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兵臨城下
黃家堡議事廳內,氣氛異常沉悶。黃羨向父親敘說完今天的遭遇,便小心翼翼站在一邊,心中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黃泰沉吟良久,長歎一聲,道:“劫數難逃啊!”
典橫見大女婿隻受了一點小傷,便放下心來,對黃泰說道:“黃大哥,羨兒隻是打傷了紮來部落酋長的兩個兒子,又沒有要了他們的命,想必他們也不會對我們怎麽樣!再說,這場廝殺也是他們先偷襲我們而引起,責任也不在我們這一方。”
黃羨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爹,赫連隆健受傷後還能騎馬,是他親自帶領部下離開的。”
黃泰對黃羨怒斥道:“混賬東西!闖下彌天大禍還在狡辯,你可知道,因為你的魯莽,黃家堡幾千人性命都受到威脅。赫連隆健受傷,率眾而退,其手下人卻去而複返,必定是赫連隆健已死,他弟弟帶人回來報仇。紮來部落勢力強大,一天之內,酋長的兩個兒子一死一傷,他們怎麽能善罷甘休!”
黃淵在一旁勸道:“爹!您不要生氣,天無絕人之路,不如請堡裏有名望的長輩們商議一下,早做準備才好!”
黃泰道:“也隻有如此!羨兒,淵兒,過會兒,你倆親自分頭去請,於申時在這裏議事。”
情勢危急,兄弟倆顧不及吃午飯便行動起來。黃泰則陪著典橫到前堂用餐、飲茶,等待眾位長者到來,商議應敵之策。
下午申時,黃家堡議事廳,堡裏幾十位有聲望的老者相繼到來,黃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的敘說了一遍,便請大家商議,發表意見。
一時間,大廳裏人聲鼎沸,議論紛紛。
一肥形濃須老者大聲道:“我黃家堡能上戰場者何止兩千,加以城牆高固,糧食充沛,怕他作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諒他能奈我何?”
有人隨聲附和:“對,不怕他!”
一清瘦黑衫老者道:“紮來部落人口數萬,能作戰的恐怕也有萬人,我們能守一月,能守一年嗎?這支胡人性情殘忍,如若城堡被其攻破,恐無人能夠幸免!”
濃須老者怒道:“大不了同他們同歸於盡!”
一白發老人清聲說道:“近來天下大亂,聽說河北大量漢人遷往江東,我們既不能在此過安生日子,何不也舉族南遷?隻是可惜了祖先留下的肥沃田產!”
此言一出,有多半人點頭讚許。
黃泰細察眾人議論,心中已有分寸。
肥形濃須老者又道:“黃堡主,你就拿個主意吧!我們依你便是。”眾人齊聲附和。
黃泰起身,向眾人深施一禮,清聲說道:“犬子魯莽,招致大禍,老夫在此向大家賠罪了。現今天下大亂,胡賊猖獗,黃家堡卻非久居之地。而晉庭距此數千裏,中途盜賊眾多,盲目啟程,隻恐凶多吉少。滎陽郡王家堡堡主王慶,是我往年在京師故交。前日令人送來書信,信中說道,晉庭已經大舉北伐,中原士人及廣大百姓,紛紛渡河歸降。他已聯絡了該郡五百餘家,約十餘萬人,於本月望日,於雙石鎮集合出發,並稱已向晉庭發出救護請求,救護兵馬將於譙郡接應。王堡主同時勸我一起南遷,以避禍亂。形勢危急,看來隻有如此。我們耐心再等幾日,屆時就與滎陽民眾共同投晉。”
話音剛落,一莊丁倉皇來報:“黃堡主,南門外殺來數千胡兵,正要攻城。”
眾人大驚,亂成一團。
黃泰心中也是一沉,他料定胡人會來攻城,卻不想來得如此迅速,暗忖:得先穩定人心,再思拒敵之策。於是,先命黃羨、黃淵增派守城莊丁,加強防範,然後大聲對眾人道:“父老鄉親,大家放心,我黃泰向大家保證,本月十五日,一定帶領大家,準時到雙石鎮與滎陽民眾會合,共同投晉。”
有人大聲問道:“現今胡賊圍城,我們扶老攜幼,如何逃脫?”
