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謝謝你做我的妹妹(一)
「姐姐。」
若茗的後背顫了一下,然後全身開始顫抖起來,帶著一種,像是犯了錯的孩子害怕受到懲罰那樣的不安感,她沒有回過頭去看那個叫自己姐姐的女孩,而是緊緊的咬著牙,像是在忍耐著什麼一般,晶瑩的水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飛出了她的眼眶。
「對不起。」她背對著鈴說道。
「為什麼要道歉呢。」背後傳來鈴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你。」若茗忽然嚶嚶抽泣起來,原來那麼高高在上女王般冷傲的她,此刻卻只像一個無助的孩童。
鈴沉默。
「十幾年來,你一個人一直一直都很孤獨很寂寞吧,因為爸爸和媽媽都不在,我也從沒進過身為一名姐姐煩人義務和責任,所以才讓你只能和爺爺在一起生活,但是這些都是有著迫不得已的原因的。」
「果然,爺爺和月夜界有關吧。」鈴說,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在她的身體裡面,爺爺的遺物,或是說,啟示錄的碎片正藏在其中。
「你現在也知道了吧,爺爺給你的那個項鏈,那並不是什麼普通的項鏈,而是對於月夜界和白晝界來說最重要的東西,」若茗說,「爺爺原來是月夜界的人,為了保護啟示錄的安全他來去到了人間界,也就是你現在居住的那個世界,但是,啟示錄本身便是很危險的東西這是事實,因為它的力量太過強大,所以任何人都想要佔有它,爺爺不能保護所有人,來到人間界的時候,爸爸並沒有戰鬥能力,而他在人間界所結為連理的媽媽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自然,關於月夜界的事情絕對不能告訴身為普通人的媽媽,於是爺爺不能和他們住在一起,後來就有了我,陰差陽錯的,爸爸雖然是爺爺的兒子,但在魔力天賦上完全沒有繼承爺爺的優勢,反倒是我,天生的素質就高的驚人,甚至能夠影響到人間界里稀薄的元素,為此,爺爺只好將我送到月夜界,讓我成為這裡的一員,進入了月夜騎士團,深受總騎士長的期待,爺爺其實是很喜歡這個地方的,畢竟這裡是生他養他的故鄉,將我送到月夜界,或許也有著擔心自己故鄉這個原因吧。」
鈴一怔,她忽然回憶起了遙遠的童年,在那個爺爺還健在的時光中,有無數次,她都見到爺爺一個人站在窗前,仰望著夜空中的月亮,一個人靜靜的站著,全然忘我,就如同一個雕像,彷彿連靈魂都隨著視線融入到了那璀璨的夜空之上,那個時候的鈴不明白爺爺為什麼會天天都這樣著迷的觀望月色呢,她每次從旁邊窺視爺爺的臉,那爬滿皺紋的臉上總是掛著祥和的笑容,如痴如醉。
現在想想才終於明白,這就是很簡單的思念之情,在那上萬米的高空上,唯有那一輪皎潔的月亮才有著故鄉的影子,在和人間界有著同樣美好月色的另一個遙遠世界,那裡的土地記錄著爺爺幾十年的時間,泥土中都沉澱著他的記憶。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鈴不禁唏噓自己此刻才能那麼深刻的領悟語文課上的詩句的真正含義。
「再後來,就有了你,但唯有你,爺爺選擇了把你留在自己身邊,他說如果只要一個人的話自己保護的話,況且既然是自己的親孫女,怎麼可能不保護呢。」若茗繼續說,「你真的是爺爺最愛的人,所以才會讓你留在自己身邊,其實你我兩人都有著與生俱來的魔力天賦,儘管是因為我的太過強盛才會把我送往月夜界,而你則是被爺爺留下,然後將那魔力進行封印,讓你儘可能的和普通人無異,但我曾經還是挺嫉妒你的,分明兩人都是親孫女,」她停頓了一下,又說,「或許是宿命吧,手中握有啟示錄的爺爺免不了那樣的結局,然後,那一天到來了。」若茗的聲音忽然變得沉重,她的臉頰在月光的照射下,顯現出一條晶瑩的銀絲。
