及拓跋部落男丁驍勇好鬥的民族性，將周圍武裝勢力殺得全無立足之地。
拓跋雄咬牙憋著一股勁兒：今天非把黃羨這夥漢狗屠殺個幹淨。
“以前黃羨小兒屢出奇兵，將自己殺得狼狽不堪！今兒個終於有機會和這幫子漢狗當麵鼓對麵鑼地好好幹一場了！讓鼠輩們也嚐嚐老夫的厲害！”
對拓跋雄來說，剛才沒有趁早結果了黃羨小兒的狗命，真是遺憾萬分！
“不該聽光若的話，我怎麽不一刀將黃羨砍為兩截！”拓跋雄悔的腸子都青了。
雖然拓跋雄很忌憚黃羨的邪門功天，但他更相信自己得力幹將的能力。
就在剛才，拓跋雄害怕拓跋暉對付不了黃羨，又吩咐拓跋琦和拓跋槐一起去夾擊黃羨。這三人可是他最威猛的大將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放心，又偏頭瞅了眼拓跋暉三人與黃羨交戰的形勢。
戰場左側，自己三員大將將黃羨兩人圍在垓心，走馬燈似的輪番進攻，黃羨小兒似乎就要招架不住。
“嗯，看來問題不大！”拓跋雄暗暗舒了一口氣。
“大帥，漢狗殺過來了！”有親隨提醒拓跋雄。
“放箭！”拓跋雄一邊大聲下命令，一邊舉起棒槌，在鐵過梁中間蘑菇形突起上連續敲了兩下。
兩聲脆響金聲玉振，激越高昂，徑直穿透戰場上的嘈雜，傳到胡兵的耳裏。
眾胡兵一起放箭，嗖嗖聲中，幾千枝箭向斜上方飛去，在空中劃了一條完美的弧線，劈頭蓋臉地從空中射向奮力殺來的漢兵。
漢兵多是些烏合之眾，裝備極差，無盔無甲，大多沒有避箭的盾牌，麵對漫天箭雨，隻能揮動手中兵器拔打箭枝。消滅滕皓殘部之後，許多人扔掉了不入流的木棒、鐮刀和異叉，換上了胡兵的鋼刀。
胡刀份量極重，對未經訓練的漢兵而言極不稱手，拚力舞動也很難擋住無孔不入的飛箭。
隨著撲撲的中箭聲，戰場上慘叫聲迭起。漢兵中箭受傷倒斃者十有三四，一下子速度就慢了下來。
拓跋雄大喜，對著前麵正中蘑菇形突起連敲了兩下。
這是立即進攻的號令。眾胡兵開始全力衝殺，但陣型卻一點兒也不亂，像一道銅牆鐵壁，向著漢兵碾軋過去。
黃陵、徐光和周成都叫苦不選。他們都未曾指揮、經曆甚至也沒見過大軍團作戰，碰到訓練有素、陣法嚴整的胡兵，有些束手無策，隻得硬著頭皮向前衝。
雙方一接觸，漢兵就像衝入了一座森林，四周都是大樹參天，藤蘿密布。殺也殺不動，衝也衝不出，人數越戰越少。
黃陵、徐光和周成各自帶著百八十親信奮力拚殺。他們期望也能像殺騰皓的人馬那樣，隻要堅持下來，就能占據上風，並最終消滅敵手。
可這是拓跋雄的鐵軍。盡管在人數上相差無幾，但這些胡兵組織嚴整，五人一組，十人一團，百人一陣，距離不遠不近，但卻似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隻要闖入絕難衝出，衝到哪裏，哪裏就是刀林盾山。
“天亡我也！”黃陵意識到這股胡兵不好打，但沒意識到這麽難打，己方真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隻一會兒的工夫，漢人一方已經折損了一小半人馬，黃陵、徐光和周成身上都中了幾刀，血水染紅了戰袍。
“啊！”一個疏忽，徐光腿部被紮了一槍，他慘叫一聲，身子晃了兩晃，在馬上坐不住，一下子栽下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