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最後的暗動
某地,周遭轟響鳴動,吵鬧的像是十幾個搖滾樂隊一起打開音響奏樂。
漆黑的空間里,周圍放置著古怪的大型儀器,那些隱藏在黑暗裡的儀錶閃爍著花花綠綠的光芒,所有的器械都在為一個目標而高功率的工作著,看不清的男人靠著牆壁坐在儀器的中間,大量的管道插在他的後背上,炙熱的能量不斷的傳輸入他的體內,如果此刻有光源其附近,會看到那些管道的表面泛著紅色的色澤,帶著燙手的高溫。
男人急促的喘氣,喉嚨里不斷發出像是要窒息般的難受喘息,他全身的肌肉虯扎,汗液不受遏制的外冒,他汗如泉涌,時不時抬手按壓自己的額頭,雙眼透過指間的縫隙射向黑暗中的遠方,帶著不知名的凌厲感。
「差一點,還差那麼一點,就可以擺脫這個鬼地方了,還有這下賤的能量,」他用焦躁和惱怒的語氣開口,「這讓人覺得噁心的血腥味,像是腐爛的動物屍體發出的,為何我非要用這下賤之地的東西來緩衝力量的流失,都是這個地方的無法適宜我原本的身體和全部力量,害的我待在這裡只會不斷被削弱。」
他憤怒的捶了一下後方的山壁,用力之大竟一拳錘出了缸口之大的凹陷,而那些四裂的縫隙里竟然詭異的有紅色的火光閃滅。他用力的撕扯著頭髮,嘴中不斷發出嘶喊,像是要藉此來發泄心中的屈辱和惱怒,身體的晃動帶動著身後的管子嘩嘩作響。但是在其他的地方,開掘挖礦的工作進行著,哄鬧的聲音很好的掩蓋了這個地方的聲響。
那些被提取的能量傳輸入體內的過程所帶來的痛楚,不僅是與男人本身的排斥感,更多的是,男人無人容忍自己竟是需要這種卑賤的東西來維持自己的力量,每一滴灌輸體內的能量,都像是下水道爬出的蟲子鑽入了體內那樣令其感到反胃。
他知道自己不屬於這個地方,他也打心底的厭惡這個不配自己身份的荒蠻之地。
「接受命令來到這荒蠻之地已經多了多久了,」男人抬頭喘氣,他記不清自己從何時來到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在這個世界行動的記憶只是自己認知中的一塊污漬,「已經受夠了,窩身在那些鼠蟻之中。」
他瞥了一眼旁邊掛著的時鐘,此時是凌晨一點多。約定的時間差不多要的了,他心想。
於是他握住了一旁的扳手,咬著牙躊躇了片刻,最後帶著忍辱負重的感覺,面目猙獰著把扳手拉到了最下方,所有儀器全攻略滿開,指示燈瘋狂的閃爍。
漆黑的深處,擴散著男人的厲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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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闊的洞內,下方是大量交錯的鐵軌,鋪建在四周壁面開鑿出的通路,鐵軌如群蛇從不知通向何處的洞口伸出,又通向另外的洞口,四面八大,如果撇去礦洞這一表面,這個地方更像是個複雜的迷宮。
在這空間的最上方,一個不算狹小的看台上,雕刻花紋的古木製圓桌擺放在靠近欄杆的地方,面色蒼老但是體格不失健碩的老人沉穩的坐在桌旁,一身整齊的西裝,彷彿任何場所對他來說都是赴宴,需要拿出內蘊全力以赴,他拿起托盤上的茶杯慢慢飲下裡面的飲品。
「博恩先生嗎,不知道為你準備的住處你覺得還舒適嗎。」老人吹開杯前的熱氣,他察覺到了來者的腳步聲,頭也不回的開口問道。
「還好,多謝喬納先生的協助了,我不挑剔的,」穿著白色的大麾的枯白髮男人從看台後的樓梯走上來,整了整衣角,在老人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像你這樣的一類人,都是鍾愛著飲茶品茶嗎。」他看著老人將杯中的液體一口氣灌下,忍不住問。
「我在那邊的世界也認識一個老人,就在不久前,他還是我的上司,算是我們那邊地位的頂點,平時看著穩健和煦,必要時卻又讓人畏懼的彷彿看見了修羅羅剎,除去重要的會議場合,我們大部分時間和他談話都是被他請到房間里,他就在那裡泡茶喝茶,他似乎一直都離不開品茶。」
