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自己的答案
「老爸,老爸是怎麼,看待爺爺的呢?」
簡樸的小屋裡,發黃的燈泡下,還是孩子的愷坐在沙發上,問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那個男人慈愛又憔悴。
「喜歡嗎?還是討厭呢?」愷看著自己的父親,問著。
男人也坐在沙發上,看著桌面上的一封信,眯著眼睛沉默片刻,像是在考慮,自己應不應該拿起那封信,對他來說,這麼一張單薄的紙片,或許比鐵塊都要重,帶著燙手的灼熱。彷彿時隔多年,敵人投來的武器。
「說不清楚啊,你老爸自己,也不知道,」男人開口,思索的結果是,他還是伸手觸碰了那張信紙,「大概很多人都是這樣吧,總有些東西,你到最後都無法完全確定一個答案。」
那是一封特殊的信,並非經過正規的流程到了男人的手裡,而是寄信人派自己的部下親自送到了門前,信箋上既沒有署名,也沒有寫要寄往何處,於是信就只是一個形式,信封更像是包裝盒之類的東西。
但男人知道,那是那個人,送給自己的,這麼多年了,原來他也還記得自己嗎,此時此刻,那個人又對自己抱著什麼樣的看法呢。
男人的手指觸碰信封的那一刻,停頓了下,手指輕輕顫抖,但兩秒內就恢復了。男人差點忘記,信封就像信封,怎麼可能會燙手呢,都不過是自己的心態問題,是自己太神經質了。
「不打開看看嗎?」愷問。
「先等等,給我一些時間,」男人回答道,他盯著手裡的信封出神,想著許多愷無法理解和聯想的東西,信封捏在手裡甚至沒有什麼實在的手感,彷彿只是一個空信封,「讓我解答完你剛才的問題。」
愷不解的看著自己父親,看著那個男人握著信封時的表情,他嘴角的線條歪出不易察覺的弧度,也看不出,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的確,我過去很討厭他,討厭到快要恨死他的程度了,心想如果我的世界里沒有他該多好,我寧肯自己生在一個貧困的家庭里,我的父親也會是另外一個人,」男人說著,慢慢的撕開信封,「我從不相信自己會喜歡那個人,我是說從我知道一切開始,可是更早之前,那許多年的時光,卻也是無法忘掉的,畢竟是真實存在過,我的的確確在那個人的照顧下,一直成長到那麼大。」
「我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才終於妥協,原來我對他的感情,的確還有一份,叫做喜歡的東西,始終無法完全泯滅掉,」他捂著自己胸口,「終究,我們體內還是流著同樣的血。」
然而那時的愷還不是很明白,喜歡和討厭,對懵懂時的他,還是單純的對立關係。
「我恨他恨到骨子裡,也愛的融到血液里,」男人從信封里抽出一張紙,如此大費周章,那個人,僅僅只是送給了男人這麼一張紙,「我也老了,早就,恨不動了……」
愷一時沒有聽清父親最後的話語,注意力都集中在父親看著那張紙片出神,像是想起了什麼,然後忽然就流淚了。
「那個人,竟然還記得這麼多?」男人哭笑不得的捂住自己的臉。
愷看著這個憔悴的老男人,肩膀微微的顫抖著。
他的手垂下,像是整個身體都被剝奪了力氣,於是那張紙片脫離了男人的手,落在地上,愷看著躺在地上的紙片,看到上面的那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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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眼前是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燈火光,愷依稀可以辨別上方擋著一層石壁,他心裡慶幸著自己沒有昏過去就再也醒不來。
大家呢?隨後他想到這個嚴重的問題,爺爺是想要他們幾個人的命的,自己雖然倖存著,但並不代表所有人都一樣!
