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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冰雪與邂逅的幻境

  「喂,你還準備在那裡愣到什麼時候哇,磨磨唧唧的,所以我最討厭小丫頭了,」黑髮的男孩挽著雙臂,擺出一張神情不悅的臉,感覺硬邦邦的,「再磨磨蹭蹭就不帶你走了。」安內梅斯愣住了,她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但是不可能,她自己就擅長幻術,自己若是被外人施加了術式,肯定會有所察覺的。


  她忽然覺得很冷,可月夜界現在本該是晚夏的季節,不會忽然出現這樣的溫差,可是那冰冷的觸感,在肌膚上彈跳著,那麼的真實,如果說是幻術,那麼這個幻術的世界在構築者的心中,肯定比現實世界都要重要吧,或者說比起這裡,真實的世界才更加虛假模糊。


  「啊,走了走了,不等她了,維普懷特,我們走啦,我才不要在這鬼地方等一個沒用的小丫頭這麼長時間,」黑髮男孩顯然是急躁了,額頭皺的更狠了,沒好氣的說著,撒手便走,「好冷好冷,回去喝沙羅奶奶的蛋疼。」


  安內梅斯也急了,她的身體甚至比起自己的意識更先一步的向前踏出,彷彿這樣的場景她曾經模擬過成千上萬便,明明大腦還處在思索現狀的進程中,自己的雙腳卻不受控制的抬了起來,似乎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和餓了就像吃飯,困了就像睡覺一樣。


  而她,似乎是不想被男孩給留下。


  「等……」安內梅斯叫出了聲,聲音變得孩童般稚嫩,她還沒走出一步,就栽倒在了地上。


  「連走路都走不好嗎,這樣的小丫頭跟過來到底有什麼用啊。」黑髮男孩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回頭盯著自己。


  「等等我。」安內梅斯下意識的喊了出來,她看到男孩的眼神和自己撞在了一起,然後男孩立刻臉色變得尷尬,把頭扭回去了。


  奇怪,身體無法靈活的控制了?安內梅斯心想,她這時才看到自己的模樣,短小的胳膊,手掌小巧的如同玩偶,身上穿著一層單薄的帶著窟窿的外衣。自己的身體是小孩子的身體,從大人變成了小孩,自己會不習慣四肢的控制。


  安內梅斯看到無數的雪花在視野里飄落,打在她的身上,所以那麼冷。


  她又抬頭看,天空是灰色的,月亮被沉重厚實的雲層遮掩根本看不到,漫天都是飛揚的雪花,她正在一個冰天雪地的地方。


  記憶里的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的冰天雪地。


  「好了好了達烏斯,安內梅斯可能還是有些害怕吧,畢竟一直那樣活著,忽然要被帶到一個完全不知道的地方,肯定會不安吧,我那時不也是很害怕,要不是跟著你,我覺得我就拔腿而逃了,」另一個男孩忽然闖入了安內梅斯的視線里,有著一頭藍色的頭髮,湛藍如湖水,「反正依你的性格,肯定是故意走一小段距離,然後就躲在一邊等著不是嗎。」


  「啰嗦啊你,小心我把你也仍在這裡哦,」黑髮的男孩臉一紅,似乎是被戳到了軟肋,但嘴上依舊不饒人,「好好好,我等還不行嗎,還有,你說的安內梅斯是什麼?新發現的食物品種嗎?好吃嗎?比起奶奶的炒蛋哪個更好?」


  「是名字啦,名字,她的名字啊,一直沒有名字不是很可憐嗎,而且交流起來也不方便。」藍發男孩解釋著說。


  「直接叫丫頭不就好了,我剛剛習慣這樣的叫法。」黑髮男孩撇嘴。


  「這樣肯定不行的吧,你這性格什麼時候能改一點呢,」藍發男孩嘆了口氣,臉上帶著無奈,他又看向了安內梅斯,眼裡是溫柔和親近,「放心吧,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是什麼可怕的地方,之前不也說了,有和藹的奶奶,做飯的本事一流,有幽默的爺爺,超厲害的,有他在你根本不用害怕被欺負,還有一群和我們年齡差不多的,都是跟你一樣生活困難的,大家都是好人的。」