她哭了。
「不知道是通過什麼樣的渠道,搶奪爺爺手裡的啟示錄的傢伙去往了人間界,那是一個真正的怪物,來歷不明,身份不明,直到現在也沒能查出那個怪物的真實身份包括它的一切資料,但那個傢伙毋庸置疑有著強大的力量,月夜界捕捉到了人間界散發的危險魔力信號,於是派出了騎士團的尖銳部隊,而我也參與了那一次的戰鬥,但是,當我們真的面臨那個怪物的時候,所有人都被震懾了,前所未有的威壓,那怕是近距離的接觸,那個傢伙身上散發的可怖氣場都能夠把人的身體壓碎,騎士團的派遣部隊遭到全滅,當月夜界想要再派出救援部隊時,開啟連接兩個世界的空間迴廊卻出現了錯誤,強行關閉后無法打開,真正的雪上加霜,那時的聖堂研究院也還沒有如今這樣發達,能夠研發出開啟時空之門的煉金技術也是根據前人的發現總結鑽研得來的,並未達到如今這樣的程度,許多時候都不穩定,而那一天,彷彿被老天玩弄似的,偏偏趕上了時空之門出錯的時間,於是,前往人間界的部隊遭到了滅頂之災,我到現在都無法忘記那地獄般的景象,視野所能捕捉到的地方全部被鮮血所澆灌,四分五裂的屍體幾乎堆成了山,當我回過神來時,只剩下了一個人孤軍奮戰,但是只剩下一個人的我又能做什麼,儘管我當時我在整個部隊里也是無人可比及的,但面對那樣一個怪物我仍然覺得做不到擊殺它,當我認定會死在那個地方的時候,有一個人出現了。」
「爺爺?」鈴用細微的聲音發出內心的猜想。
「是啊,爺爺出現了,沒有任何援助的,孤身一人來到了那片地獄中,原本的計劃,應該是爺爺帶著啟示錄和你一起逃亡更遙遠的地方的,但是爺爺沒有,他說要保護我,他說我也是他的親孫女啊,怎麼可能放著我不管呢,當時的我看到他的出現很驚訝,我對他說不行,爺爺你還有保護啟示錄碎片,你還有保護鈴啊,怎麼能來這裡,但是爺爺只是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那個粗糙卻有力的大手真的很溫暖,他說啟示錄的碎片我就交給你妹妹了,雖然把那種東西交給她感覺很對不起她,但如果你死了的話我就更不能原諒自己……」
若茗說著,聲音忽然小了下去,但在兩秒鐘后,放聲大哭起來,淚水滾滾的流出,她全身軟癱般的跪倒在地上,那一段記憶一直都是她心中最可怕的噩夢,是她永遠不能釋懷的噩夢,也是她永遠不願意回憶起來的,但是她現在不得不解開枷鎖,不得不去重新接納那段痛苦的回憶,沉重的記憶壓在她的肩上,她那滿臉的淚花浸泡著她內心的悲傷。
淚水代替悲傷釋放,像是雨水破開壓抑的烏雲傾盆而下,滿世界都只剩下雨水的嘩嘩聲,滿世界,都彷彿只剩下若茗悲傷的聲音。
「說的對呢,爺爺的手一直都,一直都很溫暖的,」鈴在若茗的背後輕輕的開口,像是代替她繼續說下去一樣的開口,「然後,爺爺犧牲了吧。」
「啊,我都忘記了那天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許是自己強迫自己忘卻吧,只是模糊的記得那天打鬥的昏天暗地,最後爺爺以自己的生命換取了我活下去的機會,把那個傢伙給封印在地底下。」
只是封印嗎……鈴心想,她的心也早在不知何時刀絞般的疼痛起來。
但是她沒敢哭,因為已經有人在自己面前哭了,所以她不允許自己哭,那怕自己才是最想放聲大哭的,就像阿塔拉尼告訴自己的那樣,萊爾哭了,萊茵把哭泣的機會讓給了弟弟,所以他就不能在去哭了,如果兩個人都哭的話,那麼一切都會變得沒有希望了,總要有那麼一個人去抗下那份重擔。