愷立即從地上爬起來,慌張的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被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醒了來嗎。」鈴的聲音。
愷保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勢,怔怔的轉過身,看到自己身處一個封閉的狹小空間,左右兩側及身後都是石壁,前方則是一排欄杆,把這裡圍城了一個監牢。
牆壁上掛著礦洞風格的油燈,對愷來說,親近的不能再親近的四個人,各自靠坐在這間牢房的不同位置,看樣子並無大礙。
「都還活著啊,真好。」愷送了一口氣,身體立刻又被疲憊感襲擊,重新躺回地上,望著頭上的石壁出神。
「本來我也覺得我們幾個可能要一睡不起了。」霖看著的手說,他張合著五指,在確認自己身體里殘留的力氣,還好,並不是很虛弱。
「那個老頭親口說了是毒素,但我並不覺得身體什麼地方難受,」萊爾說,「我們應該,僅僅只是暈過去了。」
「沒有致死性的毒吧,只是有著和毒發作一樣的性質,」霖想了想,「目的只是為了讓我們昏過去,然後被關在這麼個鬼地方。」
他環視著四周,敲打著身邊的石壁,並不是人工砌成的壁,更像是天然的山壁。
而愷這一瞬間卻是在想,那個人,為什麼沒有把他們都殺掉,分明他們幾人的命,是他的目的。
「在想什麼?」萊爾看著躺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愷,湊過去問道。
「想很多,想一個答案,或者說一個結,」愷將雙臂背在腦後枕著,「但我這笨腦子,真的是想不通,感覺,已經是個死結了。」
「你爺爺的事情嗎,」鈴也往兩人身邊靠近,「從沒聽你說過,是那麼不願意提及的事情嗎,雖然遭遇后我也覺得可以理解。」
「而且他還說,你的母親……」霖說著,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過錯,立刻止住了。
愷看著身邊的朋友們,沉默了幾秒,隨後深呼吸一口,將有關自己爺爺喬納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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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很驚訝吧,」愷講完了一切,苦笑著,「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有一個這麼奇怪的家族關係。」
「所以那個時候,你才接受你爺爺的提議,一對一的決鬥,你想講自己的想法通過拳頭告訴你爺爺。」霖說。
「是啊,我除了拳頭,的確沒有其他可以用來傳遞內心的東西了,在面對那個人的時候,」愷握手成拳,看著拳面,「但實際上,說是要傳遞想法,我自己,都已經開始弄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連自己都無法理清的東西,怎麼傳達過去呢。」
「那種事情,不存在的。」萊爾拍了拍愷的肩膀,突然說。
「為什麼?」
「因為我過去,就是和你一樣的,所以我對這樣的事情,再清楚不過,」萊爾說,「當然,的確有許多事情,人類可能真的無法想通,但是你現在的確已經有了明確的決心不是嗎,否則你甚至不會在那場大雨里,對你的爺爺不斷揮出拳頭。」
「我老爸也有這樣說過,」愷回想,「他說人類都是這樣的,有些東西,你永遠都得不到一個明確的答案,那個時候我聽不懂,但現在已經可以明白那種感覺了,」他坐起身,靠在牆壁上,呼出一口氣,「但至少,那個時候,老爸他有給我他的答案,他說對於我的爺爺,他既恨他,也愛他。」
「可是我想不到.……」愷捂著自己的臉,十指埋進髮絲間。
「我想他前後說的,不是一種東西,」萊爾想了想,「他得到的,並不是這件事情本身該有的解答,而是他自己對此的理解,或許這個理解是否真的附和正確答案,我們誰都無法得知,但只要你自己,相信和認定你自己心中的想法,就已經可以了。」
另外三個人只是默默的聽著,對於這種事情,唯獨那兩人那麼想象,電波吻合,他們此刻,不去妨礙插入其中,反倒是更好的選擇,而鈴已經在心中相信,萊爾可以幫助愷,解開這個心結,所以無需自己多言。
「除了鈴以外,你們三人中,我最先接觸的,就是你,但沒想到到了最後,也是你是我最不了解的,」萊爾說,「我有個哥哥,在父親母親和姐姐都去世后,我們就陷入了一種極度冷淡的狀態,許多年來話都沒有怎麼好好說過幾句,但哥哥他的確心裡有我,只是在用一種偏激的方式,默默的守護好我們這個家,最後的部分。」