「不同的人,也是不一樣的,年長的人多愛飲茶,因為茶香能平淡人心,適合人安靜下來,安靜下來便能懷念和回憶,」老人說,「所謂喝茶,實際是借茶來重新品味自己的過去。因為已經不剩多少的時光了,便禁不住懷想過去,自己走過和經歷的一切。」
「懷想嗎,」博恩琢磨著這個詞語,「可是有時他給人的感覺又不太同。」
「比如?」
「獨自一人站在窗前,半身藏於陰影中,可是從他側身看到不經意露出的眼神,還帶著和年齡不相仿的狠勁,就像,」博恩想了想,「就像第一次見到喬納先生給我的那種感覺,很像,像是火還沒熄滅,還要再燃燒一次世界一樣。」
「那就是你說的那樣了,」喬納說,「知道了自己已經走在末路上了,但即使如此也還要自己選擇自己的最後的路,正是因為懷想了過去,最後看透了自己要的是什麼,即使油盡燈枯,至少還要點燃一次大地。」
「可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自己明白了要走到盡頭的人,在數不清的被世界淘汰的舊物里,其中一批中的一個罷了。」
「果然,喬納先生給我的感覺還是有些不同呢。」博恩又說,他看了看杯里的液體,純黑的顏色,並不像是茶。
「請說說看。」
「喬納先生說他們是那種看到了自己的盡頭,放下了一切默然接受,亦或是還要最後再狠一下,可是你給我的感覺,好像還完全沒有走到盡頭的樣子,好像還可以不斷的燃燒,」博恩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強烈的苦澀感衝擊著舌苔,他瞬間擰起眉頭,放下了杯子,「咖啡?」
「黑咖啡,我特意挑選的,最大的保留了咖啡豆中的苦味,也不會加一點牛奶和糖,我需要這種苦的味道。」喬納放下杯子。
「喝起來,比最令人難以下咽的葯還要苦澀。」博恩看著喬納站起來走向看台的圍欄,那股強烈的苦味過於濃郁,僅僅是那一口,苦感依舊在嘴裡絲毫未散。
「我不需要茶,因為我還不能走到盡路,永恆,我需要的只是這個,所以過去或者記憶,都該是我不斷走向的未來上的台階,也只能是,而苦味,可以讓我很好的清醒大腦去注視眼前,而不是沉浸在了對過去的回味里。」喬納背著手,停在欄杆前俯瞰著下方開闊的工作空間,像是站在高處睥睨一切。
博恩覺得自己和這個男人完全是兩個世界,他明白他們自己選擇的是怎樣一條道路,狹窄的危路,是無人願意靠近的獨木橋,而不小心失足的後果,便是跌下深淵摔的粉碎,而這個老人不一樣,他的一切,彷彿都是慾望和野心的集合體,並沒有固定的目標要握到手,而是不斷向上攀爬這個過程本身,所謂的目標對他而言,也不過只是過程中出現的一些輔助攀爬的落腳點而已。
他自覺已經兩人之間無法再把話題進行下去了。
「兩位已經到了啊。」蒼老的聲音同時面向兩人。恰巧這個時候,第三個人到場了。
「終於來了。」博恩看向聲音的主人,來者有著和喬納不一樣的年邁,喬納雖老但是活力依然,可是舒華茲老人佝僂著低矮的身體,一臉褶皺,膚色黑褐,頭髮稀稀散散,顯然一副燭火將熄的感覺。他穿著白色的大褂,擔當己方人間界勢力的科研人員。
「他回來了嗎。」博恩迫不及待的問。
「真著急啊,博恩先生,不過沒錯,空先生已經回來了,」舒華茲說,「走吧,是時候了,最後階段的終之計劃該開始了。」
「既然是各位自己的事,我就不跟同打擾了。」喬納站在一旁彬彬有禮的說。
「不,喬納先生,希望你可以隨同,空先生也有話想對你說。」
舒華茲不多說,轉過身就下了樓梯,博恩立刻跟了上去,他嗅了嗅鼻子,周圍隱約透著一股不明的味道,像是燒焦的動物屍體泛出的氣味,但也只是一點點,很快就淡去了,剛才上來的時候,有這樣的味道嗎?他想著,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人間界和月夜界不同,或許是他身體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