黃泰道:“我自有妥善安排,現在不便告訴大家,以防泄露機密,被胡賊獲知!”
眾人都是將信將疑,黃泰又道:“當務之急,是勞煩大家,回去動員能夠作戰的男丁,去城牆上禦敵!”
眾人心中非常清楚,若被攻破城堡,後果不堪設想,隻好回去,一方麵派遣自家壯男去拒敵,一方麵收拾細軟,準備逃離黃家堡。
黃泰、典橫送走諸位長者便趕到南門。
黃羨、典若靜、黃淵、典若蘭兩夫婦已經率領守城莊丁打退胡兵一次進攻,雙方各有傷亡。若靜本在娘家,聽說丈夫受傷,傷心不已,便匆匆趕回,與妹妹若蘭協助黃羨兄弟守城。
黃泰登上城樓瞭望,隻見遠處胡兵已經紮下營寨,前後相接,連綿不斷,已然包圍了黃家堡。
天漸黑下來,胡營內戰馬嘶鳴,透著殺氣。兩夫婦陪著父親圍繞城牆巡查了一遍,嚴命莊丁頭目,加強防備,不得懈怠。
黃泰見城防並無疏漏,便放下心來,吩咐兩兄弟按時巡查,妥善安排莊丁輪班守城。囑托完畢,黃泰與典橫各自回家不提。
黃羨、黃淵兩兄弟不敢懈怠,就令夥食營莊丁把飯運到城牆上,與守城莊丁,一邊監視敵情,一邊用飯。
黃家堡城牆堅固高大,雉堞、望孔齊備,城牆上可並行數人,眾人在這裏吃飯並不覺得狹隘。飯後,黃淵說道:“大哥,嫂嫂有孕在身,你也受了傷,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今晚就由我和若蘭防守!”
黃羨沉吟道:“那就辛苦二弟、弟妹了!”四人拱手而別。
回到家,若靜便到廚房煮了碗參湯,端到黃羨麵前,輕柔地說道:“羨哥,傷口還疼嗎?把這碗參湯喝了,補補身子。”說畢,凝視著黃羨,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盡是關切之情。
黃羨接過參湯,歉疚地自責道:“已無大礙,不用為我擔心。靜妹,都因我太魯莽,給黃家堡帶來大禍!”遂大略把事情的經過向妻子說了一遍。
若靜安慰道:“羨哥,你也不必自責,這幫胡人平日裏橫行霸道,視我們黃家堡為眼中釘,即使沒有今日的衝突,他們早晚也會尋上門來!”說著話,若靜又端來熱水給丈夫洗腳,服侍他睡下,自己才上床。
經過一天的拚殺,黃羨疲憊不堪,甫一合眼便沉沉睡去。
睡夢中,黃羨來到一處宮殿,林師父從內走出,將其引至一臥室前,矚道:“采陰補陽,須把握住火候要領,否則,不禁神功難成,恐怕還會傷及身體。去吧,聖女在裏麵等著呢!”
黃羨徑直入內,室內屏帳幾筵,裝飾精美,床上簾幕內,一少女玉體橫陳,含情脈脈。黃羨頓覺欲火上熾,心旌神搖,不能自持,即便解衣上床,攬女入懷纏綿在一起。
忽聽林師父大喝:轉欲為智,氣納丹田。女子似亦不堪馳驟,秀眉微蹙,粉黛淫淫,雙目若嗔若怒,仔細審視竟是妻子若靜,一驚而醒,卻是一夢,轉覺下身粘濕,已然夢遺。
街上傳來梆子聲,已是二更天,黃羨一時睡不著,便回憶起結識林師父的情形。
林師父原是西山棲霞觀道士,半年前,道觀被胡人焚燒,無處棲身,便在黃家堡市肆上化緣露宿。黃羨見而生憐,將其安頓在訓練場教頭大院內,奉以三餐。平日裏,黃羨操練堡丁之餘,便於教頭大院內練武。每當此時,林道人便麵帶微笑,靜坐旁側觀看。
一來二去,時間久了,黃羨便問林道人:“林道長莫非也懂武功?”
