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永恆與美好的夢境
月夜靜庭,第二分團區域。
霖的左右兩側分別被葵和英格架著,被兩人用風步帶到跨過了兩個相接的大洞,在靜庭的低空跳躍著。
三人落了下來,眼前是一個女人的身軀,身上的衣服被扯碎許多地方,胸口處是一灘血跡,圍著血跡的周圍,是數十道擦傷般的傷痕,女人靜靜的躺著,雙眼僅僅的閉上,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安靜下來,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啊,霖心想。
「她怎麼樣了?」他問。
「身上幾乎沒有什麼嚴重的傷,我給她造成的傷口在她原本的肌膚上都縮小成了對生命無影響的痕迹,除了你最好的那一箭。」葵蹲在安內梅斯的身體邊,觀察著。
「我的箭怎麼了.……」霖緊張的咽了口唾沫。
「放心吧沒死,呼吸雖然微弱,但是還有,而且沒有完全消失掉的跡象,」葵說,「你那一箭雖說當時射穿了她的身體,但是現在看來,僅僅留下一個不算大的,不過貫穿了身體的傷口,不至於立即死亡。」
「還好還好,嚇死我了,還以為要背上殺人罪呢。」霖舒了一口氣,拍打著胸口。
「給靜庭造成了這麼大的混亂,入侵靜庭,屠殺人命,侮辱先輩們的靈魂,她的罪名夠多了,真的被判死刑也是理所當然的,」葵看著霖,「不過讓你來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哪怕他是大罪人,哪怕他是你最厭惡的人,你也做不到吧。」
「又不是電視劇,為了兄弟為了家人展開復仇什麼的套路,」霖低著聲音說,「我只是個學生啊,雖然普通的學生不會穿梭世界去戰鬥吧,但我真的無法去奪走一個人的生命,哪怕她殺了我的妹妹,之前她變成了怪物,我還可以抬起弓箭,現在就算你讓我對著她抬起弓,我也射不出那一箭。」
「結束了嗎,」霖忽然軟癱在地上,鬆懈下來,他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斷掉了,肌肉也處處做疼,整個人都像是要廢掉了,「我要坐這裡休息一下,我還要去找我的朋友們呢……額,是我其他的朋友們。」
「謝謝你了,本以為你只是個聒噪的傢伙,其實還是有那麼點優點的嘛,不過真的謝謝你了,姐姐給我心裡留下的心結終於解開了,多虧了你。」葵忽然用細膩的聲音開口。
「完全聽不出來是感謝啊喂,」霖的聲音因為疲倦變得很細弱,但還是忘不掉去吐槽,「我也沒做什麼,只是看到你當時那個樣子,覺得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我討厭曾經的自己,所以也就看不慣你那個樣子,你可是個領導階級的人啊,你解開心結靠的還是你自己,我只是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總而言之,還是要對你說聲謝謝的,」葵微笑,伸出手,「再正經的做一次自我介紹吧,我叫葵,我的朋友。」
「哦,哦,我叫霖,上面一個雨水的雨,下面一個樹林的林,就是那個霖字,」霖握住了葵的手,「嗯?葵,我怎麼記得你好像是被人叫做銀還是什麼來著?」
「我的名字是葵,」葵保持著微笑,加大了握手的力度,「不要記錯啦。」
我已經,不是銀了。葵心裡說。
「好好好,我知道了,葵小姐手下留情,手疼手疼。」霖表情誇張的說。
姐姐……英格蹲在安內梅斯的身邊,背對著二人,談話聽得清清楚楚,當他聽到葵說的話時,心裡默默的念著。
「你就這樣坐在街道上歇著嗎?」葵問。
「累死了,那你用你的權利幫忙通知一下,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這條路不要過人,讓我安靜的休息會兒,」霖擺了擺手,用嘮家常的語氣說話,「你呢,還有事情吧,哦對,我覺得你去你們存放啟示錄的地方看一下比較好,在我們那裡,他們一直都對鈴的啟示錄虎視眈眈的。」
「放心吧,我會說明的,當然在那之前會先找人把她的給抬走,還有你說的那件事,我正打算去,他們做出這麼大的舉動,準備了這麼充足,首先能想到的,還是啟示錄,它有為此付出那麼多的價值,」葵忽然抓住了霖的手腕,霖覺得自己的手腕一陣發熱發麻,「給你個東西,我也沒什麼能感謝你的。」
