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深夜
寂靜的走廊里,鐘錶咯咯噠噠的響聲清晰入耳,天早已暗下來,醫院裡靜悄悄的,於是走廊內一片漆黑,出於節約用電的政策,安裝在天花板上的一列電燈每兩盞依舊工作的燈泡中間必然有三盞熄滅,而且電壓自動降低燈光微弱,唯有夜班的護士門值班的地方依舊強光亮起。
秒針快速的轉動著,分針與時針之間只剩下一刻度的距離。清脆的腳步聲漸漸的放大,在這幽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引入注意,可實際上來者一路暢通無阻,彷彿鬼魅,不被任何人察覺,男人路過值班室,瞥了一眼坐在窗前打盹的護士,其後視線進入室內環掃蕩,猶如變魔術般,他的手中憑空多了一串鑰匙。
男人在鑰匙串里摸索著,最後取出一把,手一伸,剩餘的鑰匙串又詭異的回到了原處,他把鑰匙握在手心裡繼續走著,同時看向位於右側的病房,最後停在一扇被燈照亮的門前,此刻秒針又轉完了一圈,分針猛地扭動,停在12點的方向。
他將鑰匙插入鎖口,打開了門。
三人間的病房,霖側著身子熟睡在靠近門的位置,萊爾的床位緊挨著的窗戶,此刻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窗戶半開著,潔白的月光打在萊爾的病床上,深夜有輕微的夜風,把窗帘吹的飄蕩起來,男人看了眼被推開的窗戶,然後在鈴的床位前停下。
小凡趴在鈴的床前,兩個女孩似乎經過一場只屬於女孩子們的秘密談話,如今睡著了像是兩個安靜的貓咪,兩張可愛的臉龐近近的貼在一起。
男人走了過去,伸手輕輕的撩開鈴的劉海,那張潔白安靜的臉龐完全展露出來。
「就是你嗎,隨後三枚碎片之一的寄宿者。」男人呢喃出古怪的話語,指尖從鈴的額間滑至臉頰,最後在胸口處停下,他將衣袖拉起。
「終於見到你了,」他說,語氣里悄然藏著理不清的雜亂情緒,他又瞥了一眼左邊同樣熟睡中的萊爾,「最完美的共存現象,還有最完美的軀體,如果你們再早一些出現在我身邊多好啊。」
「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啊。」帶著莫名的孤寂感的話語,在這寂靜的空間里碎開,沉寂。
「如果只是這樣看著,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啊,誰會想到你體內卻藏著神的自私呢,」男人攤開手掌,光芒在這狹小漆黑的房間里亮起,所有人都依舊睡的沉沉,察覺不到男人的到來和所作所為。
光芒忽地閃滅,隨後慢慢淡去,男人的手像是觸電般的被彈開。
「這種異樣的排斥感還真是意料之外,」男人顯然因為剛才的現象怔住了,他苦笑了一下,「被啟示錄拒絕了嗎,」他思考著說,隨後又伸出手在鈴的臉上輕撫,「就這麼的滿意嗎,這個容器,那麼有著和她一樣的體質,我的成功率也該很高吧。」
窗外傳來了清晰入耳的風聲,夜風似乎變得更大了,男人收回了手,同時將衣袖重新拉了下去,打進屋內的月光黯淡了許多,男人轉過身看向第二個深夜造訪的人,那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這裡,正蹲在打開的窗台上,歪著頭看向自己。
「二夜先生這麼晚了出現在孩子們的病房裡是打著什麼意圖呢?」賽特壓著聲音說,「又不是聖誕節,不需要聖誕老人半夜出來在孩子們的床頭放禮物哦。」
「那賽特先生又是有何貴幹呢,」二夜臉色淡然的走近窗口,正巧窗外雲層移開,月光如一泓清水灑在兩人的身上,照亮了他們的臉龐,二夜帶著淺笑平靜的看向賽特,賽特臉色的輕浮玩味感一如既往。
「作為代理監護人,外加他們住院吃藥的藥費單上填的也是我的名字,出於對孩子們強烈的擔憂和關愛,於是忍耐不住深夜出來為了看一眼他們是否睡的安詳,」賽特說,「這個理由你覺得能給幾分?不用給我滿分,我怕自己會驕傲。」
「有著這麼正當的理由,為何不從正門進來,」二夜立即回了一招,「早些的時候聽你說了關於他們的事情,這個叫鈴的女孩記憶出現紊亂了吧,一直在腦子臆想一個不存在的有人性智力的狼的形象。」
「嗯,執著的很,大家都說沒印象了,她卻非肯定那隻狼的存在,表面情況的確是這樣了,有什麼問題嗎?」賽特從窗台上小心翼翼的下來。
「我只是擔心她的情況,研究院那邊有過類似的病例,她可能是見過了什麼對神經會留下極大刺激的場面,然後經由某些特殊的原因印象,將那場面和記憶里的其他事物攪在一起,產生了新的不存在的幻象,」二夜說,「那樣的幻象只會繼續對她的大腦神經造成損壞,是需要得到儘快處理的。」
「我畢竟知道關於這方面的事情,所以想著有緣一面,對方也是拯救了我的故鄉人,我就順便幫一下,賽特先生身為,代理監護人,不放心我可以理解,你可以就在旁邊監視我,我是不會做多餘舉動的,我只是身負任務前來的一名普通研究員而已,出於人道主義做一下力所能及的事,」賽特又走回鈴的病床邊,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額頭,「這樣的情況本需要通過一定時間的誘導治療,讓她擺脫這個幻象,但我不會在這邊逗留太久,所以我可以用我最擅長的方封印魔法將其紊亂這一部分不必要的記憶封印。」
