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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瑞姆林冬日的櫻色(五)

  補給部隊駐紮處。


  一名騎士將蓋布掀開,露出下面的鳥籠,一隻渾身長滿美麗的藍綠色的羽毛的鳥正在籠子里昂首挺胸的站立著,一雙玻璃珠般的眼球用力的睜開著,它不時拍打著雙翅,嘩啦嘩啦作響,彷彿迫不及待的要衝出牢籠。


  「領隊,距離月鳴鳥鳴叫不剩多長時間了,是時候該吃飯了。」那名騎士將布重新蓋上,跑到斯卡格的身邊彙報。


  「嗯,叫廚師長開始吧,」斯卡格喝了一口酒瓶中的酒,在這片天寒地凍里,酒水早已發涼,顯得有些苦澀,「在這種地方,就連想好好喝上一喝也做不到啊,告訴所有人,你們先去吃吧,我不餓的。」


  「哎,領隊不吃飯嗎?」騎士顯得有些吃驚。


  「怎麼說呢,應該是被今天見到的影響了,稍微有些沒胃口,」斯卡格晃了晃酒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酒水在酒瓶中咕咕咚咚的亂響,「我先靠這個東西應付一下好了。」


  「可是……」騎士顯得有些躊躇。


  「別婆婆媽媽的了,我可不願意所有人都因為等我一個而餓肚子,快去吧,別在我面前說可是了,要是真的擔心我,就告訴廚師長幫我再熱一杯酒去。」


  「我明白了。」騎士說完,向臨時搭建的帳篷走去。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像是風吹過樹葉那樣的細微,不易察覺。


  「這一次我可算是察覺到你的靠近了,」斯卡格對站在身後的萊茵說,「怎麼了,回來的這麼晚,其他的騎士都從鎮子里回來好長時間了,就只有你一個人的影子我一直沒見著,我還以為你真的像個孩子一樣迷路了呢。」


  「別開玩笑,」萊茵說仍是一副冷淡的口氣,「只是心裡有些堵,於是去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裡一個人靜了靜。」


  「是嗎,我心裡也是挺堵的,」斯卡格說,「差不多已經開飯了,這一頓可是我們補給部隊千載難逢的一次好伙食啊,你不去吃沒關係嗎。」


  「無所謂,你呢。」


  「我也是啊,」斯卡格說,「那麼,既然我們兩個都是不想去吃飯的人,就靠聊天打發一下時間好了,」他將手中的酒瓶舉到萊茵的眼前,「你也來一口,如何。」


  「不需要,我討厭和別人共用一個東西,」萊茵說,「還有你,到底從哪裡來的那麼多話題可聊。」


  「那這次換你來出個話題,我來接,」斯卡格見萊茵對自己的酒沒有一點興趣,聳了聳肩自己繼續喝了起來,「啊,抱歉,我忘了你不是那種喜歡主動對別人開口的人。」


  「是啊。」萊茵輕聲說,他抬頭仰望,原本那璀璨的星空已經好久沒有出過了,直到現在也是,在那萬米之上,只有一片廣闊無際的灰暗,彷彿整個天空都被陰霾遮掩了一般,透著一股說不清楚的凄涼和失意。


  是啊,我不會主動對別開口,這是我的原則,萊茵心想。


  但是……好像也不完全都是這樣的,他對那個櫻紅色頭髮的女孩,主動開口了,雖說是因為任務。


  「今天就破例吧。」萊茵忽然說。


  「哎,你剛才說了什麼嗎?」原本已經迎合著萊茵的態度沉默下去的斯卡格有些驚訝的扭過頭來。


  「沒什麼,」萊茵說,他不願意一句話重複第二遍,那樣顯得很沒意義,「稍微問你一個問題。」


  「問題?」


  「在這樣貧苦的環境下,會不會有人願意把食物拱手讓出去呢。」


  「你在說什麼笑話呢,」斯卡格說,「你又不是沒有見到人們搶食物的場景,完全就像是地獄一樣啊,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只要你仔細的去看,就能看的出來啊,那些人在吃自己一直渴望得到的食物時,臉上只有著猙獰,他們的內心裡已經沒有給所謂的人情一絲空餘的位置了吧,」斯卡格沉默了片刻,突然提高了嗓音,「但是啊,我也一直在想,即使是這樣的狀況里,一定,一定還會有那麼一種可能性存在,那是對於那些人來說,唯一可能存在的情感了。」


  「可能性?」萊茵看著斯卡格,斯卡格的臉有些微微泛紅,應該是被遠處火堆的火光影響的吧,畢竟這個人不是那種會喝醉的人。


  「你想啊,在戰爭中苟活下來的人們,也就是終日活在貧苦中的那些人,他們肯定都是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一切的人,所以我認為他們已經沒有可以讓他們抱有情感的東西了,但肯定還有些人,有著最後的那一種情感沒有消失,那怕是再艱苦,也一定會在他們的心上紮根,」斯卡格撓了撓頭,皺了皺眉,似乎是在努力的組織語言,「你是不是有些聽不懂,那個,我是個粗人,不太會說什麼華麗的辭藻,我想說的就是,就是那個可能性,是親情,對,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你想啊,那些人都是已經無依無靠了,所以他們才不需要對其他任何東西再抱有感情,但是那些幸運的還有著一個或者兩個沒有離開自己的親人呢,那可以說是對自己最後的心靈支柱了吧,所以肯定會比起災難來臨前更加的珍惜,如果說非要有那種會餓著肚子卻把食物讓出去的,肯定也只有自己的親人了。」


  「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也算不上什麼精彩,」斯卡格繼續說著,「在那場世人皆知的戰爭中啊,我很不幸的成為了站在戰場上的一員,因為只要你站在戰場上,就不得不一直準備著死亡的到來,還有親人逝去的噩耗,那個時候我還比較年輕,家裡有著母親父親,還有一個弟弟。」


  「弟弟?」


  「是啊,是弟弟,但是死了,和我的母親一起,」斯卡格說,「我的家鄉不是在帝都,而是在一個偏遠的小城鎮里,是在我們部隊前進的相反方向,那個地方也同樣被戰火所席捲了,也變得和這片城鎮一樣的慘不忍睹了,我之前因為部隊轉移的緣故,回到過家一次,母親和弟弟似乎是在去尋找食物的時候,被其他人給打死了,那些人也是同樣渴望的食物的人,母親是個很堅強的人,弟弟也是從小就很懂事的孩子,她們肯定是因為堅持著護住自己得到的食物不願意交出來,那些人才不得不下了狠手將她們兩個打死了。」


  「父親呢?」


  「我老爹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我這喝不醉的本事也算是繼承他唯一的優點了吧,母親和弟弟去世的時候,老爹他還一直窩在家裡呢,抱著自己藏起來的僅剩無幾的酒瓶子,一副爛醉的摸樣睡在床上呢,所以我當時回到家裡時,對著我老爹狠狠的發了一頓屁氣,我指著他的鼻子我大聲的說,我說你還算是個男人嗎,還算是個父親嗎,你放著自己的妻子的孩子不管,讓她們去冒著寒冷和危險去找食物,自己卻是窩在家裡什麼也不做,她們死了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一無是處他們才死了你知道嗎,身為一個男人不就應該在自己女人危險時挺身而出嗎,身為一個父親不就應該在自己兒子危險時出來保護他的嗎,可你做到了什麼,你一樣都沒做到,你是個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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