「什麼東西?」霖看著自己的手腕,那裡多了一圈青色的花紋,像是刺青,「該不會是大多數網路小說里,男主被傳授絕世秘籍的橋段吧。」
「你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葵說,「算是個可以感應的魔法吧,下次你如果再來這邊,有事需要找我幫忙的話,我能幫到的就幫,這個就是證明,我也可以感應到你的接近,我現在沒什麼能感謝你的,你就給我把這個乖乖收下吧。」她拍拍霖的肩膀。
「這是感謝嗎?是送禮嗎?完全就是強塞給我的,真的靠譜嗎這東西,」霖擠眉弄眼的大量著手腕上的花紋,「那我就收下了,雖然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用上一次。」他本來想說我這次回去后打死都不會來這個世界了,這東西怎麼可能有用?感應力還能跨過時空嗎?可是他又想到和對方剛剛成為了朋友,而自己還是對方唯一的朋友,這種話根本說不出來,哪怕只是吐槽。
是啊,自己當時為什麼答應了呢,霖心想,或許,是因為他們很像吧。
「英格,走了,去聖堂研究院,優先確認啟示錄的保管,行動等級定位最高,立刻行動,」葵幾乎瞬間轉換為了嚴肅的團長語氣,「英格?」她看到自己的弟弟默默的,一直蹲在安內梅斯的身體前,甚至沒有聽到自己的話,禁不住皺眉。
「啊,抱歉姐姐,我剛才走神了。」英格輕聲說著,扭過頭來,葵愣住了,她看到了英格的臉上掛著一行淚痕,她從沒見過弟弟流淚,甚至一度以為他是淚腺出問題了。
「你怎麼了?」葵憂心忡忡的問。
「安內梅斯她,會被處刑的吧。」英格開口。
「這種事情,你不是明知故問的嗎。」
「算是一個任性的請求,能不能,請別再對安內梅斯她,施加更多的刑法了呢,」英格小心翼翼的說,「她已經不會再醒來了,什麼都不會做了,她已經選擇了自己最好的結局了。她是犯了很大的罪行,但是已經在這裡得到制裁了,最好的機會,能不能留給她自己呢,算是,為她的過去,畫上一個對她來說美好的句號呢,她也不過是個被世界玩弄的人,她曾經也是我的家人,算我,求情了。」
葵聽著英格說了這麼多,記憶里英格一直都是說話簡單單調,給人沉默無言的印象,現在英格一改自己的性格,為了一個罪人,也是自己曾經的家人說話,甚至,從未工作過的淚腺也從沉睡中醒來了。
「你知道些什麼,她怎麼了?」葵也小心翼翼的問。霖坐在一旁,閉目養神假裝入睡,但也有點好奇,偷偷豎起耳朵。
「她人生的最後一個幻術,給了她自己,將自己的意識封印在了一個自己創造的世界里,永遠的,」英格說,「她給我說過,即使活在地獄里,只要跟在達烏斯和維普懷特的身後,她就覺得是幸福的,就不會覺得痛苦和害怕,因為就是他們兩人撕裂了一直纏繞她的黑暗。」
「她說過,她總是做夢夢到和他們兩人第一次邂逅的時候,覺得那時候是最美好的時光,」英格繼續說,「她說如果自己擁有能製造夢的能力就好了,這樣,即使有一天真的和他們分開了,也會給自己創造他們永遠在自己身邊的夢境。」
「所以她練會了幻術,其實只是為了,能讓自己一直活在和那兩人在身邊的夢裡嗎。」葵輕嘆。
「她現在,就在那個夢裡,我想她不會再醒來了,因為她最想要的,就是夢中的那個世界。」英格說。
霖在一旁默默的聽著,他悄悄的微睜開眼,瞥了眼安內梅斯,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想必十分安詳和滿足吧,就那樣永遠的睡下去。
他用力的握緊了手,像是不甘和憤恨,可自己,又在向誰憤恨呢?又能為誰憤恨呢?他又鬆開了拳頭,無力著,像是無奈。
他是解開了自己的心結,安內梅斯就是他過去陰影的代表和集合,那麼安內梅斯呢,她得到了她應有的制裁,但是誰又去解開她的心結呢?霖知道自己會和朋友們繼續朝著未來前進,但安內梅斯,只能活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永遠的夢裡了,虛假的又是真實的,她自己滿足於那虛假,或是對她來說,那才是最真實的世界吧,誰又說得清楚其中的對錯呢。
如今的我,和你們立場相反,但我們也曾為家人,英格默默的看著安內梅斯的臉龐,心說,我又能為你們,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