賽特一把抓住了二夜探出的手腕,用力拉了回來,房間內一時間溫度異常的下降,四周浮現出淡淡的白色寒氣,僅僅只是環繞著兩位男人的身邊,並沒有影響到正在熟睡的鈴等人。二夜臉色不變的扭頭看賽特,賽特只是聳聳肩。
「我可以把這種行為,理解成監護人的過度保護心理嗎。」二夜問。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些心思都理解的,畢竟這麼晚了,還讓沒有任何通知就造訪的算不上熟的人為自己的孩子,進行記憶封印什麼,」賽特邊說邊伸出一隻手比劃著,另一隻手死死的鎖著二夜的手臂不讓其動彈一分,「正常人都不太容易接受吧,你覺得呢。」
「賽特先生雖自稱代理監護人,和這孩子有什麼關係呢。」二夜並不因為賽特忽然的粗魯舉動產生動搖,只是平靜的開口。
「關係嘛,讓我想想是怎樣的,」賽特轉著眼珠,「我和她姐姐是舊識,她姐姐對我來說挺重要的,而她又是個護妹狂魔,妹妹蹭掉點皮都會氣想要毀滅下世界發泄下什麼的,那麼對她的妹妹做到最全面的保護我當然義不容辭。」
「你覺得這樣的解釋可以接受嗎。」賽特看向二夜。
「賽特先生很愛這個女孩的姐姐吧。」二夜笑笑。
「我去,人家的感情問題要你管,」賽特拉下臉,「反正她不會愛我就是了,你看我這麼邋遢的感覺,首先這一點就可以pass了。」
「恕我直言,人與人間最真實真摯的感情,外表從不是籌碼,雖然我並不清楚你口中的那個詞是否還帶著更深的意義,」二夜低頭致歉,「問你不合適的問題,失禮了。」他動動了手腕,但對方顯然還不打算就這樣了事。
「比我好的人遍地抓,怎麼可能會是我,說實在的二夜先生你就比我強,相貌,氣質,事業,應有盡有啊,雖說放在她身邊感覺什麼都會顯得黯淡,所以我完全想象不到對她來說什麼才是真正的適合,」賽特說,「但我卻是見不得別人傷到她的至愛了,至少是在我眼皮底下。」這句話脫口時,他整個人的氛圍頓時變了。
「賽特先生說笑了,我這個人不適合擁有感情的,」二夜搖搖頭,「我只是個半吊子的領導者罷了。」
「二夜先生你的玩笑話也說的不錯,為人風趣,」賽特也笑,剛才那一瞬的變化讓人覺得彷彿只是錯覺,「你心也善。」
「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小的時候我生活極其困難,差點就餓死在寒天里,多虧有人願意收留,我才能順利的活下來,所以我想著如果我也能在能做到的範圍內幫下別人也是好的。」
「那我覺得二夜先生做一個騎士也很好啊,抱著這樣的心態,雖說會辜負你一身科研的才分吧。」賽特順著二夜話里的字眼找話問。
「只是做一個騎士,什麼都不到的。」二夜說,別過臉去。
「何出此言?騎士團也算是整個國家的重要支柱啊。」
「只是我結合自己的經歷產生的個人想法而已,不適用全部人的,」二夜重新把臉轉過來賠笑,「或許是我太自大了,請不要放在心上。」
「賽特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真的拒絕,我也不會強迫,當然如果以後能讓這個女孩得到更好的治療是最好的,那我今晚就先走了,打擾到你們抱歉。」二夜說。
「哦不不不,」賽特說,「並不是不行,你人都來了,大半夜的讓你白跑一趟我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只是,至少給我個能讓我放心交給你的理由吧。」
「我見賽特先生魔力濃厚,你可以當場在我身邊設下魔法,如果我有任何一點不適的行為,你可以當場殺死我,我是個研究員,只會用自己的研究成果造福社會和幫助人類,我可以用自己的人格和職業尊嚴擔保。」二夜一臉嚴肅的說。
「不了,我覺得我受不起這麼重的擔保,」賽特心想對方真是個言談舉止不易露破綻的人,識趣的鬆開了手,走到萊爾的窗前倚著,這裡是最好的注視二夜進行封印的角度,「我相信你了,有勞二夜先生,如果可以就這樣解決這個事情,也是好事,如果一直擾亂她的話,可能還會鬧出今天這樣的事情。」
「多謝信任。」於是二夜將手放在鈴的額頭上,光芒泛起。
二夜瞥了眼一旁註視的賽特,此刻賽特身處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整個人藏在黑暗裡,只剩下一雙泛著微光的眼睛看向自己,沉默無言的讓人看不出是之前那個聒噪輕浮的男人,帶著一團與那周遭黑暗相符的神秘。
「算我多嘴,剛才二夜先生解釋原因時,無意說了他們拯救了你的故鄉吧,二夜先生也很愛自己的故鄉吧,愛著月夜界。」賽特忽然說。
「這個不太好說,既喜歡卻又討厭,」二夜淡淡的說,「非要說的話,只是討厭它不再是自己喜歡的樣子,或者說不是自己喜歡的那個樣子。」
「什麼意思?」
「沒什麼。」二夜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