  「可以走了嗎,安內梅斯,這樣叫你可以嗎?」藍發男孩笑著伸出了手。


  達烏斯.……維普懷特……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是來幫我的嗎,計劃不是出現失誤了嗎,戴索斯的魔法不是被破壞了嗎,你們為何不去戰鬥而來找我了.……為什麼你們會是一副小孩的樣子,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


  「怎麼了?表情那麼獃滯,也不說話,喂喂,是困了嗎?」藍發男孩對著安內梅斯擺擺手。


  「該不是被凍成傻子了吧,順便也凍成了啞巴,所以話也不會說了。」黑髮男孩忽然插嘴。


  「達烏斯你快夠了,別搗亂。」藍發男孩說。


  於是黑髮男孩吐了吐舌頭,繼續擺出不耐煩的表情站在那裡等待。


  「不,不是,」安內梅斯有些手足無措,她努力的組織著語言,「那個,為什麼你們在這,計劃呢?計劃進行的怎麼樣了?成功了嗎?戴索斯的魔法被破解了也沒關係了嗎?我記得我明明是在戰鬥.……」


  「嗯,你說什麼?什麼計劃?」藍發男孩皺眉。


  「果然是傻了。」黑髮男孩又說。安內梅斯突然覺得頭疼欲裂,畫面在眼前忽閃,紫色的巨陣消失在空中,青色長發的女騎士拿著雙刀逼近自己,身著異服的少年握著光芒製造的長弓,將白色的光矢射向自己的胸口,夜色里靜庭的模樣顛倒旋轉,血液染紅了視線……她隱約記得最後的畫面,周圍滿是漆黑,只有遠處有一個微弱的光點,自己似乎躺在一個深洞里,朝著那個光點,這個洞高處的洞口伸出手,自己服下了特製的液態魔力,然後力量和痛苦一起湧進了身體,緊接著意識渙散。


  我的意識,敗給了那份力量嗎,安內梅斯忽然覺得很失落,很傷心,記憶里某個非常重要的人告訴過自己,如果自己沒有用,就永遠不對帶自己走了,她想要跟著他們走,只有這一點,只要有這一點她就滿足了,那是她唯一的心愿。


  「這種磨磨蹭蹭的傢伙帶回去真的有用嗎,這樣的傢伙在其他的地方肯定也會有吧,如果不都帶回去你是不是就心裡過意不去啊維普,」黑髮男孩撅起嘴說,「沒有用的傢伙還是別帶著了,好麻煩的。」


  「達烏斯,玩笑開過頭了。」藍發提高了嗓音,黑髮男孩一臉「不好」的模樣,他看出了好友臉上的慍色,然後吹著口哨低著頭走到一邊去了。


  「他只是嘴巴臭而已,心還是挺好的,真的,所以別害怕。」藍發男孩又看自己。


  但是對方的話安內梅斯並沒有聽進去,她覺得心臟被死死的揪住了,是啊,自己這麼沒有,就只能被丟下了,可是.……可是自己不想被他們給丟下啊,是他們把我拉出了黑暗,自己想要,跟著他們一起走啊。


  「我才不是沒用的人,」也不再去思考身邊出現的異狀了,此時的安內梅斯心裡想著的,只是不想被那兩人給丟下,達烏斯,和維普懷特,那是她生命里,唯一向自己伸出手的兩個人,「我什麼都可以做的,打雜也好,陪你們一起上戰場也好,我一定努力不去拖你們後腿的,所以,請你們帶走我吧。」


  「嗯,好啊。」維普懷特說。


  「終於可以走了嗎,一直站著都快凍死了,這次出來穿的衣服太少了。」達烏斯抱住身體嘟囔。


  安內梅斯看著維普懷特向自己遞過來的手,迫不及待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想要將手交出去,可是五指伸出的剎那,又恍神了。


  自己在這裡,真的是正確的嗎?安內梅斯心想,她覺得有一股濃重的違和感,包括這個冰雪的世界,還有眼前的兩個男孩,甚至是自己本身,都彷彿被刻意的蓋上了一層紗布,紗布把醜陋的真實遮蓋住,上面則是重新畫上了美好的油畫。