林道人點頭微笑。
黃羨便邀他一試技藝。林道人並不推辭,隨手取了條木棍,要黃羨進攻。黃羨年輕氣盛,並未將老道士放在眼裏,他有意賣弄一下槍術,見道士頭上挽個發髻,便著意要槍紮他的發髻,嚇他一下。黃羨拿定主意,搖槍便刺,槍頭根處的紅纓旋轉起來,似一個紅色的圓盤,托著銀槍快如流星,直奔道士頭頂發髻紮去。
黃羨心想:讓你見識一下本少堡主的厲害,這一槍非得嚇你一身冷汗。誰知林道人毫不惶急,舉棍迎著黃羨的槍杆向左側一帶,黃羨便覺得有一股大力要將手中槍奪走,他使出渾身力氣與這股力道抗衡,但身體竟不受控製,徑直向林道人身前空地跌去。
林道人手疾眼快,輕輕將黃羨扶住。黃羨大驚,想不到林道人竟有如此神功,他忙跪下磕頭,口稱師父,懇請林道人收自己做徒弟,將棍術絕技傳授於他。林道人欣然允諾,遂將棍術傾囊相授。
忽一日,老道士告辭,說要雲遊天下,臨別將一本武功秘籍交與黃羨,矚道:“徒兒啊,此書所載武功不可妄練,但能學得其中一二,必能大成,藝成之後,宜加珍藏,絕不可輕傳邪惡之徒,於己於人並無裨益,你好自為之。”言畢,飄然而去。
黃羨翻看秘籍,所載武功,甚是奇異,多與吐納導引、修煉丹藥相關,其中語句晦澀難懂,與嶽父所教迥然不同。其中一節,專講男女合修,陰陽互補之速成方法,圖畫男女姿勢,詳述調息要領與觀想秘訣。
黃羨看後,耳紅麵熱,心想:天下竟有這般奇異之修煉方法,若是夫妻同修,倒是方便得很。正回想時,若靜翻了個身,依偎在黃羨肩下又睡著了。月光透過窗縫灑在床前,室內什物依稀可辨,黃羨側視若靜,秀發覆枕,酥肩微露,正睡得安詳,回憶適才夢中景象,歉疚之情油然而生。
自從得了這本修煉秘籍,在與妻子纏綿之時,便要按著書上所教修煉,誰知若靜頗為反感,並不配合,小兩口為此還吵了兩次。
黃羨又看了看熟睡的若靜,給妻子掖了掖被角,暗想:若靜已有二個月身孕,以後萬不能再我行我素,傷了愛妻的心。他又想起白日的比試,一絲得意掠過心頭,暗忖:這秘籍上所載武功卻也了得,那赫連隆健被自己一拳斃命,實是匪夷所思,日後勤學苦練,武學修為必能一日千裏。但轉念又想到胡人攻城,便是這場衝突直接引起,心情又沉重起來。這般胡斯亂想著,黃羨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黃羨陪父親來到南城樓,替換二弟黃淵。黃泰命人把一封事先寫好的書信射向敵營。信中寫到:隻要肯退兵,黃家堡願賠償黃金千兩,外加牛羊各千頭。
赫連隆強、赫連隆樹怎肯答應,此次出兵定要血洗黃家堡,為三弟報仇。赫連隆強撕碎信函,並不回複,隨即令人攻城。
黃家堡拚死防守,加上城牆高固,紮來部落一時攻城不下。如是多日,每日攻城,雙方傷亡慘重。黃家堡所備滾木礌石盡皆用光,便把房屋拆掉,取出木料、磚塊用來禦敵。
眼看已到六月十五,大家憂心忡忡,心存疑慮,不知道黃堡主有何妙策,可以帶領族人安全逃離黃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