「而我則是膽怯,不敢面對哥哥,不敢直視他那冰一樣的臉,於是自顧自的誤導自己,我們兩人間的關係,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但其實那是錯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心結是解不開的,」萊爾繼續說,「只是我自己,沒有直視自己的內心罷了,而當我終於有了決心,一切就開始變化了。」
「而愷你已經有了覺悟啊,比我要強的多。」萊爾又用力拍拍愷的肩膀。
「你和你哥哥,現在關係怎樣?」聽了萊爾一番長談,愷思索著,一邊在衣兜里摸索著,一邊問萊爾。
「還好,」萊爾聳聳肩,「我們約定過,下次我回去時,我們一起喝杯茶好好聊天。」
「是嗎,聽上去真好。」愷說著,掏出了一個小本子,一張紙片從中掉出。
「這是什麼?」萊爾伸手去撿起那張紙片,發現是張已經褪色的老照片。
「大概,就是我內心的答案和想法吧,」愷望著那照片說,苦笑的搖搖頭,「我差點都忘記,還有這東西了,其實我只是想給爺爺看這個東西吧,但因為突然被告知母親的事情,失去冷靜了。」
「我果然還是要再去找爺爺一次,」愷將照片夾在本子里,塞進衣兜,「這次,要平靜下心情,好好的把想說的東西,都說出來。雖然我不奢求,他會邀請我喝茶就是了。」
「想喝茶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起喝,」萊爾說,「我也有想再見一面的人,你也是,我們一起走這一趟。」
萊爾伸出拳頭,愷也伸出拳頭,兩人的拳面輕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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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這裡到底是哪?」小凡突然問。
「地下?也可能是是山洞內,」鈴說出自己的想法,「竟然在這裡還建造的有牢房。」
「說是牢房,但似乎並不是用來關人的,」霖推了推眼鏡,摸出一個盒子,用微亮的魔力讓其釋放出柔和的白光,狹小的空間頓時明亮,也照清楚了所有的角落,「看這些。」他舉著發光盒子,走到一個牆角處。
那是一個盤子大小的金屬圓環,被鐵鏈拴著,連接在石壁的內部,圓環的內部甚至還有尖銳的倒刺,尖刺足有小拇指大小,霖小心翼翼的探出一根手指,輕碰尖刺的頂部,指尖頓時冒出血柱,那刺十分鋒利。
「這是什麼,刑具?」萊爾看到其他地方也有同樣的東西,連在石壁上,這個不算大的空間內,總共有三個這樣的奇怪物件,「套在人脖子上來切斷身體嗎?」他撿起其中一個放在室身前比劃,「但是感覺有些太大了。」
「如果是刑具的話,這裡的地面和牆壁上並沒有留下太多血漬,這是不合理的,」霖說,「而且這樣式,看著倒更像項圈。」
「誰家項圈裡面還帶刺的啊,」鈴也拎著一個最好一個圓環,但內心還是對這種東西有些抵觸,「這是栓狗嗎?是用來吃狗頭肉的吧。」
小凡並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去碰這些東西,總覺得是非常黑暗的物品,讓人有種心理上的抗拒感。
「所以說,為什麼這個地方還會有這種東西?」她問道。
「這個大小.……」霖盯著圓環,思索著,「你們兩個,有沒有覺得可能是……」
「用來壓制那些野獸的吧,」萊爾說出了霖的猜想,「的確,如果是那種特殊的野獸,肌肉堅硬的像是石頭,而且自愈力也很高,即使被套上這樣的項圈,也不足以致死。」
「而且這些尖端,還可以用來塗抹藥物,帶入那些野獸的體內,」霖補充,「用來管理那群殺戮的怪物,的確再好不過。」
「為什麼你們分析起這種東西這麼熟練啊,」鈴吐吐舌頭,扔掉了項圈,「但這樣的話,這裡就是用來圈養那些野獸的地方咯。」
「這裡是後山內部,」萊爾忽然說,「而且從醒來開始,我就漸漸覺得體內的血液有著瘙癢和躁動的感覺。」
「我們幾個,昏了多長時間?」鈴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從地上蹦起來,「現在是什麼時候?」
小凡摸了摸衣兜,驚喜的發現手機還在身上,而且電量還有殘餘。
「現在晚上十點四十分,日期的話,」小凡看著屏幕上的鐘錶,「我們昏了一整天,在遊樂場時候,那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
「這是第三天,」萊爾瞪大了眼睛,表情變得嚴峻,「封印加固的時間,是在今天的午夜十二點,換言之,我就只有八十分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