  頭又開始疼了,腦袋都快要炸掉,在靜庭戰鬥的記憶又冒了出來,每一個畫面都和現在身處地方格格不入,截然不符,她覺得自己站在兩個世界的夾縫,眼前是一個,記憶里又是一個。


  不對,我不該在這裡,我應該在靜庭,我應該還在戰鬥,和騎士團長和那個少年,我應該在和他們戰……「那樣的戰鬥根本不存在。」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響起在自己的腦海里,那個聲音非常的熟悉,熟悉到不能比它還有熟悉,那是自己每天都能聽到,是她自己的聲音,但和現在這個幼稚的音色不同,那才是自己該有的,已經成為了大人的,成熟的女人的口音。


  安內梅斯覺得時間停止了,維普懷特和達烏斯都定格在一個狀態,天空的雪也停在了半空,一切變得寂靜,而在這份寂靜里,一個人影從遠方走來,唱著婉轉幽哀的歌,歌聲似乎從遠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耳邊響起,再仔細聽,是悠長的笛聲。


  安內梅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正朝著她走來,那才是大人的自己該有的樣子,黑色的緊身衣服,眼角描著紫色的剪影,她走向自己,臉上帶著安靜的笑,在自己的身邊蹲了下來,摟著自己的脖子。


  「這裡就是你,是我們的世界,沒有漫長的前路,沒有繁雜的目標,世界的不公和陰謀都與我們無關,也沒有終會到來的災難,沒有死亡和分別,只有和他們兩人的邂逅,這是我們生命里最美好的時光,最美的時間,只需要將其定格在這裡,對我們來說,不就足夠了嗎。」另一個自己對她說。


  另一個自己親吻了安內梅斯的額頭,安內梅斯覺得頭不再疼了,也沒有那些閃爍的畫面了,彷彿那些才是一場夢,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才是真實,她遇到了他們,她將要和他們一起走下去。


  「安內梅斯,你怎麼了,你臉色很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維普懷特扶住她的肩膀,時間又開始了流動。


  「我好像,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安內梅斯茫然的看著眼前藍發的男孩,大腦里一片空白,她找不到任何記憶,像是被人挖走或者刪除了一樣,唯有無盡的黑暗,和破開黑暗露出的一縷光線,光線的那頭,站著眼前的兩個少年。


  「你們是誰?」安內梅斯問。


  「又忘了我們的名字了嗎,我叫維普懷特,你叫我維普就好,」維普懷特說,「他是達烏斯,是個脾氣雖然怪,但是心地很好的傢伙。」他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達烏斯。


  「你說誰脾氣怪!」達烏斯刷的從地上捧起來,像是受到了刺激的小野獸。但是維普懷特故意不去看他。


  「達烏斯,維普懷特,達烏斯,維普懷特……」安內梅斯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名字,然後露出了輕笑,「達烏斯,維普懷特,我記住了,你們的名字,你們是我第一個第二個認識的人。」


  「之後我們會帶你認識更多的人的,安內梅斯。」維普懷特說。


  「安內梅斯,這是我的名字嗎?」安內梅斯問,「你們願意帶我走嗎?我不想待在這裡了,這裡所有人都討厭我,他們都拿著武器,我很害怕。」


  「放心吧,我們會帶你去一個不會讓你害怕的地方,那裡的人,都很好很溫柔。」維普懷特輕輕的揉著安內梅斯的頭。


  安內梅斯感受著頭頂傳來的溫度,很暖和,暖到了心底。


  她又笑著看向了站的稍微原地的達烏斯,達烏斯也在偷偷的看著她,他愣了一下,撓了撓臉頰,開口,「趕快走吧。」


  「走吧。」維普懷特又說。


  「嗯。」安內梅斯將手放在了維普懷特的手裡。


  三個人走向了大雪飄飛的遠方,朝著銀白一道的地平線,彷彿能走到世界的盡頭和邊緣。


  三人的身後,一個模糊的女人的身影矗立著,悄無聲息,穿著黑色緊身衣物,身姿曼妙,手中握著一根豎笛。她看著三人漸漸縮小的背影,露出滿足開心的笑容,身影忽然潰散了,化作一堆風沙,混在了無邊的雪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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